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貓在他掌心微弱地叫了一聲
第3章 小貓在他掌心微弱地叫了一聲。 “你……
白獅俯下身子,讓謝珩趴到她背上。
“不行.....我太沉了......”謝珩抗拒極了,全然忘了眼前的明豔少女就在不久之前力大磚飛地劈斷了加諸他身上的精鐵鎖鏈。
“你哪兒來這麽多廢話?”白獅不耐煩地強行把他背到了背上,“這裏可是有狼的,狼群都一起行動,像你這樣的,還不夠三頭狼分的。”
背上的謝珩你就沒有答話,白獅才發現,他好像又暈過去了。
怎麽又暈了,白獅想,這大魔頭可真嬌氣。知道的知道他是魔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村裏的小書生呢。
背上濕濕粘粘地一片,是謝珩身上的血。
山澗水流湍急,和雨聲混在一起,山野之間唯有水聲風聲,和少女踩着枯枝落葉上的沙沙聲。
她是騙謝珩的,這裏的狼群和她帶領的獅群曾經各占山頭勢不兩立,但是在她熄滅那些魂燈之後,她也同樣聽見了狼群的嚎哭。
等雨停了之後,這裏會很寂寞吧。
這片她最熟悉的地方,好像就剩下她和她背上的謝珩。男人說自己很沉,但是一頭普通的成年母獅尚能直接把一頭比他重兩倍的豪豬叼回領地,更枉論已經成妖的她。
謝珩在她背上,輕的就像一片落葉。
男人那樣虛弱,怎麽會是惡貫滿盈的魔頭呢。
山澗裏,雨滴敲打着岩石和樹葉,彙成了一片模糊的灰白色水霧。水流湍急,夾雜着泥沙的河水一路奔騰而下,濺起的水花打在岸邊的石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白獅還并不熟悉這個人類的軀體,平日裏對于獅子來說易如反掌的山路對于兩腳獸來說似乎有些難行。
她有些後悔帶上了這個累贅,明明最開始指望他幫自己報仇雪恨,卻發現救回來一個寸步難行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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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倒是不重,就算算上他四肢上的精鐵鎖鏈也遠比不了半只豪豬沉。但是她并不習慣用兩腳獸的軀體背人。她邊走邊四處打量,有沒有什麽結實的藤蔓能把人綁在自己身上的,讓她能化出本相背着他走。
四周的樹林密布,枝葉交錯成了一個天然的穹頂,偶爾有幾滴水珠從上方的樹葉間滑落,滴在謝珩蒼白的臉頰上。雨水順着他的發絲滑落,彙成一道細流,沿着他的下巴滴在白獅的脖頸上。
“小......”謝珩意識模糊,下意識地想叫她小白,“小咪,你累不累?放我下來歇一會吧。”
“能別這麽惡心嗎?我不累,一會兒就到了,再叫那個名字,我就把你扔下去喂狼。”
謝珩擦了擦她臉上的雨水,用手擋在她眼眶上面,似乎是怕雨水淌進她的眼睛裏。
“我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這樣當着我看路了。”
謝珩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的體力很差,很快又昏睡過去了。再醒來時,四周一片昏暗。
他的眼睛慢慢适應了環境,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線,他看見自己的起身之處是位于洞內深處的一塊平坦的石臺。石臺上散落着幾塊幹草,不像是山洞裏原本就有的。
頭很沉,渾身像被火烤一樣,喉嚨幹得仿佛灌滿了沙子。
“你好能睡,睡了整整三天,我都以為你死了呢。”
“水,想要…….”謝珩有些艱難地說,“想要水。”
白獅出去了一會兒,不久端着一個粗糙的木碗走了進來。
偶爾也會有膽大的獵戶進山打獵,這木碗大概是他們留下的。碗裏是清澈的山泉水,還帶着微微的清甜。
謝珩試圖起身,腦袋卻暈得厲害,只能靠着岩壁虛弱地坐着。他勉強伸出手,接過白獅遞來的水,勉強喝了一口,頓時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覺從喉嚨一直貫穿到胃裏。
