第16章
第十六章
翌日天蒙蒙亮,外邊的雨已經停了。
胡荔扶着顧笙,與婦人一道走出竹屋,在院門口分別。
分別時,婦人見胡荔二人往山上去,忙拉住胡荔,提醒:“二位大人,這山上有吃人的妖怪,你們還是別往那兒去了。”
她故意壓低聲音,緊皺的眉頭裏似乎有什麽難以明說的話,叫人看得心癢癢。
胡荔見狀,腳下一停,下意識将手放到嘴邊,也學着對方樣子,壓低聲音道:“大嫂,您細說。”
昨夜,她睡不着,便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就意識到,婦人的出現是十分不合理的。
這竹屋是建在半山腰接近山頂的位置,但昨日她一路上山,發現竹筍大部分分布在山腳或山腰之下的位置,婦人完全可以在山腳處挖筍,沒必要大老遠跑到這快山頂的位置。
因此,細細一想,胡荔就明白了,婦人這般刻意接近她們,就是因為她的存在,便是作為n·pc,來給玩家身份的她們提供線索。
而眼下雨停,就是觸發劇情的時候。
婦人對上胡荔放光的雙眼,茫然了片刻,她講的是妖怪,又不是寶貝,激動什麽?!
更過分的是,她看胡荔還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個小本本,似乎早就在等她說這句話了。
“大嫂,您快說吧,我記着。”胡荔見婦人突然一言不發,擡眸催促道。
婦人嘴角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在胡荔殷切的目光下,強忍着渾身別扭,繼續道:“這山頂有吃人的妖怪,凡是上山的人,十個有九個都交代在了那。我家那口子就是這裏邊運氣好的那個,雖然廢了條腿,但也算撿了條命回來。”
她說到這頓住,開始哀嘆。
胡荔憋住給婦人點煙的沖動,把顧笙扶到腳邊的巨石上,靜靜與她坐着一道慢慢聽。
“當年,莊稼收成不好,我又剛生虎子,我家那口子不忍心我挨餓,就夜裏偷摸着上山,想去挖山頂的寶貝,到鎮上換銀錢。”
“誰料,他剛上山,一只比天還大、比夜還黑的妖怪,就從山崖下蹦了出來,咬住了我家那口子的腿。”
“好在我家那口子随身帶了根棍子,‘嘩’一下,打到那妖怪腦袋上,這才逃過一劫。”
胡荔聽完,忽略幾個不科學的細節處,抓住一個重點,墨心硯可能在山崖下。
因為,吞墨獸是守護墨心硯的靈獸,它在哪兒,那墨心硯一定就在哪兒。
“多謝大嫂提醒。”胡荔扶起顧笙,朝婦人作揖告別。
婦人見胡荔這樣,也自知多說無益,便同胡荔告了句別,就牽着虎子下山去了。
胡荔也不再繼續磨蹭,扶着一瘸一拐的顧笙,就往山頂趕。
雨後的山頂,雲海環繞,在如墨山間鋪開,瑰麗壯觀。
胡荔舉起手中劍,念了個口訣,劍就變成了一把掃帚。
顧笙餘光掃了眼掃帚,疑惑:“你要掃地?”
胡荔搖搖頭,一腳跨過掃帚柄,坐下,然後拍拍後邊留出的位置,道:“祈老,您上。”
顧笙皺眉:“何意?”
胡荔言簡意赅:“您可聽過哈利波特騎着掃帚飛?”
顧笙嘴角一抽,反問:“不禦劍?”
胡荔悵然看雲海道:“太危險,還是坐掃帚吧。”
她頭回禦劍撞人,被人索賠一百靈石的事還歷歷在目,她可不敢再犯了。
顧笙垂眸凝視那把掃帚半晌,深吸一口氣,擡腳跨坐了上去。
幸好,幸好這裏沒人,不然她這輩子的臉都丢盡了。
顧笙正想着,然後就聽胡荔儲物袋裏忽地發出聲響,開始唱起什麽“月亮之上”。
她心下頓時浮上不好的預感。
胡荔摸進儲物袋,從裏面翻出手鐵,啪得點了一下,随即一個熟悉的鬼影從裏面浮現。
“小老妹!”,色鬼的腦袋從手鐵裏探出來,與顧笙面面相觑,但因着胡荔和顧笙都穿着黑袍,所以他并沒有意識到什麽不對,“小老妹,哥這邊給你找着差事了,你看看什麽時候有空,去看看。”
說罷,他視線往下移,停在那把炫酷的掃帚上,呦呵一聲,道:“小老妹,你這座駕很別具一格嘛。”
顧笙羞恥地別開腦袋。
胡荔把色鬼的腦袋往自己這邊移:“色鬼大哥,我在這兒呢。”
色鬼頭挪向胡荔,視線還在顧笙身上。
“她是誰?”色鬼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手中的畫筆悄摸提了起來,寫下:是誰?讓狐族小殿下為愛出走。
胡荔:“東家。”
色鬼意味深長“哦”了一聲,追問:“就是那個神神秘秘的祈老?”
