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道是庇護人的麽?天道是吃人的才對

第57章 天道是庇護人的麽?天道是吃人的才對。^^……

長劍高懸, 卻遲遲未落。

對象是謝珩的話,可以免去一切關于他是不是還念及舊情的猜測,畢竟六百年前他們師徒感情正好的時候謝珩尚且可以大義滅親, 又枉論早已恩斷義絕的今天。

齊姜按住傷口緩緩擡頭:“阿珩是知道什麽了嗎?”

謝珩默然不語。

“那便是知道了。姬樊同你說的嗎”齊姜笑了笑, “也好, 免得我還要向你求饒。”

“不敢。”齊姜是有些玩笑的語氣, 謝珩回答得卻好許生硬,他隐隐意識到一切并沒有這麽簡單, 卻始終無法推知全貌。

“姬樊告訴你什麽了,免得我還要再重新講一遍。”

謝珩收起淩霜:“他只告訴我, 不要殺你。”

“阿珩怎麽這樣信他, 就一點都不懷疑他是對我還念有舊情, 才不讓你殺我的麽?”

“我信他, ”謝珩垂下眼, “幾千年來,帝君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天下人的事, 我自然信他......但是我一樣自有判斷。”

“阿珩能這麽想,自然極好的。”齊姜微微颔首,即使因為受傷而面色慘白,但是她神色從容,上位者的姿态卻從未改變過。

“天魔是魔道在人間的化身, 阿珩是知道這個的吧。”

謝珩點了點頭。

“但是天魔為何名為天魔, 姬樊是不是還沒有給你講過這個?”

看着謝珩有些茫然的,等着她講下去的神情,齊姜突然想到了從前給他講劍譜時,小謝珩也是這樣有些茫然,看着有些像發呆的神情, 但是其實他聽得很認真。

........

金箭破空,貫穿了赫魁的肩膀,将他整個人釘在山壁上。赫魁怒吼掙紮,但金箭中蘊含的靈力讓他動作愈發遲緩。

他看着放下弓的齊姜和橫刀于身前的姬樊,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他才剛剛成為妖族之首,他才不要戰殁于此。

妖族推崇武力最強者為尊,他并非通過決鬥勝出,而是用了不清不白的手段殺了前任首領上位,以至他領親兵深入人族腹地時,竟無一人來援。

“你們不能殺我。”

年輕的帝王神色冷寂,先動手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孤這裏雖然沒有降者不殺的規矩,不過,也不是不能聽你說兩句。”

赫魁只是為了活命,并沒有計較。

“我們相争多年,你們可知是何物一直驅動人族和妖族始終不死不休?”

齊姜冷道:“賣主求榮的東西,也配說與我們相争多年?和我們相争多年的是妖族首領冥燚,你甚至連冥燚的繼承人都算不上,你殺了他選中的繼承人上位,連妖族裏面也無人認你。”

“賣主求榮?”赫魁輕哼一聲,“他要做那樣的事,不是我,也會有旁人殺他。”

齊姜怎麽也不明白,只是與人族和談而已,怎麽就要了那位年輕的妖族族長的性命。

連年累月的征戰之後,難道和平不是所有人的心之所向嗎。

“王和王後不殺我,就只是留着我羞辱我一陣,來給那個廢物打抱不平的?你們不想知道到底是何物挑動人妖二族征戰不休麽?”

姬樊對他這幅樣子可以稱得上深惡痛絕,他本想直接砍下赫魁的小指,好叫他好好說話,卻被齊姜攔下。

齊姜總是這樣,一個眼神就能将他心中的煩躁撫平得幹幹淨淨。

“魔道與天道本為一體,魔道不過是天道的分身。”

“魔道驅動人族與妖族相争,要化人間為煉獄,仔細想來,天道又有什麽兩樣呢。”

