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偏聽偏信
第29章 偏聽偏信
“就是他害得我!”
“我一個平頭小老百姓,大字不識一個,一身的病,就指望着家裏頭的房子換口飯吃,我看他是學生,好心好意給他便宜,讓他住進我家,可沒想到他竟然坑騙我的錢!”
“他欺負我不認識字,讓他填什麽合同,不僅不付房租還騙了我三倍的錢!”
校門口喊着吃了大虧的蟲正是出租房的房東,他們不知道怎麽找來的學校,堵在校門口宣揚蘭瑟的“惡名”,撒潑打滾訴說自己有多悲慘,四周圍了一圈看戲的吃瓜群衆。
比起哭天喊地的房東,被質問辱罵的亞雌顯得格外平靜,他站在包圍圈中,四周都是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就像是一臺搭好了的大戲,徑直将他架了上去,由不得他想或不想。
看着賊喊捉賊的房東,蘭瑟神情很冷:“是你單方面撕毀了合同,你說房子有了買主,大晚上把我的行李丢出去,根據住房合同你需要退還房租并且賠付三倍房租作為違約金。”
“噢!”
見事态有隐情,四周的吃瓜群衆态度反轉,指指點點的話頭指向了鬧事的房東。
房東冷笑一聲:“什麽買主,明明就是你的陰謀!”
“是你找了蟲假裝要買我的房子,這樣你就能得到房租和違約金,你拿到了錢就跑了,我的房子賣不出去了,這就是你的詭計,你就是為了騙我的錢!”
“啊?”
故事又有反轉,吃瓜群衆再度調轉話頭。
一盆髒水潑到他頭上,蘭瑟神情更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的房子賣不出去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們是租客和房東的關系,你違約付我違約金按照合同辦事,一切合法合。”
“狗屁的合法合,當初就是你騙我簽合同,我不認識字,想着你是學生不會騙蟲,就相信了你,沒想到啊,你竟然狠心騙我的錢!”
房東大喊大叫,他房子沒賣出去還賠了錢,出租房地段本就不好,一連一個多月找不到租客,他憋了一肚子的氣。昨天喝酒時他聽見有蟲談起新型租房騙局,合夥做案,一個蟲先租進來十天半個月,然後讓同夥假裝要買房子,價格随便開就是要求盡快過戶。他一聽,酒都醒了大半,這不就他這段時間遇見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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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聽越覺得自己着了道,憋了幾個月的火氣總算有處撒!房東把昨晚聽來的新型騙局添油加醋複述了一遍,他朝四周看戲的學生喊道:“這就是A大的高材生,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的同夥就是那天晚上過來接你的蟲吧!”
“說什麽是大公家的雄子,我真是昏了頭了,竟然騙你們騙了!就你這種家夥哪裏有本事接觸到大公家!”
房東恨恨呸了一口,他指着蘭瑟鼻子罵道:“我就說,為什麽這麽着急要買我的房子,還出那麽高的價格,原來這都是你們串通好的,你們也知道幹這種勾當見不得光,所以才特意挑的大晚上吧?我就說嘛,怎麽來的那麽快,搞什麽英雄救美,原來都是陰謀,就是為了騙我的錢!”
淩亂的碎發遮住了蘭瑟的臉,讓人無法揣測他此刻心裏想的到底是什麽,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任憑對方痛罵卻沒有反駁一聲,就仿佛抽離了靈魂。
四周的看客随波逐流地點着頭,輿論開始偏向房東那邊,他們沒注意被圍在聲讨的蘭瑟,直到一個聲音沖破嘈雜。
“讓開讓開!”
一個身影像是炮彈一樣沖破包圍,他一把抓住蘭瑟的手,猛地将他拉了出去。
“學長,你沒事吧?”
“米諾?”
“對對對,我是米諾,沒想到學長還記得我的名字!”
米諾是實驗室的新來的小師弟,他剛入門的時候蘭瑟曾經帶過他幾天,後來因為很多事情耽擱了也就不了了之。
“學長,你別聽他們亂說,我相信你,你絕對不會做出那種騙錢的事情的!”
米諾一臉堅定地信任,蘭瑟看了他幾秒,緩緩低下頭說了聲謝謝。
“學長,如果你願意的話,能和我說說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看着一臉真誠的米諾,這些天無數流言蜚語将他包圍,這是第一次有蟲說相信他,有蟲嘗試去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蘭瑟緊閉的嘴唇翕動,最終開了口。
“天吶,那些家夥也太壞了,幸好雄子出手了,這簡直就是神兵天降,英雄救美!好帥啊!”