胡荔正要點頭,但顧笙卻眼疾手快掐斷了手鐵,沒給她機會。
“忙正事。”她道。
“哦。”胡荔應了聲,随即用心念操縱掃帚,咻得一下飛下山崖。
山崖下,白茫茫的雲海擠在眼前,胡荔貼着崖壁,不斷向下,找尋墨心硯在哪。
“那兒好像有個山洞。”顧笙擡手,指着一個地方,突然道。
胡荔聞言,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瞧見了一個隐于繁密枝葉裏、嵌進石壁的山洞。
這個山洞很小,約莫五掌寬,胡荔穩住掃帚,先叫顧笙往裏鑽進去,然後她才抓着掃帚柄,緊跟着進去。
爬過一段狹小/逼仄的甬道,空間豁然開朗。
這兒是個封閉的小室,裏面布滿了墨線,墨線上懸挂着一個個小巧精致的鎏金鈴铛,靜止不動。
在密密麻麻的鈴铛中心,是一個細長的石臺,石臺上方放着一塊墨色硯臺,晶瑩剔透,好似一片墨色的湖水。
“那就是墨心硯”,顧笙腿腳不便,靠在土壁上,遙遙望着石臺上的硯臺,“我幾次入畫找不見這法器,沒想到竟就藏在這兒了。”
胡荔抱手,視線來回打量着墨線,觀察它們的分布規律。
“祈老,您老先在這待着,我去試試。”
胡荔看了半晌,瞧出些許名堂,将掃帚變回紅玉簪,簪進發髻,随即就擡腳,跨過第一根墨線,接着第二根、第三根,很快就摸索到了完整的技巧,開始如魚得水起來。
顧笙在她身後看着,鳳眸微眯,眸底劃過一瞬凜然殺意。
她背在腰後的手,緩緩伸出,在胡荔繞過一半墨線後,朝一個方向打了個手勢。
手勢落下,藏在暗處那雙泛着綠光的眼一提溜,接着一根墨色的利刺擦過鈴铛,帶出“當啷”一聲,随即狠狠紮進了顧笙的肩。
顧笙吃痛,悶哼一聲,接着頭一歪,不偏不倚倒在交錯的墨線上。
墨線上挂滿了的鈴铛随着這突然的一下,丁零當啷瘋狂響了起來。
鈴铛聲不絕于耳,胡荔回眸看向倒在墨線上的顧笙,呼吸驟停了一瞬,接着,她迅速封住耳識,從發髻扯出紅玉簪,手一翻轉,變出一把長劍握住。
鈴铛不斷變大,帶着墨線不斷往地面沉。
胡荔一劍斬斷了眼前幾根墨線,墨線落地,随即消失,緊接着,又無數根墨線被鈴铛帶着,在觸碰到地面的剎那,融進地下。
鈴铛落了一地,沒了動靜。
胡荔眉頭一皺,解了耳識,警惕看着四周。
“啪嗒——”突兀的一聲。
胡荔凝聚靈力,朝着發出聲響的方向,飛出手中劍,劍尖直指那雙虎視眈眈的綠眼。
綠眼的瞳仁微縮,一個旋身躲開那柄長劍,落到了石壁的另一側。
“籲——”詭異的口哨聲響起,地面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
胡荔迅速收回長劍,垂眸,看向腳下,只見先前的鈴铛一個個浮起,化作一支支折射着金光的利箭,不約而同對上了她的方向。
與此同時,先前消失的墨線也一根根拔地而起,貫穿一切,在幾息之間,環繞在胡荔四面,變成一根根鐵柱。
“是囚魂陣。”識海裏躺屍的系統彈起,大叫道。
胡荔握劍的手微緊,看了眼顧笙方向,确認她的金主爸爸未被這囚魂陣圈進後,翻轉手中長劍,将其化作一把火紅的長弓。
在穿書以來,她的妖力一直被各種束縛,眼下,倒是可以大展身手一番。
她彙聚靈力,指尖抵在那無形的弓弦上,緩緩拉開。
綠眼注視着胡荔的一舉一動,發出桀桀怪笑,道:“元嬰都走脫不了的囚魂陣,你以為你就有辦法逃出去嗎?”
找到了。
胡荔發間露出的狐耳微微一動,随即,她擡高長弓,玉指一松,五支利箭就倏地從她手中飛出,在接近綠眼的瞬間,彙為一支,紮進了對方體內。
“噗嗤——”是箭沒入□□的聲音。
綠眼猛地吃痛,嘶吼幾聲,從土壁上摔落到地面,暴露在胡荔眼前。
胡荔目光穿過身前鐵柱,落到那綠眼身上,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是那個婦人,或者說,吞墨獸。
至于虎子,想必是它掩人耳目,叫人放松警惕變出來的工具人。
胡荔沒想到,原來她那麽早,就把吞墨獸招到了身邊,而她卻對此一無所知。
“墨心硯……”囚魂陣外的顧笙驀然出聲。
胡荔聞聲回眸,看向身後,發現原本在墨線中的墨心硯竟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塊尋常石頭。
看來,這吞墨獸是故意将她們引到這的。
胡荔暗吶一聲,正要對付吞墨獸,可就在她看向吞墨獸的瞬間,一支金箭飛來,刺穿了她的左肩,将她釘到了土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