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要怎麽向她解釋自己大限将至,即将不久于……
第33章 他要怎麽向她解釋自己大限将至,即将不久于……
“楚師伯, 真的抱歉,我剛剛已經替你通傳了,但是師尊确實在忙。”
楚懸知道岳岚是不想見自己, 本就不欲糾纏, 只是既然答應了謝珩, 便不好陽奉陰違:“離開藥王谷不拜別主人有些失了禮數, 不過既然你師尊确實有要事要忙,我便不打擾了, 想來她也不會介意,只是辛苦你等她不忙時, 再替我傳達。”
“那是自然, ”藥王谷弟子也向楚懸施了禮, “師伯一路順風。”
楚懸早猜到了會是這樣, 拜別了弟子後, 轉身便向谷外走去。
岳岚本就不想見他,他也不想像什麽一樣總是湊上去。
能夠解釋的, 能夠解開的誤會,他已經盡力了。
“楚懸。”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楚懸不消回頭,便能猜到是誰。
知道她不見自己的時候,楚懸幾乎是如釋重負的, 眼下她來見了自己, 楚懸倒也沒有多不知所措。
陳年舊事,他早就放下了。走不出來的是謝珩。
“師尊如何來了,您不是要照顧病人嗎?”無辜的弟子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只以為是師尊忙于照顧病人而怠慢了楚師伯,現在忙完了于是出來送別。
“你回去照看着些, ”她回頭囑咐弟子,“我同你楚師伯說些話。”
弟子領命而去。
空蕩的長廊只剩下曾經暧昧不清的師兄妹兩人,但是遠處煎藥的迎客的弟子依舊來來往往,沒有比這更尴尬的場景了。
“師兄,我……”岳岚率先開口。
“我知道你從前對我的心思,一直沒有回應你,是我當時太,太……如今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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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也知道你如今早沒了這樣的心思,還覺得我不分黑白不明是非。”
“我不曾那樣想過你,”楚懸輕輕地說,“我其實理解你,你離開巫山的時候,師尊尚是斬奸除邪的仙尊,你回到巫山時,她已經是被斬于誅仙臺的魔頭罪人。我們都是師尊的弟子,我.......我們其實都是理解你的。”
“但是你當時卻沒有理解我們,對嗎。我和師兄只是......只是活了下來而已,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知道。”岳岚看着他說,“是我當時年紀太小,接受不了師尊和師兄師姐他們的死。我不是來跟你說這些的,我只是想同你說.......”
“但是我是來說這些的,這些話我在心裏憋了很久。我覺得很委屈,我也很替師兄委屈。”
“還有我.......”
還有他為什麽自那之後改修符道。
除了謝珩,幾乎沒有人知道,為什麽在巫山一戰後,楚懸獨自開宗立派時要單修符道。
符道本是尋常修仙之人最不屑學的,與修為無關,與天分無關,匹夫走卒學了符畫,也能像模像樣地使出幾招。
明明他本是齊姜和魏靈溪一樣諸武皆通的散修。
巫山一戰,他一身修為都盡數散盡。若非師尊痛下殺手時他是和謝珩最近的一個,恰巧被謝珩護住心脈,他原本也活不下來。
“還有什麽。”
“沒什麽。”楚懸好像自知失言,搖搖頭,什麽也沒有說。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倒顯得他要賣慘博她同情一樣。最開始的時候他确實很希望師妹能理解他,可是往事早如雲煙散去,當年有再多委屈不甘,如今也都過去了太久。
“師兄是來找我拜別的,對嗎?”
楚懸聽出了岳岚的言外之意,約莫就是你還不走嗎?