米諾捧着臉一臉粉紅泡泡地陶醉,他略顯誇張的語氣讓氣氛都變得輕松了起來。
“俊美雄子深夜來訪拯救落難雌蟲!天吶,這個标題絕對會爆!”米諾激動到跳腳,甚至掏出了随身攜帶的筆記本。
蘭瑟臉色微變:“你這是……”
米諾啊了一聲,撓了撓頭:“哦,我喜歡寫小說,随身攜帶筆記本方便記錄靈感,不過學長你放心,未經允許我不會把別蟲的經歷發出去。”
蘭瑟抿了抿唇,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米諾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讓蘭瑟覺得不舒服了,他在筆記本“深夜來訪”四個字下加了一條下劃線,此刻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細節:“學長,你跟雄子說了你的住址嗎?雄子是第一次深夜去找你嗎?你們當天有約定嗎?還是說是命運的安排,是一個超級大巧合?”
蘭瑟離開的動作頓住了,他像是被釘死在原地,之前被忽略過的細節随着一個個問題湧入腦中,蛛絲馬跡仿佛被打碎的拼圖,在他腦中飛快湊出一副扭曲的圖像。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坎特斯出租屋的地址,他也沒有和坎特斯約定見面,為什麽金尊玉貴的貴族雄蟲會在深夜忽然出現在破落戶居住的肮髒小巷,還有房東口口聲聲說的租房騙局。
一切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答案,一個蘭瑟他不願意相信的答案。
“學長,學長……學長你的臉色好難看。”
蘭瑟猛地彎下腰,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胃裏抽搐,像是有一只無形大手朝他肚子上狠揍了幾拳,讓他撐不住跪下嘔吐,撕心裂肺般,沒有絲毫儀态可言。
為什麽他一次都沒想過?
貪欲……
是他貪圖坎特斯給他帶來的一切,沉浸于金線織成的網,在黑暗中踽踽獨行許久,他渴望有一雙手能夠拉住他,他渴望身邊能有蟲陪伴,他渴望能夠将所有抛擲腦後,将身上沉重的擔子放一放,能不用精打細算、左支右绌,長長的舒一口氣。
那雙手足夠溫暖安穩,如同陽光般溫暖的味道,蠱|惑着他投入懷抱,抱着他,就這樣牽引着他沉淪,他忘記了自己卑如草芥,他忘記了何為權勢滔天,我忘記了他自己根本沒有上桌的資格,他忘記了自己根本輸不起。
不過是玩玩而已,跳梁小醜。
如果一切不過是一個惡劣的玩笑,一場捉弄的游戲……
他一無所有,只有一顆跳動的心,如今他押上了所有籌碼,輸了個一塌糊塗。
————
戴維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因為他收到了坎特斯的指令,雄子讓他除去對蘭瑟的束縛,除去口球、眼罩還有那些限制他行動的束縛帶。如此一來,雄子将面對一個沒有任何行動限制的雌蟲,哪怕對方是個亞雌,但這也是一個極大的冒險。
戴維無法忤逆坎特斯,他只能更加嚴苛地要求蘭瑟安分守己。
“記住了,進去不準亂說話,雄子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讓你說話你就說話,你要知道協議上寫的很清楚,你的身體的所有權都歸屬于雄子,不要讓我發現你有任何逾越的小動作!”
