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混亂
混亂
雖說時家和陳家長輩已經私下見過幾次面,相談甚歡,聯姻的消息還是沒傳太遠。畢竟是件大事,不到百分百确定的時候不好公開。
父母問時雨和陳啓約過會沒有,時雨說見過了。
陳啓得知時雨沒選別人,心又砰砰亂跳,每一下都敲出狂喜的節奏。然而下一秒,陳媛說:“時家父母很喜歡你,整晚上都在誇。”
陳啓的笑容僵在臉上:“時雨的爸媽,很喜歡我?”
陳媛說:“是啊。”
陳啓問:“有多喜歡?”
陳媛笑說:“時家女婿非你不可那種。”
陳啓在心裏冷笑。
原來是父母之命,怪不得答應那麽爽快。也是,時雨要是真想跟他結婚,三年前就不會當着所有同學的面拒絕他求婚。
陳媛察覺兒子情緒不對:“怎麽,誇你你還不高興?”
陳啓這下真忍不住冷笑了:“高興,我特別高興,想放煙花的那種高興。”
陳媛遲疑:“……兒子,要是不想結這個婚早點說,別等到我跟人父母談好了才跳出來悔婚。”
陳啓咬牙切齒:“不悔,這婚我結定了。”
陳媛一臉疑惑地看向在一邊看書不說話的大兒子。陳卓擡臉,格外淡定:“媽別理他,他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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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和周展宇先後回國,照例少不了聚會。正經接風宴由家裏主辦,往後應接不暇全是朋友攢局。
舞會結束第三天,時雨在家待夠了。正好餘筱珊約她去酒吧,她給爸媽留言說晚上不回家住,換了身休閑服就出門。
這天周展宇也在,時雨進門時,他已經喝過一輪了。
有人問:“啓哥怎麽沒來?”
周展宇還沒說話,許哲文搶答:“啓哥能跟咱們一道混麽,他最近煙都不抽了,估計所裏管得嚴呢。”
那人笑說:“什麽研究所還管這個,他是老板又不是一線搞實驗的。對象管得嚴還差不多,他最近不是忙相親呢麽?”
許哲文一拍腦門說:“忘了,他那天還跟時家小姐跳舞去,好家夥,他是真喜歡時雨還是真不懂規矩啊?”
“嚼你爹舌根,”周展宇推了許哲文一下,“時小姐來了。”
時雨笑笑:“你們随意。”
說完徑自越過他們,往角落裏走。餘筱珊和幾個女孩等在那,對她舉起酒杯。
剛坐下沒多久,房門又開,黎夢走了進來。
看許哲文和她熟絡的程度,她來北京時間不短,只是時雨長期在國外,還沒正式認識她。
餘筱珊小聲說:“黎夢,就那個蘇州姑娘。”
時雨點頭,沒有別的反應。等黎夢走過來跟她打招呼,她就微笑致意,把自己随手調的一杯酒遞給她。
“請黎小姐喝一杯。”
黎夢笑着接過去喝了,意外地感覺不錯。
“多謝,時小姐手藝不錯。”
時雨說:“叫我名字就好。”
黎夢猶豫一下問:“時雨姐,你有個小名叫濛濛?”
時雨耐心解釋:“其實我小時候叫露露,因為出生那年外婆的家鄉發生旱災,她牽挂得很,給我起名叫時雨,小名露露。後來大家聽到時雨總會聯想到時雨濛濛,連我的家人都會喊錯,就幹脆改叫濛濛了。”
“很好聽的名字,”黎夢颔首淺笑,“你也可以叫我夢夢。”
時雨舉杯和她對碰,然後一飲而盡。
玩了一會兒游戲,酒也喝過兩輪,黎夢的臉色突然不太對勁,獨自起身走去洗手間。
時雨看了看她背影,也起來走向洗手間。
餘筱珊說:“濛濛,裏頭有人。”
時雨說:“我知道。”
餘筱珊訂的房間很大,獨衛還得走一段距離才到。時雨在外敲兩下門,溫聲問:“需要幫忙嗎?”
