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兜帽下是個年輕女子的相貌,杏眼圓臉,肉嘟嘟的,看起來年紀不超過十五。
胡荔打量着顧笙,記下對方的相貌,暗想自己猜得果然沒錯,這祈老當真就是個小丫頭。
只是叫胡荔感到意外的是,這小丫頭竟如此小的年紀就做上了萬寶居的東家,屬實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當然,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這小丫頭是天山童姥那一挂的。
思及此,胡荔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戳戳顧笙的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天山童姥。
結果,就在她指尖要觸及顧笙的剎那,顧笙倏地睜開了眼,對上她的視線。
“你在做什麽?”顧笙戴上兜帽,冷聲道。
她在吞墨獸說要幫胡荔的時候就醒來了,眼下,胡荔看見了她幻化出的相貌,她也就不必再裝暈了。
“你看見了我的臉。”顧笙換了個孩童的聲線,音色軟糯道。
胡荔聞聲,挪動屁股,離顧笙遠了些,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相貌,我看你一張臉又何妨?”
她手中紅玉簪暗暗化作一把匕首,藏在背後。
祈老的實力有多少,胡荔不清楚,但有一點,她清楚,那就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為防祈老殺狐滅口,她不得不謹慎一些。
顧笙也注意到了胡荔的動作,她袖子下的手微微蜷攏,面上笑道:“胡姐姐何必緊張,一張臉你看了便看了,我也不計較,就當是你我二人一個秘密好了。”
她與胡荔實力懸殊,沒了囚魂陣,她就難以再拿捏對方,因此只能先以退為進,後面再想辦法将胡荔關起來。
胡荔從地上起來:“既如此,那我就走了。”
她想現在這種情況,她還是先別想那五百靈石,快些開溜的好。
顧笙也撐着牆,爬了起來,她擋住胡荔的去路,道:“胡姐姐,酬金你還沒要呢。”
胡荔搖頭,指着地上化成灰的水墨畫:“這畫被我毀了,那五百靈石我又怎能要呢。”
說罷,她想起墨心硯,又忙将墨心硯取出,遞給顧笙:“你要的東西。”
顧笙接過,目光落在上邊那只正沉浸吸墨汁的小煤球身上,嘴角不由一抽,接着抓起它,準備将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捏碎。
小煤球吃痛,吱哇亂叫起來。
胡荔見狀,忙将它抓過,尴尬笑笑:“靈寵,不聽話。”
顧笙挑眉:“靈寵?”
小煤球怕得瑟瑟發抖,胡荔也心虛得瑟瑟發抖:“挖煤時候撿的。”
顧笙抿唇沉默了下,問:“胡姐姐,它好可愛,我能看看嗎?”
小煤球拼命晃着,似乎在跟胡荔說:“她好可怕,不能讓她看看。”
可胡荔又不知吞墨獸和顧笙之間的彎彎繞,便直接将小煤球放進了顧笙攤開的掌心裏。
“胡姐姐,你人真好。”顧笙朝胡荔說了句,随後冷冷看向試圖逃出她掌心的吞墨獸,默念一個封印法咒,叫它永遠都不會變回原形,只能維持着小煤球的樣子。
“胡姐姐,還你。”顧笙念完法咒,将小煤球還給了胡荔。
胡荔垂眸,看了眼怏怏不樂的小煤球,心下生疑,卻沒表露,而是将它直接放進了儲物袋。
“現在能放我走了嗎?”胡荔問。
顧笙看她一眼,拿出一個儲物袋,遞給胡荔:“胡姐姐,這裏面是五百靈石,你幫我取到了墨心硯,就收下吧。”
她說着,又從袖子裏拿出一根和掩香十分相像的手鏈,塞進胡荔手裏:“胡姐姐在天衍宗也不容易,這根上品掩香手鏈可讓你掩蓋妖氣的同時維持人形,就當是我請胡姐姐替我保守秘密的報酬吧。”
胡荔沒遇上過這種好事,當即想拒絕,但顧笙卻将東西直接放進她手裏,然後朝外面道:“鳳叔,送客。”
鳳叔推開門,颔首做出“請”的姿勢。
胡荔目光在二人之間一轉,遲疑了下,拿着東西離開。
被送出萬寶居時,胡荔人還是懵的,小煤球從她儲物袋裏蹦跶出來,跳到胡荔腦袋上,一副重獲新生的樣子。
胡荔沒去理它,而是問系統:“現在離仙門大比還有多久?”
系統回應:“半月。”
還有半月,顧笙才會被虞示白放出來。胡荔掂量了一下手裏的儲物袋,擡腳往聽風崖去,打算好好躺個半月,養養傷。
她身後,萬寶居緊閉的一扇窗被人推開三指距離,兩雙眼盯着她的背影。
“小姐,這下該如何是好?”鳳叔眉頭緊蹙,暗道這狐妖就該他親自出手處理了。
顧笙淡定合上窗扇,回他:“無妨,她只要待在天衍宗就翻不出什麽浪。”
“那吞墨獸?”