倒顯得他多不識趣一樣,要不是他答應了謝珩,他何必出現在這裏讨人嫌。
“是啊,”楚懸點點頭,并不覺得怎麽丢面子,反正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會再見岳岚了,“曉霧峰弟子衆多事務繁忙,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師妹保重。”
岳岚看着他的背影,反倒在原地失魂落魄地停留了好久。
“.......師兄,你也保重。”
今天來看查謝珩傷勢的不是岳岚,而是一個她門下的弟子。
師月白依然起得很晚,那個小弟子進來時背着藥箱,蹑手蹑腳,似乎還是頭一次遇到病人醒了,陪床的親屬還在呼呼大睡的情況。
“師伯今天恢複得蠻不錯的,”小弟子悄悄地用氣音說,許是怕吵醒了師月白,“我師尊今日有些忙,見昨日師伯沒有什麽異狀,今天就要我來了。”
說這話的小弟子沒有別的意思,但是落在謝珩耳朵裏就是岳岚在趕客的意思了。
“有勞。既然恢複得不錯,那我今日便帶着小白回以清山了。”
小弟子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道:“師伯這是做什麽,不妨再住幾日觀察觀察,小白師妹又不懂醫道,若是這傷又複發可怎麽是好。”
“小傷罷了,我修為高,即使沒人照顧自己也能恢複。何況我這個徒弟有些認床,在這裏總是睡不太好,我想早些帶她回以清山。這段時間麻煩你師尊和你了。”
“師伯說哪裏的話。行醫救人,本就是藥王谷弟子分內之事。謝師伯若是執意要走,那我給師伯寫個方子,再抓寫藥材吧。”
“有勞你了。”謝珩知道他們自然是醫者仁心,想要對每個病人負責,便沒有過多客氣。
師月白起得有些晚,等她醒來時,謝珩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說是行李其實也沒幾樣,兩人本就是空着手來藥王谷的,只有岳岚的那個弟子給的藥方和藥材。
“師尊,我們要回去了嗎?”師月白問。
“嗯,早些回去。若是小白覺得以清山無聊不想回去,我們也可以再在人間逛逛。”
師月白只是初通人性,并非愚鈍,她一下就想清了師尊大概是因為和岳岚師叔不睦的緣故不想在藥王谷逗留。她一句也沒有多問,只是乖乖地收拾好了自己,等着師尊叫她出發。
她并不太會梳頭,她的頭發從來都是謝珩梳的。她不好再麻煩謝珩,只是學着那種藥王谷的女弟子松松垮垮地斜着挽了個發髻。
謝珩見了她的樣子微微皺眉,叫她坐到銅鏡前面去。
“師尊......我自己梳得不好嗎?”師月白頭一次給自己梳頭就遭此否定,有些不開心地問。
“梳得好的,好的。只是還能更好些。小白看仔細些,以後師尊不在,你也可以自己給自己梳。”
師月白聽到謝珩說“以後師尊不在”的時候臉色瞬間就有些難過了,謝珩自知失言,卻也沒有與她解釋。
他要拿她怎麽辦呢,只是聽他這樣無心地說了一句,她就開始難過了。
謝珩又要怎麽向她解釋自己大限将至,即将不久于人世呢。
但是如今他只能裝作看不見她的不開心,繼續把還沒束完的發髻梳好。
“小白記住了嗎?”
“.......還沒,”師月白似乎有些賭氣似的說了這樣一句,悄悄去瞥鏡子裏謝珩的臉色,“記,記住了,快了,師尊明天還會再給我梳嗎?”
“師尊哪天沒有給你梳過,怎麽問起這個來了。”謝珩笑了笑,又在她的發上插上了一件金飾。
“從藥王谷出來,最近的是秦州,不過我們禦劍而行,小白想去哪裏都可以。還是小白累了,想回以清山休息了?”
“去......去司州吧,師尊,我們還沒同公主他們正式道別呢。”
那天洛禺提議去張貼尋人啓事,幾日間他們都在城中和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直到有人帶回了封公子在城郊某某客棧的消息,便和公主驸馬他們一道找了過去。
他們在小二的帶領下,果真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封霁川,聽到小二提到有一白衣劍仙時,師月白瞬時猜到了是謝珩。
盡管孟婷他們一再勸說她謝珩不會有事的,但是師月白還是堅持要去找他。
最終靠着師月白定位在謝珩身上的那根紅繩和孟婷學藝精湛的陣法,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就那麽追了上去。
“你啊。”謝珩輕輕撫了撫師月白的發頂,無可奈何之間又有幾分寵溺。
“小白之前答應了我什麽啊。”
“再也不沖動,要保護好自己。”師月白悶悶地說。
“無論發生什麽,都要記牢了......”謝珩說完,又覺得自己絮絮叨叨地一句話說太多遍自己都覺得煩。
“好。我記牢了。”師月白認真地點了點頭。
師月白擡頭看他,似乎一點也不覺他唠叨。杏眼明亮而乖巧,向其中望去,全是謝珩自己的影子。
她化形一年多,似乎比去年今日長高了些,謝珩看着她,越是大限将近,便越是覺得怎麽也看不夠。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把她的樣子拓印下來刻在骨頭裏。
“師尊,師尊怎麽了,我都記住了,沒有覺得師尊唠叨。師尊多說幾遍嘛,我不覺得煩。”
“好孩子。”謝珩沒有再說話,轉身拉她上了劍,帶她往司州而去。
高空寒風呼嘯,師月白似是怕他冷了,整個人緊緊地貼着謝珩,像個熱乎乎的火爐。
小白已經到他下巴那麽高了,可是帝君剛剛把那只小貓崽子給他的時候,她明明還那麽小,躺在他的手心,那麽小的一只。
明明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