裏面傳來嘔吐的聲音,隔了一會兒,黎夢說:“不用,謝謝。”
時雨說:“你是不是犯胃病了,我有藥。”
又靜默一陣,黎夢拉開門:“是的。”
“按時吃飯少喝酒,”時雨把兩盒藥遞到黎夢手上,“喝不了就拒絕,外邊那些人看起來都混,實際上很好說話的。”
黎夢眼眶紅紅,又說了句謝謝,時雨說:“稍等,我幫你要杯溫開水來。”
說完,時雨走回去摁服務鈴,交代要溫清水和溫牛奶。
餘筱姍在旁邊聽見,皺眉問:“不是不能喝牛奶了嗎?”
時雨說:“給黎夢要的。”
過不久,侍者端水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男人。時雨認出來,是上回見的餘筱姍朋友,追着她要微信那個。
好像叫,李修成。
時雨接過侍者的托盤,想自己去靜音休息室陪黎夢,正好躲過李修成,卻沒來得及。
李修成直奔她來,揶揄說:“時小姐,接風宴怎麽沒邀請我啊?上回說不熟,這回總可以給我聯系方式了吧?”
此時周展宇正被一群人圍着灌酒,看不見外圍情況,不然用不着時雨回話,李修成已經被他趕出去。
餘筱姍見時雨為難,忙站起來幫她糊弄,但李修成聽不懂人話似的,硬說有生意要談。
時雨把托盤給餘筱姍,拜托她快去救黎夢的急,而後自己一個人應付李修成。
不就是聯系方式麽,他們這些人人手兩三部手機,給他工作號就行了。
李修成當場加上那個公事公辦的號,立馬發現不對勁。
“時小姐不太真誠啊,”男人向前一步,“給個聯系方式都這麽推三阻四的,是我不配跟時小姐交朋友?”
講道理,時雨極少拒絕他人的好友邀請,除非那人讓她本能感到抗拒。
李修成就是這樣一個人。
“既然是談生意,這樣不就夠了嗎?”時雨仍舊笑着。
李修成又逼近一步,嗆鼻香水味飄進時雨的安全範圍。時雨更加厭煩,眉頭都皺了起來。
“不給也可以,”他忽然笑了,“時小姐喝一杯罰酒,如何?”
說着他就去倒酒,最烈的金麥酒,裝進杯裏塞給時雨。
時雨不接,他也不放棄。對峙幾秒鐘後,身側突然伸來一只五指修長的手,奪走酒杯,把酒澆到男人的頭上。
“你他媽!誰啊?!”
李修成憤怒轉頭,看見一張冷如冰山的俊臉。
這一聲怒吼把紮堆玩游戲的男男女女喊了過來,周展宇好不容易脫身,看見陳啓殺神似的站那,冷冷說:“我誰啊?”
有人反應很快,出來維護氣氛:“這是世達家的……”
話未說完,陳啓輕飄飄地瞥那人一眼,他就沒敢接下去。
陳啓把時雨圈回自己身邊,眼眸結冰似的,看李修成好像在看一堆垃圾,還是不可回收的那種。
房間裏音樂停了,陳啓擲地有聲:“我是,你跟前這位小姐的未婚夫,陳啓。”
李修成傻了,一衆半醉不醉的男女都醒了。
陳啓擡着步子向前走,逼得李修成只能往後退。三步之後,陳啓憑身高優勢俯視李修成,表情從冷漠變成毫不掩飾的蔑視。
“騷擾我未婚妻,你嫌命太長?”
李修成勉強笑道:“跟時小姐開個玩笑,真的,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上回在沁園玩得挺開心的。”
陳啓唰的一下臉更黑了。
黎夢從休息室出來,看見的是陳啓拽着時雨走出大門的背影。幾步路走出要去殺人的氣勢,像被誰給惹急了。
“怎麽回事?”黎夢問。
許哲文結巴道:“他說,陳啓他說,時雨是她未婚妻。”
黎夢好不容易緩下去的胃痛又開始猛烈發作。
走廊盡頭是一個開闊觀景臺,往外可以看到霓虹燈閃爍,街道車水馬龍。
時雨回憶李修成對她和對陳啓的截然不同态度,禁不住惱火。按家世她和陳啓差不了多少,按身價她比陳啓還高。李修成對她調侃玩笑,卻在陳啓出現後立刻閉嘴。怎麽的,不敢得罪陳啓,卻敢得罪她?
說白了,還是沒把女繼承人當回事。
陳啓還在氣頭上,注意不到時雨的情緒。他把玻璃門“砰”地一關,自己摔坐在真皮沙發上,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
“時雨,你知道我們兩家定下來了吧?”
