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洞房裏, 死一樣的寂靜。

胡荔抱住顧笙的一只手,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這城主府是真邪門啊。】

【別說荔荔一個怕鬼的,我一個平常膽子大的, 都有些受不了了。】

【鬼打牆啊,這是。】

【福地魔, 福地魔呢?】

【福地魔已經死了,就死在這洞房裏, 也不知道屍體還在不在。】

胡荔和顧笙對視了眼,不約而同看向床榻的方向,沒有人。

她們接着視線往下移,然後在看清地上東西後,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瞳仁也因瞬間的恐懼驟縮。

福地魔死了, 并且化作了一具白花花的骷髅。

他身上,原本火紅的鳳冠霞帔, 變成了慘白色, 就像是一條喪服一般。

按理說, 一具骷髅是辨認不來什麽的, 但那條喪服上邊淩亂的線腳, 正是葉青棠的手筆。

“顧笙,我們走吧。”胡荔拉住顧笙的手,聲音有些哽咽,這回是真怕了。

顧笙撥開胡荔的手, 轉而攬住對方的腰, 将人一把帶到房梁上, 傳聲:“來不及了。”

她話落,屋外就影影綽綽幾個人影浮現在了慘白的窗紙上, 緊接着,一聲高亢的唢吶聲響了起來。

“送新娘!”一個難聽的公鴨嗓響起,下一瞬,門就被人從外邊推開了。

胡荔縮在顧笙懷裏,被對方緊緊捂着嘴。

她視線落在那幾個進門的人身上,發現他們一個個的,都身着喪服,手裏握着招魂幡,像是送殡的。

送殡,送新娘。胡荔忽然明白了。

下邊的人似乎沒發現二人,他們自顧自擡了一口棺材進來,将福地魔放進其中,合上棺材蓋,然後又合力将棺材擡起。

他們一搖一晃地就要走出房門,可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面的人倏地停下腳步。

胡荔心下一緊。

下一瞬,這些人就突然擡頭,沒有五官的臉,挪向胡荔和顧笙躲的方向。

胡荔整個人一抖,閉上眼睛,随即拼命往顧笙懷裏縮。

顧笙試圖安撫胡荔,結果,一只青綠色的手赫然從頭頂落下,抓住胡荔的肩。

胡荔以為是顧笙抓她,下意識睜開了眼,結果,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就猛地貼在了她的眼前。

鬼、鬼貼面……

胡荔兩眼一翻,徹底暈死了過去。

顧笙抱着胡荔,擡眸對上無臉魔的臉,掐指念咒,變出一把靈劍握住,直接一劍斬斷了無臉魔搭在胡荔肩上的手。

而無臉魔的四肢本就是魔氣所化,因此,在手落下的瞬間,他的手又迅速長了出來。

與此同時,那只斷手也化作一縷縷魔氣,沖胡荔面門侵襲過去。

顧笙見狀,下意識伸手,将胡荔護進懷裏,替她擋下了這魔氣。

魔氣入體,以飛快的速度竄進了靈脈之中,瘋狂地往識海而去。

顧笙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眉頭瞬間緊鎖,暗道,她本來給胡荔設的局,竟自己跳了進去。

可再後悔也已經沒用了,她手一翻轉,掐指為蘭,封住了這具身體的靈脈。

無臉魔看着這一幕,桀桀怪笑:“還真是一對癡情人,可惜了,今夜都得落進我肚子裏。”

他說着,舉起那只青綠色的爪子,就要襲向顧笙。

但顧笙卻鎮定地看着這一幕,然後打了個響指。

“滾出來,把這些混賬東西都給我吃了。”她道。

儲物袋裏,已經被顧笙解了封印的小煤球聞言,瑟瑟發抖鑽出來,緊接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作原身吞墨獸,張開了它的大口,咬下無臉魔伸向顧笙的手。

吞墨獸又稱吞魔獸,顧笙養了它十數年,就是為了今日。

無臉魔驚恐地看着吞墨獸,慌張地跳下房梁,往外逃竄。

他身後,其餘的無臉魔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傻愣愣站在原地,然後,下一刻,就被吞墨獸整個吞下。

吞墨獸被胡荔養着那段時間,一直餓着肚皮。

現在,自助餐送上門,它哪能放過,直接一口就是一個無臉魔。

它大快朵頤的同時,顧笙也抱着胡荔,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她坐到一張圓凳上,平靜看着吞墨獸将所有無臉魔吃掉後,坐到它身上,回到了商妙雲和闵秀禾待的地方。

安全屋裏,闵秀禾因傷重,已經睡下了。

商妙雲守在闵秀禾身邊,聽到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迅速警戒,然後又在看清來人後,松懈下來。