戴維看着低頭沉默的蘭瑟,眉間是化不開的擔憂,威逼利誘一番後将蘭瑟送了房間。
坎特斯坐在沙發上,指骨在茶幾上有一下沒一下扣着,節奏很亂,聽見聲音他擡起頭,他看見蘭瑟被送了進來,這次蘭瑟是站着走進來的,因為坎特斯對戴維下達的命令。
喝酒誤事,但哪怕是酩酊大醉也不會導致永久性失憶,坎特斯昨夜在言會上多飲了幾杯,酒精激着他的情緒發酵,酒醒之後他自覺言行過激。
“過來。”
亞雌乖乖朝他走來。
坎特斯眯起眼,他下意識想要掏出一根煙,可是不知道想到什麽,取煙的手行至半路又收了回來。
坎特斯握住了蘭瑟的手,一拽,後者像是一只輕飄飄的蝶,悄然落入了他的懷中。
坎特斯肌肉反應,托着蘭瑟颠了颠。
這次的蘭瑟格外地乖順配和,仿佛成了個稱手的物件,由着他随意擺弄彎折,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他太過乖順。
唇角擦過臉頰帶來些微酥麻的癢意,像是蝴蝶振翅撩起了心湖的波瀾,坎特斯注視着蘭瑟已然化為豔色的唇,低頭落下了一個吻。
這是這些天,他們第一個吻。
坎特斯擡頭,蘭瑟沒有閉眼,他的目光讓坎特斯覺得不自在,他下意識伸手遮住了蘭瑟的眼睛,低低出聲:“閉眼。”
坎特斯看見了蘭瑟身上的傷痕。
肌膚暴露在冷空氣中起了細細密密的小疙瘩,瘦削的胸膛些微起伏着,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紅腫,淺色的,深色的,腰上那塊顏色很新,是昨天被書桌磕的。
坎特斯手指一頓,心髒輕輕抽動着,像是在反抗,不願繼續探究這衣物之下的軀體,他收回了手。
坎特斯抱起了蘭瑟走向了床。
昏暗的燈光中雌蟲被放倒在床榻之上,浴袍松散堆積在腰間,遮住了還帶着粉色新肉的疤。蘭瑟再度被翻轉了過去,坎特斯沒有看見他腹部的疤,他也沒有看見他空洞眼底閃過的嘲意。
……
空氣中熏香味變了味道,混雜着信息素的勁,坎特斯從床上起身,他想去抽根煙,打火機點燃煙頭的那一刻,他夾着煙的手忽然一頓,随即掐滅了煙頭。
視線落在床上躺着的身影上,對方背對着他,從他的角度能看見朵朵豔色的花,從瘦削精致的背脊一路延續直到沒入淩亂的被褥中。
這麽些天裏坎特斯今天的體驗感為最佳,爽到讓他的心又開始忍不住蠢蠢欲動,他猜想蘭瑟最近一定很難熬,如今布朗尼仍舊住在醫院裏,該花的錢一分沒少花,蘭瑟如今可沒有什麽額外收入。
“想要什麽?”坎特斯開了口,他想自己可以答應蘭瑟一個要求,算作對他今天乖巧的獎勵。
“請雄子高擡貴手放過我導師的實驗室。”
“你說什麽?”
蘭瑟朝坎特斯爬去,他嗓音沙啞,一字一句仿佛泣血:“我知道是我得罪了您,您朝我撒氣打我罵我都行,可我導師沒有得罪您,他不應該受我的牽連,雄子,求您高擡貴手放過他。”
坎特斯皺眉,他看着扒拉着他手臂的蘭瑟,什麽得罪什麽牽連,臉色沉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好好說話!”
蘭瑟擡起頭,一雙眼紅得仿佛沁血:“您為什麽不認?”
坎特斯啧了一聲,他甩開了抓着他手臂的蘭瑟,聲音冷沉:“你這是在質問我?”
沒做過的事他有什麽好認的,什麽屎盆子都敢往他頭上扣。
“錢……”
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艱澀地仿佛咽下了滿口的碎玻璃,坎特斯看着倒在床上的蘭瑟重新朝自己爬來。
“我要錢,雄子請您給我錢,您給我錢好不好?”
坎特斯臉色難看,他捏住了蘭瑟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來,他直視蘭瑟空洞的眼睛,緩緩吐出一句話:“趁我心情變得更糟糕之前,你好好把話說清楚了。”
亞雌像是聽不懂話,空洞的眼球裏光是發散的,沒有絲毫聚焦,哪怕坎特斯就站在他眼前,眼中也沒有倒映出任何影子。
“現在連錢都不能要了嗎……”
聲音輕的好似自言自語,坎特斯目光陰沉,蘭瑟的反應讓他莫名其妙,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你發什麽瘋?”
“雄子我喜歡您。”
暗金色的眼眸緊縮,忽如其來的告白讓坎特斯驟然一驚,捏着蘭瑟下巴的手都卸了力道。
“可我不過就是個玩|物,到底有什麽地方值得您如此費盡心機,您何必假意示好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一顆心像是被高高托起後重重砸下,坎特斯眼中的情緒驟然冷卻,他死死盯着自說自話的蘭瑟,他聽見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知道您有錢,您給了我錢,我拿了錢就該好好做事,可我癡心妄想,竟然以為您也曾對我抱有真心,不過是一場游戲,我一無所有,我押上了所有的籌碼,丢了一切能丢的東西,雄子您現在滿意了嗎?”