時雨在他對面沙發坐下,沒理他這句話。他焦灼地摩挲腕表,又想起闫佳楷那塊當寶貝一樣護着的月相大師,越發難受。
最後,他冷聲冷氣問:“你到底招惹了幾個男人?”
時雨睜大眼睛:“什麽意思,受害者有罪論?”
“你不覺得是你經常給別人希望嗎?”
“我沒有,至少對剛才那男的從沒有。”
“也就是說對其他人有,比如波士頓那個學醫的。”
“我不想跟你吵架。”
“難道我想?”
時雨深呼吸一大口:“再說一個反問句,我們就沒必要對話了。”
陳啓:“……”
時雨:“不反問就沒話跟我講?”
陳啓:“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現在不就是在反問我?”
時雨被噎住。
陳啓說:“不管以前如何,也不管你還有多少桃花要處理。等我們結婚的公告發出去,你記得演也要演出個樣,免得被人說閑話。”
時雨幾欲窒息:“你已經準備好要跟我演戲了,演什麽,商界模範夫婦嗎?”
陳啓說:“是啊,不然演什麽。”
仿佛又回到讀書的時候,兩個人吵起架腦子轉得比誰都快,語速也堪稱說唱歌手。
時雨吃軟不吃硬,陳啓這樣只會讓她反骨。但無所謂,反正是要結婚了,他們來日方長,大不了再互相磋磨幾年。
“行啊,”時雨保持無懈可擊的笑容,“合作愉快,陳先生。”
陳啓似乎不可置信,她能這麽快接受所謂聯姻。
難道換成別人也可以?
陳啓心裏叫嚣着想殺全世界,面上不顯山露水,裝得一副商務精英的從容樣,微笑說:“合作愉快,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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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見面不歡而散,時雨煩到沒和朋友打招呼就先走了。陳啓一個人回包間,應付一堆人的八卦問話。
“什麽時候定下來的啊,啓哥藏挺深?”
“時雨大美女一個,性格又特別好,讓你小子撿到了。”
陳啓進門的時候臉還是黑的,聽完這幾句又緩和了一些。不管怎麽說,時雨和他訂婚是既定事實,他有什麽不滿意的?
“別急着恭喜,等我發請帖了,再說這些不遲。”
話落又是一陣起哄聲,陳啓心情不錯,揮手說全場他買單。
最後喝到快天亮才散場。陳啓扶着醉醺醺的周展宇上車,問他回家還是去哪兒。
“去你家,最近看到我哥我就他媽煩。”
“嘴巴幹淨點,髒了我車上的空氣。”
“我看你也他媽的煩。咱倆一樣的定位,憑什麽你就能跟喜歡的人結婚?”
陳啓把周展宇塞進車,讓司機送他們去麗貝灣。
和時雨一樣,陳家離附中比較遠,在學校附近給孩子準備了一套上學用的房。陳啓畢業後,那裏成為他獨居的空間。
車子一路開着窗,把周展宇吹醒了,他問:“時雨怎麽先走了?”
陳啓把他們在觀景臺的對話大致複述了一遍,控訴道:“你說她是不是死性不改?”
周展宇恨鐵不成鋼:“這戀愛你要是談不明白別談了,讓我談。就你那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死樣,分手兩次不夠,還得再分兩百次。”
陳啓:“滾。”
過了不久,陳啓又忍不住問:“我哪兒說錯了,快指教。”
周展宇揉着太陽穴,給他分析:“首先,時雨很要強,就算你不去幫她,那杯酒最終還是會倒在李修成頭上。李修成可能是聽到什麽風言風語,說絡通投資集團的董事會對時大小姐信任度一般……因為我也聽說了。總之李修成對時雨很輕浮,對你很給面子,這就夠讓人郁悶了。”
“其次,你什麽大腦構造啊覺得時雨會主動找李修成交際?更有可能是沁園偶遇,時雨莫名其妙被綁上桌了。”
陳啓聽完,推着周展宇的前額讓他往邊上去。
“酒氣熏到我了,”他漫不經心,“那我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道歉啊。”
“哦。”
陳啓心上跑馬,表面還是雲淡風輕。
周展宇故意湊近他,呼出能把人熏暈的酒氣:“死裝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