白獅初通人性,當然意識不到凡人,尤其是病中的凡人,是喝不得生水的。
“好甜。”謝珩卻誇贊說。
白獅眼睛亮了亮,顯然對他的誇贊很是沾沾自喜。
好乖。謝珩的意識又開始渙散,他勉強倚靠着石壁,想要和眼前的少女再說些話。
因為生水和先前的生肉的緣故,謝珩現在并不好受。他幾乎可以想見自己如今的面色是怎樣的難看。在小白面前這樣,還真是狼狽。
“你這家夥,連喝個水都能搞得自己半死不活。”她嘴裏嘟囔着,手上卻去探了探他的額頭。謝珩的額頭燙得吓人,白獅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洞外的雨聲忽然大了起來,仿佛是天地間的一場盛大的洗禮。風刮進洞口,卷起些許泥土和枯葉。
“你在幹什麽……”謝珩微弱地問道,他的聲音幾乎被風聲和雨聲掩蓋。
白獅沒有理他,直接化作原型将他拉到自己的懷裏,試圖用她的體溫和皮毛來緩解謝珩的寒冷。她不懂人類的醫術,也不懂什麽是“生水”,但她知道,在這濕冷的環境下,不能讓謝珩繼續受寒。
謝珩被她圈在懷裏,她抱的有些緊,但是很暖和。
他突然很想伸手去摸她的腦袋,就像從前那樣,但是現在的小白,可能會咬他吧。
被鎮壓在鎮魔塔的五百年,天界人屆魔界道得出的諸般折磨他日日夜夜都已嘗遍,是想着和少女的點點滴滴,才能讓自己不徹底昏死過去。
但是五百年太久了。就算他日思夜想,也控制不住那人的音容笑貌逐漸變得模糊。
那麽軟糯的,乖巧的,善良的小白,離了他這個不稱職的師尊,要怎麽活下去呢。
謝珩收養小白的時候,還以為她是一只普通的貍奴。小小的,雪似的一團,就那麽躺在他的掌心。
謝珩小心翼翼地雙手捧着,想要把她還給帝君。
“你又不收徒,又不與其他仙人走動。整天就知道練劍,道心破碎走火入魔了都沒人發現。我好心尋了個小玩意給你作伴,若是養死了,你就提着腦袋來見我。”
太小了,謝珩看着手的小貓,她太小了,他甚至不知道要喂她吃什麽。他還是想要帝君把這小貓收回去,謝珩是劍修飛升,辟谷之後更是一有閑時就練劍,他哪裏敢照顧這麽小的小貓。
小貓在他掌心微弱地叫了一聲。
“你看,她跟你很投緣嘛。”
謝珩是個只會給劍取名的劍修,并不曉得怎麽給貍奴取名,只因她毛色雪白,就取名小白。謝珩用小瓶子裝着仙露,一口一口地把她養大了一些。
仙人不需要睡覺,但是謝珩這種每天除了喂貓就是在練劍的劍修确實會累,有時他掀開被子,看見被子裏雪白的一團,也只能扶額苦笑。
謝珩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有潔癖的,如今就算滿床都是貓毛,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小白最近怎麽掉毛這麽嚴重是不是病了。
他把小貓從被窩裏捧出來,小貓依舊精力旺盛活蹦亂掉,他這才放下心來。
謝珩的山門沒有旁人。修士飛升需要道心,劍修的道心最是難修,謝珩的劍道又是所有有名字有傳承的劍道中最需要天分的。所以他始終沒有收徒。千百年來,他一直是一個人在落雪的山門,看着日升月落。
小白來了之後,他就把小白裹在一條厚厚的圍巾裏,自己則蹲在石階上,摟着她,一起看雪。
雖然自己是一身白毛,小白但對冰冷的雪卻有着一種莫名的恐懼。她總是試探性地用爪子輕輕碰觸那些雪花,卻又很快縮回來。謝珩看着她這副模樣,忍俊不禁,總想哄着她玩一玩。
小白卻搖了搖頭,繼續躲在謝珩懷裏不肯出來。謝珩嘆了口氣,開始用手替她掃去圍巾上的雪粒。他的動作很輕很緩,似乎怕驚擾到這只小小的白貓。白雪紛飛,天地寂靜,只有他和小貓彼此作伴。
謝珩喜靜,但是也總有愛熱鬧沒邊界的會上門做客,他只是喜靜卻并非孤僻,也會禮貌地把人迎進山門。
小白不喜歡外客,早就躲進了被子裏。謝珩此前并不知道,只當她又犯了愛鑽被窩的毛病,把貓從被窩裏揪了出來,窩在懷裏,打算和人炫耀一番。
謝珩摸着小貓的腦袋,眼中流露出些許柔和的神色,與平日裏那冷峻孤高的形象大相徑庭。他的一頭烏發如墨般順滑地垂落在肩頭,幾縷發絲微微垂落在額前。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人說話,客人看着他懷裏的貓,想要抱起來看看,卻被謝珩拒絕。
“當心被撓。”小白的爪子幾乎隔天就要被他修剪一遍,謝珩說起謊來面不紅心不跳。
客人微微皺眉:“仙君這貓,養了多久了?”