蘭瑟說的每一個字坎特斯都認識,可連成一氣他卻一句話都聽不懂,他無法解蘭瑟此刻的質問,只能一遍遍地追問:“你給我說清楚!”
“什麽叫做以為我是真心的,什麽叫做一場游戲,什麽叫做你丢了所有能丢的東西?”
蘭瑟直視坎特斯發紅的眼,事到如今他早已經破罐子破摔,他知道自己應該好好閉上嘴巴,協議只剩下最後兩次,等事成之後一切就會徹底結束。可他的心裏像是被捏碎了,他沒有力氣再斟酌利弊,他現在就已經快活不下去了,他熬不到一切結束了。
淩亂的發落下堪堪遮住他滿是牙印的脖頸,蘭瑟朝着坎特斯譏諷一笑:“您這麽有錢,只要給錢就好,您為什麽要費力設計讓我無家可歸搬進香園?您想要下命令就好了啊……”
坎特斯氣極反笑:“你說我設計你?明明是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現在還……”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您出租屋的地址,況且是半夜淩晨,為什麽您會出現在那?”
“我……”
坎特斯的聲音頓住了,他不知道說什麽,他總不能說是系統發布任務告訴他蘭瑟有危險,這的的确确是真相,可卻比謊言更加敷衍可笑。
“醫院的事情後,老師實驗室的資金流立刻出了問題,這些難道真的只是湊巧,他們都說是我是掃把星,因為我得罪了大公家的雄子。”
坎特斯眉間緊鎖,這件事他真的不知情:“這件事與我無關。”
蘭瑟的質問讓他想起上輩子,在他瀕死之際蘭瑟就曾這樣質問過他,冰冷無情,錐心刺骨,沒有留一絲情面。
他不信他!
坎特斯心中忽然湧出一股憤懑不甘,他想蘭瑟憑什麽質問他,他沒有質問他的資格,要質問也是他來問,憑什麽只有他重活一世,眼前的蘭瑟一無所知,只有他滿身傷痛,被迫将所有的質問深藏腹中,連個質問的機會都得不到!
蘭瑟垂下頭,一切都不重要了,現在的他只希望能拿到錢,拿到錢就能繼續給雌父治病,拿到錢就能填補實驗室的資金流,拿到錢就能……
“你做什麽?!”
坎特斯看着忽然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蘭瑟,他感受到了擠壓的力度,并不艱難地進去了。
“雄子,我會乖乖聽話的,你想怎麽玩都可以,你不給我錢也行的,我求求你放過其他蟲……”
坎特斯掐着蘭瑟的腰,猛地把黏在他身上的亞雌掼了下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說了,與我無關。”
坎特斯從不屑于解釋,可是每每遇見蘭瑟都破了戒。
“您別生氣,是我錯了,協議上說不能惹您生氣,生氣就會中斷協議,那就沒有錢了……”
對方明顯精神狀态不對,滿嘴都是錢錢錢,坎特斯臉色冷沉,他拽着蘭瑟來到了書桌前,拉開了裝錢的抽屜:“你看看,這裏都是錢,你想要的錢,我告訴你,我做過的事我會認,我沒做過的事情誰也別想扣我頭上!”
“錢,好多錢……”
抽屜被打翻,一沓沓錢跌落在地上,跌倒在地的亞雌顧不上疼痛的身體,他朝着散落的紙幣抓去,卑微低賤到了骨子裏,淫|穢荒誕,一副街邊賤賣的做派。
坎特斯的頭再次疼痛了起來,針紮的刺痛讓他想要暴力毀滅一切,他抓住蘭瑟的腳踝猛地一扯,大手扣住了蘭瑟的脖子,望着那雙空洞到仿佛只有錢才能填滿的眼睛,他恨恨吐出一句話:“我怎麽就看上你了?!”
可能是坎特斯的聲音太過憤恨,又或是下巴上的疼痛太甚,蘭瑟忽然清醒了過來,淺色的瞳孔映出坎特斯幾乎扭曲的臉,胸膛中劇烈跳動的心好像停止了,又或者是跳的更快,他靜靜注視着坎特斯,眼中好似迷蒙混沌,又仿佛一陣清明,最不該說出口的話就這樣被吐露出來。
“是啊,您不該看上我,我應該賣給別的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