“一只蠢物罷了,還比不上那只狐妖。”
鳳叔聞言,心下了然,轉而看向顧笙肩上的傷:“小姐,你這傷……”
顧笙側眸,瞥了眼,直接掰下那只手,輕笑:“傀儡而已,痛也就痛剛才那一會兒。”
鳳叔附身,雙手接過顧笙卸下的胳膊,心疼:“小姐,雖說是傀儡,但它到底與你五感相連,你還是應該小心着些。”
顧笙随口應了聲,接着像是感應到什麽,忙道:“虞師叔又來了,我先回去,狐妖你仔細盯着。”
鳳叔“哎”了聲,身前的黑袍人就整個一軟,癱在了他手上。
黑袍之下露出的手,也随之變成了一只木手。
*
聽風崖天朗氣清,胡荔哼着曲兒,走進了院子。
院子裏,空曠得很,胡荔忽地記起,公雞似乎從她出浮生塔開始,就不見了蹤影。
本來,她還想抓公雞解解悶,但現下看來,她只能和小煤球玩了。
“吞墨獸,小煤球,醒醒。”胡荔趴到竹屋的房檐下,用爪子把睡在自己腦袋上的小煤球抓下。
小煤球擡起一只眼,掃了下它認的這個窮得連幅字畫都買不起的主人,又合上眼,咕嚕滾了一圈,滾進了胡荔的儲物袋裏。
胡荔見狀,無語撇撇嘴,道:“你睡,我也睡。”
她合上眼,沐浴着冬日難得的暖陽,惬意打了個哈欠,漸漸在這祥和寧靜的氛圍中昏昏欲睡。
可就在她要睡着時,一聲驚呼将她吓得直接從地上彈了起來。
“狗狗,原來你在這!”
是商妙雲。胡荔看着對人化身社恐,對狗化身狂徒的商妙雲,想逃,但已經來不及了。
商妙雲攔腰将胡荔抱進懷裏,發現了胡荔肩上的傷。
“你受傷了。”商妙雲收緊臂彎,滿眼心疼。
胡荔脖子被勒緊,感受着上頭的窒息感,也心疼。
“嗚——”來個救她的人吧!胡荔哀嚎。
“商妙雲!”一個聲音響起。
胡荔艱難睜眼,看向來人,是個身着月白色長裙,梳着飛天髻的女子。
“師尊?!您怎麽來了?”商妙雲意外,手一松,胡荔從她懷裏就要掉到地上。
所幸,一根黛藍色披帛倏地飛出,将胡荔裹住,轉而讓其落入另一人懷中。
胡荔驚魂未定擡眼,看向抱住她的女子,心下迅速将她和原著裏的一個人對上了號——沈宜君。
原著裏,沈宜君是商妙雲的師尊,也是将顧笙撫養長大,算是顧笙半個娘的存在。
她為人淡泊,再加上原本是妙音宗的弟子,所以鮮少參與宗門內部的事,大多數時候就是抓着商妙雲修煉,或者自己一人悶在洞府喝酒。
而眼下,她想必就是來抓商妙雲去修煉的。
“回清蘭谷。”沈宜君看着商妙雲,幽幽道。
商妙雲對上她的視線,咽了咽口水,接着迅速垂首,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老老實實走在沈宜君背後,跟着人回了清蘭谷。
清蘭谷花開遍野,明明是一二月,卻開着四五六七月才有的各色蘭花。
一陣暖風拂過,淡香就撲面而來,萦繞在鼻尖,叫人心神蕩漾。
“回幽雲潭好好修煉,晚些時候我來找你。”沈宜君抱着胡荔,同商妙雲說了聲,便縮地成寸,入了一方密林。
密林深處是一無名墓碑,碑前放着一個琉璃瓶,瓶中插着新鮮摘的蘭花。
沈宜君擡手變出一個蒲團,蹲坐上去,将胡荔放到腳邊,念了個咒術,将胡荔肩上的傷轉瞬治好。
“自己去玩吧。”她揉了揉胡荔腦袋,柔聲道。
胡荔擡眸看她,若有所思一番,沒有走開,而是坐下。
這密林如此大,以她路癡的屬性來看,怕是一走開,就走不回來了,所以,留在原地才是最好的選擇。
沈宜君見狀,笑笑,沒有多言。
她從袖子裏取出一本曲譜,翻到一頁,放到身前,接着手一攤,變出一把玉笛握住,阖眸吹奏起來。
笛聲悠揚,似叮當作響的清泉流水,給人以如臨仙境的錯覺。
胡荔沉醉其中,在一曲畢後,兩眼直勾勾看着沈宜君,臉上寫滿了想學。
沈宜君看她一眼,忍不住輕笑,随手變出一支竹笛,放到胡荔面前,道:“你這靈獸想必開了靈智,若是想學,便跟着曲譜練吧。”
胡荔聞言驚喜,兩只爪子艱難抓住竹笛,腦袋迫不及待湊上了曲譜,開始學習。
沈宜君從未見過如此好學且愛樂的靈獸,心下歡喜,擡手準備指導。
可就在胡荔朝竹笛吹了幾個音符後,沈宜君登時眉心一跳,渾身寒毛豎起,指導的手換了個方向,在胡荔周身布下了一個隔音陣。
與此同時,小煤球也從胡荔儲物袋裏踉跄地爬了出來,開始拼命往外滾。
【吞墨獸:魔音灌耳,不過如此。】
【吞墨獸:投靠狐貍精本來是為了茍命,結果沒想到她是來索命的。】
【吞墨獸:死亡如風,常伴吾身。】
【狐貍精:自我感覺良好,甚至還想再來一曲。】
【救,誰能告訴我狗是怎麽按笛子上的孔的。】
【禁止動物表演,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