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韓慕冶自小就能見鬼,卻從沒見過像這樣的,打了幾個照面,就能讓鬼乖乖聽話。
其實也是沒辦法,不是被滅了,就是順從,還有哪條路可選呢?
“孫瑤”甚至是有點谄媚的,貼過去。
莫梵花蹲下身輕拍“孫瑤”的頭,“餓了吧?想吃東西,就要聽話。”
在韓慕冶詫異的目光裏,她好像理所當然的樣子,指揮他,“去找個能讓生魂寄生的東西來,讓你覺得很特別的那種,就行。”
本來還擔心韓慕冶會有很多疑問,沒想到他一句話都沒說,返身拉開門闩就出去了,好像知道自己該找什麽,不多時就拿着個東西走進來。
那是個手足俱全的洋娃娃,滿頭金發,穿着蓬蓬裙,一雙藍眼睛,還有長睫毛。
這是老洋房裏放在陳列櫃的收藏品,是這家原先的主人留下的,七十年代左右的東西,一直被小心愛護着。
越是老的物件,但凡曾經被工匠用心制作過,也被人用心愛護過,再加上時間滋養,日子久了,多多少少都和別的物件不一樣。
莫梵花上樓的時候見過,經過玻璃櫃,就覺得被那雙眼睛看着。
她對韓慕冶點點頭,表示滿意,不用她說,也不用符紙,一團朦胧的東西,像霧氣從孫瑤身上凝結出來。
莫梵花把洋娃娃接過來的時候,孫瑤醒了。
她也不是一直失去意識,她覺得自己在做夢,夢裏看到劇組裏新來的女演員去韓慕冶房間敲門,被趕了出來,被她看了笑話,樂得笑出了聲。
等醒過來,韓慕冶真的就在她面前,她環顧左右,這還是韓慕冶的休息室,腦子還糊裏糊塗,卻知道要抓住機會。
“慕冶——”拖了長音,她的記憶還留在那時候剛進休息室的門。
莫梵花睜大了眼睛看着。
“生肉好吃嗎?”韓慕冶抱着手臂站在那裏,很冷淡。
“啊?”孫瑤只覺得渾身酸痛,嘴巴裏味道也怪怪的。
等她終于發現房間裏還有別人,卻看到洋娃娃朝她轉過頭,緩緩眨眼,玻璃眼珠在夜晚的房間裏反射着綠光。
偏偏老洋房裏用的是座鐘,就是那種滴答滴答搖擺的落地座鐘,到了午夜12點,铛铛铛的鐘聲沉悶響起。
孫瑤吓得朝着外面一看,就看到門口地上有一圈血紅色,那片血紅就像一個陣法,在白熾燈下有一種異樣的氛圍。
這種種,都透着股說不出的詭異。
“你早點去休息吧,不要再出來,也不要再問,知道太多了,對你不好。”
站在角落裏,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孩子手裏抱着洋娃娃,黑色的頭發,長到腰際,她側過頭,擡起眼。
她手裏的洋娃娃也和她一起,側過頭,擡起眼。
“要保密哦。”洋娃娃和女孩子同時舉起手,食指比在唇上。
“噓——”
孫瑤捂着嘴,喉嚨裏發出一聲尖叫,奪門而去。
“怎麽感謝我?”莫梵花看韓慕冶重新關上門,沖他要獎勵。
韓慕冶想了想,“下次請你吃飯?”
莫梵花果然眼睛一亮,舔了舔嘴角,好像還殘留着排骨湯的味兒,嗯,這個大明星果然不小氣。
孫瑤算是被救了,莫梵花抱着娃娃對韓慕冶說,“放心吧,它不是亡靈,而是生魂,生魂也不完整,只想吃點東西,沒打算做別的。”
“它到底是個什麽?”
“黃皮子。”莫梵花抱着被附身的洋娃娃,摸了摸金色長發,“就是大家說的黃鼠狼。”
申城是大都市,可居民區裏,尤其是老城區,黃鼠狼并不少見,甚至有人半夜上廁所,都會在馬桶上和黃鼠狼大眼對小眼。
黃皮子在農村地區,時常會有各種記仇的故事流傳出來,也有人稱之為黃大仙,韓慕冶很奇怪,莫梵花是個土生土長的都市女孩,她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只是普通黃鼠狼?”能鬧到這個程度?
莫梵花盯着懷裏的洋娃娃,黑亮的眼睛裏有一種別樣的光,這一刻全然不像普通的學生。
“也是保家仙。”她的聲音幽幽的,在夜色裏有種奇異的味道。
有些動物天生就具有靈性,選了某戶人家住下,要是得到善待便會成為這戶人家的保家仙,護佑這戶人家的平安。
要是不開眼的,把自家的保家仙打了殺了,那就會倒大黴,甚至有的瘋,有的病,嚴重起來要人命。
韓慕冶以為,這個保家仙是被自家人給打殺了,沒死透,想要報仇去,所以才生出怨恨,化身邪祟。
莫梵花卻有不同的想法,“我能感覺到它沒有惡意,它是生魂,還沒有死,想上你的身,也是為了求救。”
想活下去,有錯嗎?