“離帝君送給我,已經三年了。”
“三年了還這麽小,不應該吧。”
謝珩不滿客人的質疑,總覺得他好像在指責自己沒有好好照顧貓,心道怎麽不應該,貍奴之間也不盡相同,有些貓長得快些,有些貓長得慢些,都是常有的事。他又不如那些修靈獸之道的需要禦獸來除魔衛道。大小有什麽要緊的。
客人見他并不搭腔,只是垂着眼睛逗懷裏的貓,大抵是有些不悅。
“貧道修為粗淺,只是看着更像是獅子才是呢。獅子在天界若是用仙露靈泉滋養,确實幼時會長得慢些,化形之後會靈力更加高強些。”
小白似乎不滿他們對自己的讨論,從謝珩懷裏跳了下去,自己去找平時愛玩的毛線球了。
“小白,”謝珩只喚了一聲,她就乖乖地又跑了回來,謝珩給她喂了點仙露,“好啦,我有客人在,覺得無聊就去玩吧。”
“我說劉兄就是書看多了,什麽都要往書裏套一套。這麽乖的貍奴怎麽可能是獅子呢。我師兄就有一只狻猊靈獸,即便從小養着,也極為桀骜難馴。”
小白很乖,從來都不會離開謝珩的視野範圍。這時她玩膩了毛線球,正在門外院落裏撲蝴蝶玩。
她身形敏捷,每次撲騰起來,都像一團雪白的小毛球在地面上和空中來回翻滾。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身上,給她的毛發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光芒。
謝珩臉上笑意漸顯:“貍奴和獅子也沒什麽兩樣,我不過是養着作伴。”
仙界的蝴蝶采的是靈花蜜,喝的是仙露,翅膀輕盈而靈活。小白身型不大,即便每次起跳都全力以赴,還是一次次撲了空。謝珩略皺了皺眉頭,生怕她會因為捉不到蝴蝶而洩氣。
他心念微動,雙指輕輕一彈,一縷淡淡的靈氣飛出,悄然包裹住那只藍色斑點的蝴蝶,令它的飛行慢了下來。
小貓撲到了蝴蝶,興高采烈地跑到謝珩面前獻寶。
“小白真厲害。”謝珩給她找了個透明的瓶子,把蝴蝶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蝴蝶在瓶中飛舞,翅膀上閃爍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吸引了小白的注意力。她伸出小爪子,隔着瓶子輕輕地拍打,眼睛一刻也不離開那翩翩飛舞的蝴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小白漸漸安靜下來,似乎有些困倦。她用爪子輕輕敲了敲瓶子,發出輕微的“叩叩”聲。
“怎麽了,想要放走嗎?”
小白應了一聲,謝珩就打開瓶子放走了蝴蝶。
賓客暗自腹诽就算是自己生的小孩這樣一會抓一會放的恐怕都會嫌煩。
謝珩倒是甘之如饴。
玩累了的小貓又回到謝珩懷裏,找了個舒适的姿勢又蜷縮了起來。謝珩抱着小貓去山門前送客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軟軟的毛,軟軟地趴在他臂彎裏。
這些記憶隔得太久,久的好像是前世的故事了。謝珩已經分不清是做了夢,還是想起了從前的事。
他醒來,看見巨大的白獅子正睡在洞口,陰沉的天,風和雨都被她隔絕在洞外,獨立出一片小小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