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淩,說話呀
第14章 “阿淩,說話呀。” 師尊會為你做主的……
“公子,這件料子時興得很,城中大戶人家的小姐都在穿呢。這是您妹妹吧,給您妹妹穿保準合适的。”
“是我徒......”楚懸一身雪白綢緞,腰間系着名貴的紅绫穗條,扮作大戶人家的貴公子打扮,他不想過多解釋,就沒有反駁掌櫃的話。
掌櫃手中的料子是蘇繡,确實美輪美奂,精致異常。那料子上的繡線細如發絲,隐隐泛着絲綢特有的微光。每一針每一線都像是經過了無數次的琢磨,堪稱完美。這樣的料子制成成衣穿在身上,确實是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奢靡。
楚懸不缺錢,只是還有兩處未曾布雨,不能在此多做停留等成衣做出來。
“有成衣嗎,我想先給妹妹買幾件成衣,多拿幾件來。”江淮一帶并不止司州有旱情,楚懸下山一趟,還有其他地方需要布雨,他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
司淩換上華貴的綢緞站在鏡子面前,連手腳都不知道應該往什麽地方放了。
“這件白的好,那件紅的也留着,粉的也留着,粉紫的太成熟了,小孩子家家的給她拿這種幹嘛,除了這件都包起來吧。”
“師尊。”司淩扯了扯楚懸的衣袖,小聲勸說,“太破費了,不用買這樣多的。我長得快,買了也明年就穿不下了。”
楚懸摸了摸她的頭:“你這孩子怎麽竟說瞎話。小小年紀的操心錢做什麽。我是你師尊,明年穿不下就明年再買。”
他故作神秘,壓低聲音,“其實為師很有錢,畫一張符,能賣五文呢。”
司淩瞪大了眼睛,充滿驚訝,“五文,真多啊……”
“可以換半斤饴糖呢。”她下意識地說道,随後意識到失言,忙收住了話頭。
她只吃過一回饴糖,那是行腳的商人喊着雞毛換糖來程家村時,媽媽給弟弟換來弟弟吃剩下的。
饴糖好甜啊,可惜只剩下一點了,她本想嘗嘗味道就把饴糖吐出來的留着明天吃的,可是饴糖太少了,剛剛進嘴,幾乎就化了個幹幹淨淨。
“阿淩想吃饴糖了嗎?”楚懸溫柔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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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我沒有想吃。”司淩慌不疊地否認,她不想在師尊面前顯出自己饞嘴。
可是她明明沒有說想吃饴糖啊,師尊是怎麽看出來的,難道因為他是仙人,所以他什麽都知道嗎。
“阿淩乖,我也不知道哪裏有賣饴糖的,等師尊給南州和孟城也布了雨,就去給你找賣饴糖的。”
饴糖這樣便宜的零嘴,通常是沒有固定的商鋪賣的。那些挑着扁擔賣饴糖的老人,時常出現在某個幽僻的小巷或是村落,并無蹤跡可循。饒是經常行走人間的楚懸,也一時半會找不到賣饴糖的地方。
“我不想吃饴糖,只要能和師尊待在一起,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司淩說的話發自肺腑,可是楚懸卻只是刮了刮她的鼻子,開玩笑地說:“阿淩的嘴怎麽比饴糖還甜。”
他遲疑了一下,叫布店的掌櫃把剛剛那塊蘇繡的料子也拿過來。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這塊料子剛剛到貨就幾乎被預定完了,這是最後兩塊了。你看你妹妹長得這樣标致,兩塊都帶走吧,我給您打個折兒?兩塊十八兩?這料子不會過時的,這可是蘇繡,這紋樣大氣的,明年還能給小姐扯一身衣裳。”
“十八兩,太貴了。”司淩下意識地推開那塊昂貴的蘇繡。十八兩這個數字對她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奢侈。她從未接觸過如此昂貴的物品,十八兩銀子幾乎等同于她家一整年的開銷。
這個數字在她腦海中猶如巨大的山岳,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的指尖輕輕觸碰着那塊料子,又立刻縮回,就好像那綢緞的柔軟觸感提醒着她,這種東西離她的生活是多麽遙遠,既昂貴又不可企及。
掌櫃習以為常地以為她是在砍價,這樣砍價的法子,掌櫃見多了,但是蘇繡确實是蘇繡,一分也少不了。
“确實是有些貴,把我賣了也買不起這玩意,”掌櫃也不強求,把料子往司淩身上比了比,“好看是好看,不過确實還是适合的最重要的,小姑娘嘛,過一年就長高穿不下了,也着實沒必要買這麽貴的,買适合的就好了。”
小姑娘嘛,過一年就長高穿不下了。
