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們靠得太近,連心髒都好像在同頻地跳動着……
第49章 他們靠得太近,連心髒都好像在同頻地跳動着……
“對你來說或許很突然, 可能也違了謝珩最開始的想法,”對于這個從小自己看着長大的小輩,姬樊一方面确實和謝珩一樣真心實意地希望她平安幸福無病無災地活着, 一方面卻又不得不把那些對她而言過于沉重的責任寄托在她身上, “但是我必須告訴你的是, 幾年前司州大旱, 如今的青州瘟疫,人間降下大災, 這是天魔降世的征兆。”
姬樊看着她,目光慈祥, 然後很輕地嘆了口氣。
“快點長大吧, 小白。”
“再來, ”他沉聲道, “從現在開始, 我不會再對你放水了。”
師月白點了點頭。
昏暗的天幕如同墨染,四周籠罩在沉寂的灰霾中, 大片暗紅色的岩石嶙峋交錯,刻滿了古老而繁複的祭祀符文。這裏仿佛是歲月停滞的遺跡,祭壇上斑駁的石柱直入天際。
師月白輕抿着唇,右手持劍,劍尖微顫。纖細的身影被黑暗吞噬了一半, 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她的目光堅定而清澈, 透過漫天的煙塵,直視着上方的帝君,眼中既無怯懦,也無動搖。
帝君立在石階之上,手中長袖如雲煙般飄逸, 冷淡的目光從上方俯視着她。他眉間微蹙,目光冷冽,仿佛世間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石柱後的陰影似乎與他融為一體,襯得他的身影如鬼神一般不可捉摸。
師月白擡起頭,咬緊牙關。她的眼中沒有絲毫動搖,反而因極度的疲憊而愈發清明。她用劍撐着站起身,猛地向前沖去,劍氣如驚濤拍岸般劈向帝君。
帝君袖袍一揮,空氣中頓時爆發出一股強烈的靈壓,震得師月白手中的劍發出“铮铮”的悲鳴。她的身形微微晃動,卻在瞬間恢複了平衡。
她腳尖一點,躍至半空,轉身揮劍,劍氣猶如一道璀璨的月華,直逼帝君面門。
帝君目光微變,手指一彈,一道赤色的法力波動便在他指尖凝聚,瞬間爆裂開來,将師月白的劍氣盡數吞沒。下一刻,他已然出現在她的身側,手掌攜帶着雄渾的靈力,直襲她的肩頭。
“砰!”
這一掌重重地擊中了師月白,她如斷線風筝般跌落在地,砸出了一個深坑。塵土飛揚間,她的身影漸漸被掩蓋。然而,當塵霧散去時,她卻已然站了起來,手中劍仍未松開,盡管她的身形已經搖搖欲墜。
師月白這才絕望地認識到帝君真正的,毫無保留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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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帝君說,齊姜比他還要強上許多。
自己從前交手的齊姜,已經強得令她絕望的齊姜,或許連兩成實力也沒有發揮出來。
師月白閉上眼,大口地喘了幾口氣。
就算是那樣,也不能止步在這裏。
她猛然向前,身形快若閃電,劍鋒之上迸發出最後一絲靈光,宛如劃破長夜的流星,帶着她不滅的信念,朝帝君直刺而去。
這一劍凝聚了她的全部氣力,連周圍的空氣都因劍壓而微微扭曲。帝君的眼神終于變了,他擡掌欲擋,卻在劍鋒離自己僅有一寸時,突然止住了動作。
“夠了。”
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祭壇上,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嘆息。師月白的劍停在他的胸前,劍鋒輕顫,幾乎刺破了他的衣襟,卻再也無力前進分毫。
帝君低下頭,直視着她的眼睛。她的呼吸急促,汗水順着她的臉頰滑落,滴落在祭壇的石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喉頭也因為劇烈運動湧上了鮮血的味道,她明明已經力竭,但那雙眼睛裏,依舊閃爍着不曾熄滅的光芒。
師月白連人帶劍,被狠狠地震開了去,落在祭壇中央。
她的身形顫抖着,膝蓋隐隐發軟,每一次站穩似乎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衣衫破碎不堪,長長的劍痕和掌印遍布在她的袖口和衣襟上,血跡染透了布料,貼在皮膚上,已經變得幹涸而發黑。她的雙手幾乎被劍柄磨出了血泡,手指縫間滲出的鮮血順着劍身一滴滴落下,映在昏黃的光影中。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死死地握着劍,指節發白,似乎一松手便會失去最後的支撐。她的腳步踉跄,但卻一步不退,雙眸中的光亮如同風中殘燭,雖微弱,卻頑固地抗拒着即将吞噬她的黑暗。
她還想再爬起來,卻有什麽輕飄飄的東西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撿起那塊手絹,劇烈地掩住口鼻咳出血來。
“不要命了?”