附身在孫瑤身上的時候,發出的那聲凄厲貓叫,就是黃皮子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發出的慘叫。
說是貓兒叫也行,說是嬰兒哭叫也行,總之,它不是來害人的,是想求救。
“它只是一部分生魂,魂魄不全,就算死了,鬼魂也是殘缺的,它在哭呢,不想死,要活,還要為它那戶人家報仇。”
莫梵花穿着白裙子站在午夜十二點的房間裏,手裏抱着洋娃娃,洋娃娃看着她,魂識交流。
只見她唇上微動,似是不住說話,洋娃娃手腳還不能動彈,碧綠的眼睛裏卻流下淚來。
韓慕冶不知道她究竟聽到了什麽,但是有一種超脫現實的荒謬感,他能見陰陽已經很久了,可從來沒有涉足這麽深過。
他始終裝作看不見,盡量減少影響。
但這一次……
韓慕冶按住胸口的佩玉,不知道想到什麽,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莫梵花今晚累了,安撫住寄身于洋娃娃的這一抹殘破的生魂,答應幫助它,先要找到它的身體,但今天着實太晚了。
“韓慕冶,我累了。”她明天還要上課。
劇組在這棟老洋房,要拍6天,組內大部分演員和工作人員,都被安排住在附近的酒店裏,只有趕戲和一些戲份多的演員就住在這棟洋房裏。
老洋房是有年頭的建築,需要保護,房間是按照合同裏的數量對他們開放,并不是所有區域都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有的房間年久失修,也不能住人。
莫梵花在老洋房裏看到好些個鬼,到了半夜就在走廊裏來來去去,樓梯時常在無人的時候發出吱嘎聲,那個大座鐘上,直接蹲了一個,無聊的時候會撥弄鐘擺,那聲音就快一陣慢一陣的。
沒有人留意,這些也就成了小事,劇組裏膽子大的有不少,就算覺得哪裏有不對,一樣當作沒事,晚上要是睡不着,就在一樓叫了外賣宵夜,準備吃燒烤。
這時候送莫梵花回家也來不及了,而且也不好和吳阿奶交代。
韓慕冶放棄了叫人再準備一間房間的想法,還是把卧室讓給莫梵花,他就在休息室外間眯一會兒。
等羅哥回來的時候,一群吃燒烤的工作人員看着他提着香燭紙錢,他看着他們,“我……”
他解釋不了。
逃一樣地上樓,他回到韓慕冶的房門前,敲了幾下門。
是韓慕冶來開門的,羅哥找着莫梵花,口中還問道:“來了來了,怎麽樣?這些玩意兒用得上嗎?後來大師找到那東西了嗎?”
“那東西”循聲望過來,歪着頭,嘴角對他扯出一個弧度。
午夜,老洋房,白熾燈,洋娃娃,還對他笑……
羅哥的腿一軟。
他抓着韓慕冶就像抓到救星,喉嚨裏一陣嘶啦嘶啦的呼吸,連聲兒都發不出來,臉色都青了。
韓慕冶讓他也別開口了,明天再說吧。
羅哥只覺得出去一趟回來,天就塌了,一切都變了,韓慕冶都不搭理他了,大師不見了,孫瑤失蹤了,洋娃娃還會對他笑了。
劇組不是拍恐怖片的啊!!!!!!
這不是個職場劇嗎?????
想到莫梵花就睡在卧室裏面,孤男寡女總是不好,韓慕冶讓羅哥留下。
羅哥還在夢游似的,說什麽就是什麽,直接打了地鋪。
莫梵花睡下去的時候沒洗澡,她堅持不住,換了衣服就昏睡了,等天快亮了,終于醒過來,覺得渾身難受,終于想起來這不是在自己家裏,皺了皺眉。
這時候才留意到,卧室裏全是男人的氣息,倒也不是難聞的臭味,反而很清爽,韓慕冶的劇組房間還挺幹淨的,沒多少東西。
但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待過,就會留下氣味,她對人的“氣”本來就很敏感,現在睡了人家的床,就像韓慕冶就睡她邊上。
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她悄悄起身,準備沖個澡,沒想到腳才跨出房門,就看到韓慕冶一個人靠坐在沙發上,睜着一雙眼睛,對着早晨的朝霞。
淡淡的藍色邊緣是大片的橙紅,氤氲開來,一層一層渲染開去,很美。
這很美的朝霞就映照在韓慕冶冷白的臉上,叫他的臉也像鍍上了一層緋色,長長的睫毛,在朝霞的赤色光線下根根分明,嘴唇上的弧度和棱角,就像被金色的線描繪過一樣。
看起來有點好吃。
莫梵花心裏嘀咕,只想說怎麽有人能長成這樣。
他上輩子大概是神仙吧。
察覺到視線,韓慕冶沒回頭,“你醒了?”
“你也醒了,還是沒睡呀?”莫梵花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羅哥睡得不踏實,被說話聲吵醒,想到昨晚,覺得有好多事得問問。
韓慕冶回過頭就看到小姑娘站在門邊上,烏黑的頭發有幾根沾在臉上,身上套着昨晚他找出的一件T恤,光着腳踩在木地板上,還沒清醒的樣子。
那件T恤對她而言尺碼太大,領口已經露出了鎖骨,奶白色的皮膚在日光下好像會發光。
但T恤也還不夠大,到膝蓋上面,遮不住露出的那雙腿。
不纖細,但很長很直,線條柔美豐潤。
羅哥打地鋪,就睡在地上,頭剛要轉過去,被韓慕冶一把摁住,然後他幾步走過去,拿了一件浴袍扔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