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四個雞蛋 想要生男丁,辦法總是有的……
第27章 四個雞蛋 想要生男丁,辦法總是有的……
“大師, 我們家便是這樣一個情況,我們結婚六年了,生了兩個賠錢貨之後, 我兒媳婦的肚子就再也沒什麽動靜了。”
司淩眸光一暗。賠錢貨, 她一直知道在爺爺心裏其實就是這樣想自己和妹妹的, 可是聽他親口說出來之後, 她還是免不了的覺得心中有些刺痛。
“想要生男丁,辦法總是有的......只看你們願不願意付出代價。”透過縫隙看去, 那個怪人故弄玄虛地搖着蒲扇,眼中滿是精光。
“大師, 我們家貧寒, 實在是給不起十個雞蛋和四兩豬肉了。”母親給他又添了一回糖水。
怪人嘆了口氣, 有些為難:“六個雞蛋, 那便只有六個雞蛋的法子。”
“那應作何解?”父親的臉上露出一絲前所未有的光彩, 仿佛壓在心頭多年的陰霾終于看見了破曉的曙光。他的眼神中充滿急切,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 連聲問道.
“六年以來不出男丁,應是此宅陰氣過剩導致。即使再懷上,想必也是女兒。”
父親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随即又像是抓住了什麽希望,眸子重新亮了起來, 幾乎脫口而出:“那......大師可有破解之法?”
司淩透過門縫, 目光落在了屋內的每一張臉上。那是怎樣的期盼啊——父親的懇切,母親的緊張,爺爺奶奶眉宇間浮現出的渴望,他們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一瞬,只為了等着那怪人口中可能改變命運的答案。每個人的神情都像是一根被拉滿的弓弦, 緊繃得令人窒息。
“姐姐,我捆完了,”妹妹的神情純真而可愛,“我捆得好麽?”
她捆得累了,就跑來司淩旁邊,想要坐到她身邊去,卻被司淩伸手攔住。
“別坐在這裏,找個陰涼的地方湊近點站着。我要重新捆一次,你看仔細些。”
“對不起啊姐姐,”看着司淩娴熟地解開她捆好的柴堆又重新捆上,妹妹顯然有些愧疚了,“我本來想讓你輕松一點的......對不起。”
司淩低頭忙活着,擦了一把很快就流出來的汗:“沒事。你有這份心就很好了。”
“姐姐想喝水嗎?我去屋裏給你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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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淩累得口幹舌燥,但是想到他們剛剛在屋裏談話的內容,馬上就出言拒絕了。
“不渴。你別進去了,大人在談話,小心又被揍了。”
“還是姐姐想的周到,”妹妹笑了笑,“我腦子笨,永遠都想不到這些。”
“.......沒關系的。”司淩下意識地安慰。
“沒關系,我會一直聽姐姐的話的,姐姐能想到就行了。”妹妹看着她,眼裏充滿了崇拜。
“一直聽我的話.......”司淩的汗幾乎要滴進眼睛裏,連忙伸手抹了一把,“真的?”
“真的!”妹妹認真地看着她,“姐姐要我往東邊,我絕不往西邊。姐姐不讓我和程小虎玩,我絕對一根頭發絲也不讓他碰!”
“我沒有不讓你和他玩,”司淩搖搖頭,她終于捆完了柴,“走吧,今天還沒有打豬草呢。”
屋裏的怪人說,家中已有兩個女孩,陰氣之重,會讓男嬰望風而逃。如今唯有兩個法子,一為重新選址搬家,二則是.......
此前街坊鄰裏早有人說這裏風水不好,建議司淩的父親舉家搬遷,可是司淩家家境貧寒,連溫飽也成問題,若逢災年更是三天餓兩頓,哪裏還有閑錢重新安家。
那天夜裏,司淩久久不能入睡。
她經常幫着家裏幹活,白天勞累,夜裏幾乎從未像這樣失眠過。
身旁的妹妹睡得很熟。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她依稀聽見了腳步聲,是母親的。
母親走的很謹慎,似乎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腳步。可是家中的木門實在太舊了,在她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嘎吱的響聲。
母親吓得身體猛然一抖,手中的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空洞地回蕩在黑暗中。
司淩下意識地坐起身,在黑暗裏,母親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尤為幽深,就像夜行的狼。院子裏的阿黃似乎也被驚動了,發出了低沉而警覺的吠聲,仿佛它也感應到了什麽不對勁的東西,想沖進屋來。
“娘?”司淩聽見了,那分明是金屬的聲音,可能是剪刀,也可能是別的聲音,她害怕得連聲音都幾乎要發顫了。
“怎麽了,娘?”但是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
“沒事,沒事。”母親似乎很緊張,連着說了好幾遍沒事。
母親彎腰,快速撿起掉在地上的物件,動作顯得異常急促。她随即低聲解釋道:“我……我只是來看看你們有沒有蓋好被子。
司淩伸出顫抖的手象征性地摸了摸妹妹身上的被子,她睡得很熟。
“盼娣睡得挺好的,母親回去的時候小心些,別又跌倒了。”
聽說富人家的夜裏,會續一整夜的燭火,晚上也如同白晝。
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嗎。司淩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家裏昏暗異常,即使心裏沒有鬼,晚上去茅坑也需要很小心才能不摔倒。
“嗯,招娣也快睡吧。”
“晚安,娘。”
母親離開的時候比來時更加匆忙,有那麽好幾回司淩幾乎懷疑她又要摔倒了。
娘。
司淩在心裏又叫了她一聲。
你也有過做姑娘的時候嗎?