“師姐怎麽了?”商妙雲看向顧笙懷裏的胡荔。

“被吓暈了。”顧笙言簡意赅一句,随後,試圖将胡荔放到地上,但胡荔卻一直扒着她脖頸,不肯放。

沒辦法,她只能任由胡荔睡在自己懷裏。

商妙雲看着這一幕,呆了。

或許,她一開始就猜錯了二人的關系。

她想,興許是師姐對這狐妖死纏爛打一番後,把人成功拿下的。

真是沒想到,師姐平時悶悶一個人,遇上喜歡的人還真是一點也不墨跡,說上就上了。

顧笙擡眸,對上商妙雲意味深長的目光,一眼就看透了對方心裏的那點彎彎繞繞。

她薄唇微抿,接着冷冷出聲:“看好自己的人,別瞎想。”

商妙雲聞言,背後一涼,忙移開視線,垂眸盯着闵秀禾,心裏嘀咕道:“這人和人待久了,怎麽連性子都如此相像了。”

她如此想着,也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安全屋裏,重新靜了下來。

不多時,商妙雲靠在闵秀禾肩上,也睡下了。

顧笙阖眸,神識查探體內魔氣流竄的動向,發現情況比她想象得還糟。

無臉魔的魔氣有些已經侵入識海了,若是再放任下去,這魔氣恐怕不出三日,就要烙到神魂上了。

原本,她是計劃讓胡荔被無臉魔的魔氣侵襲,激發她體內的魔心散,叫她生心魔。

結果,就是她的一念之差,叫自己掉進了這坑裏。

顧笙長嘆一口氣,目光落到手下胡荔的臉上,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或許是因為那場旖旎的夢,或許是因為這一次重生遇上的胡荔并沒有那麽壞,或許是因為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種種,叫她生了恻隐之心。

事實上,在心神恍惚之間,顧笙也有些觸及到心底那個答案了,但她不想去想透,她只想這最後一次重生,能夠讓她見到她的荔荔。

所以,今天以後,她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顧笙想着,緩緩合上眼,靜下這段時間以來一直焦躁不安的心。

翌日,屋外的燈籠重新亮起,紅彤彤的光灑落在院子裏,照出幾張陌生的臉。

他們來勢洶洶,一腳踹開了安全屋的門,闖了進來。

“就是她們害死的城主夫人!”,為首那人喊,“将她們通通抓起來,打入地牢!”

說罷,他就給站在他身後的侍從讓出一條路。

侍從們得令,謹慎走上前,不斷逼近四人。

此時,胡荔還沒醒來,闵秀禾傷重也還暈着。

剩下顧笙和商妙雲,一個靈脈封住,施展不了術法;一個靈力耗盡,召喚不出法陣。

故而,這些侍從輕輕松松就綁了四人,将她們丢進了地牢中。

地牢裏,潮濕陰暗,唯一照明的東西還是那挂在頭頂的一盞盞紅燈籠。

只不過,這裏的紅燈籠比外邊的都要破舊小個些,所以瞧着也不是喜氣洋洋的,而是別扭陰森。

又是小半日,胡荔迷迷糊糊地總算是醒了。

她松開緊抓着顧笙的手,擡眸對上顧笙的視線,呼吸一滞,急忙從對方身上下來。

“感覺如何?”顧笙撫平被胡荔睡得有些皺了的裙衫,幽幽問對方。

胡荔尴尬笑笑:“還行。”

一旁商妙雲聽見二人對話,忍不住将腦袋埋進闵秀禾脖頸處,發出幾聲小貓叫似的輕笑。

胡荔聞聲,看了眼商妙雲,随即又颔首低眉,轉移話題問顧笙:“昨日發生了什麽?”

顧笙端坐好,掃了眼胡荔,然後将昨日胡荔昏迷後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當然,她在敘述中,也刻意隐去了她替胡荔擋下無臉魔魔氣的事,以及模糊了吞墨獸被她操控去吃無臉魔的事。

胡荔聽完,眉頭微挑,低聲驚嘆道:“沒想到小煤球原來還吃魔啊。”

顧笙點頭,掃了眼也在津津有味聽着的商妙雲,變換了下主語,回胡荔:“這家夥的原身是吞墨獸,若非它突然變回原形,我都沒想到我有如此厲害的靈寵。”

胡荔若有所思:“那我們不如現在把它放出來,叫它一路帶我們闖出去。”

顧笙沉默了會兒,将小煤球從儲物袋裏抓出來,放到胡荔手心中:“它昨日吃撐了。”

胡荔垂眸,看着現在還捂着肚子,直打魔氣飽嗝的小煤球,默默将它又重新丢回了儲物袋裏。

“那我們現在該如何出去?”胡荔目光落在牢房外那盞又開始閃爍的紅燈籠上,心知這是又要變天的節奏。

顧笙斂眸:“盡人事,聽天命。”

胡荔接不上話,轉去問商妙雲。

可她跟商妙雲湊一塊,也湊不出顧笙半個腦子,所以,二人在一番暢談後,方法還沒讨論出來,外邊的紅燈籠就倏地變色了。

緊接着,地牢的三面牆裏,就紛紛伸出一只只手來。

胡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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