掌櫃的話觸碰到了楚懸心中那根隐秘的弦,他伸手按住掌櫃接過那匹料子的手:“包起來吧,我兩塊都要了。”
“好嘞!”掌櫃喜形于色,帶楚懸去結賬,“要不要讓小姐先換上一身呢,那件天藍的,添花錦紋的,那件最襯小姐。我讓人帶小姐去換衣服吧。”
“去吧。”楚懸拍了拍司淩的肩,司淩卻怯懦地又說了太貴了之類的話。
“阿淩再這樣掃興,師尊就要生氣了。”楚懸佯裝嗔怒,司淩這才乖乖地去換了衣服。
掌櫃做了多年生意,眼光确實不錯,司淩穿上那件天藍添花錦紋的衣裳,确實總算有了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該有的樣子。
楚懸接過剩下的衣服和料子,走出布店,就将包裹收進了一個玲珑囊,遞給司淩。
“以後這個玲珑囊,以後就送給阿淩了,無論是多大的東西,都可以裝進裏面,等想要用時,心中想着那個物件,便能取出來。阿黃也可以裝進去,裏面不會難受的。”
楚懸雖已辟谷,司淩仍是肉體凡胎,他帶着司淩買了些填肚子的東西,就急匆匆地帶她去布雨。
對于司淩而言,那或許真的可以稱作神跡。仙人站在雲間,手中拂塵輕輕一揮,長長的白絲飄然灑下,而符紙如羽般飛舞,懸停在半空中,仿佛凝固了時間。
就在符紙未動的剎那,天際的雲層似被無形的力量召喚,瞬間聚攏,宛若潮水般滾滾而來。雲層越積越厚,籠罩住蒼穹。
頃刻間,一滴、兩滴晶瑩的雨珠從天而降,轉瞬化作溫柔的甘霖,灑滿大地,帶着生命的氣息。
司淩怔怔地望着這一幕。那場幾乎貫穿她一半生命的大旱,原來只是欠這一場仙人輕揮拂塵就能落下的雨。
要是他早一些來,要是他早一些來......
司淩有些出神,直到楚懸叫她才反應過來。
“阿淩累了嗎?”楚懸俯下身子,把司淩背了起來,“是我疏忽了,我本來應該給你找個客棧帶着,不該讓你跟着我一天之內奔波各地的。”
“我不累,”司淩伏在楚懸背上,“只要能和師尊待在一起,我就很開心。”
父親是時常這般背弟弟的,卻從來沒有這樣背過她。
師尊的肩膀寬闊而溫暖,她伏在他的背上,甚至連她心中沉積多年的孤獨與悲傷都一并承載。她從未體驗過這種踏實的依靠,不由得閉上眼,鼻尖萦繞着楚懸衣袂間若有似無的淡香。
“師尊現在帶你去買饴糖。”楚懸笑道。
“行了這道拜師禮,你就正式成為曉霧峰弟子了。”楚懸笑了笑,“拜完師父,今後要好好修行,不可偷奸耍滑哦。”
楚懸身後是一面古樸的銅鏡,映出女孩端正行禮的樣子。
他取過象征新入門弟子身份的拂塵,司淩跪在那裏,虔誠地等待着那柄拂塵交到自己的雙手上。
就在這時,身後的琉璃鏡在這時突然泛起微弱的光芒,空氣中仿佛凝固了一瞬,緊接着,一道鮮紅的血痕自鏡面流淌而下,如同人身上真實的創口。
血痕劃過光滑如水的鏡面,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肅殺感。就在衆人尚未從震驚中回神時,第二道、第三道血痕接踵而至,血色越發濃烈,如同撕裂的傷口,彰顯着無形的罪孽。
最終,第六道血痕如致命一擊,慢慢滑落,整面琉璃鏡被四道深紅的血痕徹底染透,映襯出女孩那蒼白的面容和眼中的驚懼。
曉霧峰海納百川,出身也好,資質也好,都絕不會成為阻礙人拜入曉霧峰門下的阻礙。
唯有一點,身負血債,心思不純者,立即逐出師門。
楚懸自開山門時,窮一半修為鑄此琉璃鏡,名曰明照,可照出身負人命者,身負幾條人命,便出現幾道血痕。
“師尊!此人心術不正,應該即刻逐出曉霧峰。”
“這麽小就殺人,心腸該有多狠啊......”又有其他弟子低聲議論,帶着幾分震驚和厭惡。
“師尊……”有人忍不住再次開口,試圖提醒楚懸,但卻不敢再說下去,眼中充滿了對師尊抉擇的敬畏與猶豫。
衆人的聲音幾乎要将司淩淹沒,明明這些人在不久之前,還笑着同她打招呼,喚她小師妹。
楚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驚恐得滿臉淚痕的女孩。他垂下眼眸,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和沉思。他沉默了片刻,随後蹲下身子,目光與司淩齊平,語氣柔和卻不失威嚴:“阿淩,你爹娘和祖父祖母待你不好,我知道。你要殺你弟弟,也并非十惡不赦。你只告訴我,剩下那一條人命是誰的,師尊自然會替你做主。”
司淩低着頭,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她淚眼朦胧地看着楚懸的衣擺,卻沉默着不敢擡頭看他。
為什麽沒有早些遇到......
為什麽沒有在那之前遇到.......
“阿淩,說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