你也曾經被人叫過賠錢貨嗎?
你也.......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起過殺意嗎?
無聲的眼淚落在枕巾上。不知道為什麽,難過反而大過了劫後餘生的後怕。
在這些情感都如潮水退去之後,好像只有一個想法留了下來。
活下去。
我不想死。
我想要活下去。
司淩睜着眼睛,徹夜未眠。
三天後,在竈臺旁生火做飯的母親聽說了兩個女兒都溺水的消息。
聽鄰居說,妹妹落水的地方,本就是村裏明令禁止小孩去玩水的地方。附近幾乎沒什麽大人,姐姐在一旁喊了很久都無人應答,最後她為了救妹妹,自己親自跳了下去。
路過的大人跳下去,把姐姐救出來的時候,水中已經不見了妹妹的蹤影。
水流湍急,見不到底。
整整三日,家裏難得地沒有讓司淩幹活。父母像模像樣地找人在下游的村落搜尋了三日。
司淩在床上躺了三日,三日之後,她看見父母正在大操大辦妹妹的葬禮。
因為沒有屍身,所以妹妹并沒有下葬。窮鄉僻壤的地方,自然也沒有衣冠冢的說法。所謂葬禮,不過是擺一桌子酒,好白收些份子錢。
程家村的流水席,主廚一直都是程小虎的舅舅。程小虎的舅舅燒的一手好菜,賓主盡歡。
孩子早夭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尤其是女孩。即使是和程盼娣經常玩在一起的程小虎,也只是興奮地啃着席上的大豬肘子。
母親再也沒有在半夜出現在她的房間了。這些日子她睡在原本屬于兩個人的床上,卻無法安然入睡。
是她引導妹妹走到河邊最泥滑的那片土地上的,也是她跳下水去,把妹妹的頭溺到更深的地方的。
司淩在那一瞬間,清晰地看到了妹妹逐漸失去生機的臉。女孩被水嗆得甚至沒有睜開眼看她,只是憑借着本能徒勞地撲騰,在最後一絲力氣消耗殆盡時,她的身體便被急流無聲無息地帶走了。
“你們家中已有兩個女孩,陰氣之重,會讓男嬰望風而逃。如今唯有兩個法子,一為重新選址搬家,二則是想辦法在陰氣重的時間或是地點殺掉其中一個女孩。”
“兩個都殺掉自然最好。不過你們大概也需要小孩幫着照顧弟弟,若要留下一個,我是理解的。”
“大師,怎樣能算作陰氣重的時間或者地方啊?”
“晚上,子時之後,日出之前。水邊,屋子以北,都可以算作陰氣重的地方。”
母親遲疑着,雙手有些發抖:“可那畢竟是我們親生的孩子,我有些.......下不去手。”
“婦人之見!”父親呵斥着。
“那我再助你們一臂之力,我可下咒殺死其中一個,不用經你們的手,”怪人的聲音陰恻恻的,“只是還要再加兩個紅綢包裹的雞蛋。而且未必靈驗。若是十日之內沒有生效,那便是還要你們親自動手了。”
母親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按吩咐拿來了兩個紅綢包裹的雞蛋。
她死了。司淩活了下來。
那怪人的咒是下在了她身上,讓她心生歹念殺了妹妹嗎?
司淩不知道。
但是她确實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而自那之後,母親的肚子确實鼓了起來。
母親撩起上衣,讓司淩去聽弟弟的動靜。
肚皮上,青色的血管交錯,好像依稀是一張人面。
“招娣,是弟弟還是妹妹?”
父親坐在一旁:“小孩子說話很靈的,招娣,想清楚了再說啊。”
“是弟弟還是妹妹?”母親沒有修剪的指甲長而鋒利,深深扣進了司淩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