師月白茫然地擡起頭,順着帝君的目光,看見了手絹上鮮明的血跡。
“.......可以了,”帝君似乎是有些不忍,移開目光沒再看她,“可以了,小白。”
“算我贏了嗎?”師月白好像全然意識不到疼,只是揚起髒兮兮的小臉看着帝君,眼睛亮亮的。
盡管渾身血污,但是師月白臉上并無痛苦或是疲态。看起來不像是在比武中落敗,倒像是踏青歸來意猶未盡的模樣。
少年人都是這樣吧,姬樊想。意氣風發,永不言棄,受了再多磨難也能馬上重整旗鼓。
自己從前也是這樣的嗎,他不記得了,做少年時的年月過去太久,他早已記不清那時的感受。
可唯有年少的齊姜得勝策馬歸來的場景,在他灰白的記憶裏,占據唯一的亮色。
風吹旌旗獵獵作響,桃花馬,黃金甲。
他的王後,他的将軍,他王朝的另一個主人。
群臣向他和他凱旋的王後俯首,齊聲高呼萬歲。
那時的自己又是何種模樣呢,他卻記不真切了。
“就差一點了,小白。”姬樊轉過身,身形漸漸變得透明。
“先去休息吧,明日再來。”
還沒等到師月白的回應,他一揮袖,師月白就又回到了以清山的山頭。
謝珩在山門之前的身影已經隐約可見,師月白這才有點慌張地想起現在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
帝君也真是的,臨走了也不知道給自己治個傷先。
師月白只會一些簡單的治療術,而且學的并不精,在她狼狽地趴在地上,試圖施放第二個治療術的時候,她已經看見了越來越近的,謝珩的衣擺。
完了。
這是師月白昏過去之前,最後的想法。
.......
喉嚨幹得厲害。
師月白還沒完全睜開眼睛,就掙紮着起來,想要找水喝。
有人把她攬進了懷裏,讓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茶盞被遞到她唇邊,因為被伺候得太舒服了,師月白連伸手去接茶杯的念頭都沒有,就安然地靠在那人懷裏,被他喂着水。
“誰欺負你了,告訴師尊好不好。”
“.......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為什麽......不回來找師尊。”
她實在太累了,喝完水就又靠在那人懷裏昏昏欲睡,無論對方問了什麽都沒能做出回應。
“小白乖,睡吧,沒事了。”
“沒事了,沒事了。”
謝珩喃喃自語,與其說是在安撫師月白,不如說是在安撫自己。
連擦破皮都要撲進他懷裏要他吹吹的小白,渾身血污地倒在離家門口幾步之遙的地方。
他的小白該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師月白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了。
其實她受的都不過是些看着猙獰可怖的外傷,一個治療咒就能治個大半。躺了這麽久其實多半只是累得睡着了。
“好些了嗎?”
師尊像是,守了她一夜。
師月白不敢細問,只回答說好多了。
謝珩坐在她床邊,似乎沒有相信她好多了的說辭。許久之後,謝珩輕輕勾住了她小指。
“不是答應了我,自己要平平安安的嗎。”
“我.......”謝珩的小指明明是溫涼的,搭上來的時候卻好像烙鐵一樣能灼傷她的皮膚,讓她別扭得想要逃走。
“沒有人欺負我,是我同人比試的時候......自己技不如人。”
她不敢擡眼去看謝珩,等到她許久沒有得到回應,鼓起勇氣擡頭去看謝珩的時候,卻剛巧發現一滴細細的眼淚從他眼角落了下來。
“師尊.......”
師月白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去給他擦眼淚。
自己從前會怎麽哄師尊呢,師月白有些無措。
心裏有了鬼之後,連最平常的觸碰都好像會成了逾越。
“師尊,”她小心翼翼地環住了謝珩的脖子,靠在他的肩頭,卻被他很快地摟得更緊,“師尊不是教過我嗎,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就算是看似不可達成的目标,不可戰勝的強敵,也要堅持着不能放棄。”
他們靠得太近,連心髒都好像在同頻地跳動着。
“小白是遇到了什麽不可戰勝的強敵嗎?”
師月白點了點頭。
“非打敗他不可嗎?”
“對呀。”
對呀。如果不打敗帝君得到他的認可,我又要怎麽才能找到你的蹤跡呢。
“那就回來找師尊呀。不管是誰.......”謝珩急着插言,“我替你.......”
“我知道的,我自然知道碰上了什麽事都可以找師尊,”師月白輕輕笑了笑,“碰上不好走的山路,我都想要師尊背我過去。師尊還不清楚我麽?”
師尊那麽好,寵着自己護着自己了那麽久。
現在好不容易,也終于輪到她保護師尊了,她又怎麽能夠知難而退。
“所以師尊不要擔心我,我覺得自己需要打敗的人,我就一定能自己打敗。”
她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謝珩,像是天邊遙遠的明星:“師尊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小白。”謝珩下意識回答。
“我一直都相信無論小白想做什麽,都一定能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