什麽是天道呢,沒有人說的清楚,姬姓的先祖自诩奉承天道統禦人族,人們在祭祀時請求天道庇佑指明方向。

龜甲上的,祭壇上的,就是天道麽。

天道真的存在嗎,齊姜一開始并不相信。人們時時祈求天道垂憐庇佑,可是妖獸摧毀故鄉的時候天道并沒有庇護她,即使出生時母親給她抽的那一片龜甲,說的是大吉。

與母親走散時天道也沒有庇佑她,被推進地宮中殉葬的時候,天道也還是沒有庇佑她。

如果說是什麽讓她活到現在的,那應該是人才對。是她自己刨樹皮挖野菜才一路走到了朝歌,是姬樊下令廢止了殉葬,她才從吃人的地宮裏走了出來。

天道是庇護人的麽?天道是吃人的才對。

“很震驚?”赫魁笑着看着齊姜和姬樊,原本不死不休的死敵,如今竟是一副相對無言的模樣。

“看來王後是信了幾分我的話了,那王上呢。”

“這與我們不能殺你有什麽關系呢。孤的耐心有限,孤勸你最好不要浪費孤的耐心。”

“陛下難道不覺得你繼位之後,兩族的沖突更多了嗎。抛去王上王後正式宣戰出征不談,民間,人妖邊境的地方,原本以物易物的事情是不是少了,而沖突是不是更多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天道本就是混沌,人的出現才是意外。天道本就是要讓天地歸于混沌。”

是啊,為什麽那樣巧呢。

先王殘暴不仁,親佞遠賢,酒池肉林,光是活殉的名單,便列了三千人,妖族卻三十年不進犯。姬樊廢人殉,事生産,可妖族卻頻頻進犯,死在戰争中的軍人,很快就超過了被先王暴政欺壓至死的奴隸和平民。

第一任妖王冥燚去世前,已有了和人族和談的念頭。姬樊和齊姜本以為一切馬上就要苦盡甘來,可是冥燚選中的繼任者,卻在和談的前一天渾身中了幾十刀,凄慘地死在了荒野裏,連眼睛和舌頭都被人剜去。

在他還沒有被冥燚選中的時候,姬樊曾經遙遙見過那個少年一面。他上戰場太早了,大概只有十一二歲,連妖獸的耳朵和尾巴都收不好的年紀。

冥燚并非殘暴的族長,所以姬樊想不出來,為什麽這樣小的小妖會被送上戰場,于是就多注意了一些。

可是現在想來,為什麽那樣巧呢。好像明明之中的什麽力量把一切都推向了與他們努力相反的方向。

“誰告訴你這些的,”姬樊的刀橫在離赫魁脖頸幾寸的地方,“孤又憑什麽信你。”

他的刀離得太近了,赫魁真實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危險。

“.......是魔道的本相,我答應他成為天魔,也就是他的容器之後,他告訴我的。”

“那我們為什麽殺不得你?”

“我只是魔道的容器,你殺了我,魔道就會找尋新的主人。或許就在你們二人之中呢。”赫魁低低地笑了笑,聲音如砂礫摩挲。雖然被金箭釘在山壁上,肩膀鮮血淋漓,他的身軀卻依舊挺拔如山。

他擡起被鮮血染透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反而更加得意,狹長的獸瞳中透露着篤定與輕蔑。

姬樊和齊姜卻相視一笑。

姬樊伸手拔出他胸口的金箭,靈力很快在他的胸膛炸開,赫魁甚至連流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神情的機會也沒有。

如果他們真的把赫魁說的每一句話都奉為圭臬,那他們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了。

就算赫魁現在真的是他所說的天魔又如何,難道他們就要為人掣肘嗎?

赫魁是殺了前任妖王再起争端的罪人,他的屍首應該百倍凄慘被千刀萬剮地被高懸于城門。

“王,”齊姜溫柔地和姬樊笑了笑,“請不要在意他說的那些話。即使當真如他所說,魔道不會因為他的死消失,我也願意成為魔道新的容器。由我來成為天魔,無論如何都比妖族的人要對王和人族好得多。”

“我知道。”面對齊姜時,姬樊的自稱又變回了我。

“王,”齊姜有些疑惑,姬樊是個情緒及其內斂的人,很少這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就好像要做什麽一樣,“怎麽了?”

“沒什麽。”

姬樊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突然想抱你。太庚出生之後,你好像很久都沒有抱我了。”

太庚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和自己就在征戰時生下因此強壯又懂事的長子不同,太庚出生在皇城裏,卻不知為何孱弱得厲害,而且格外黏人,最開始齊姜出征時,他幾乎把自己哭暈了過去。于是齊姜和姬樊對這個孩子傾注的關愛要稍微多一些。

齊姜并不适應這樣的姬樊,有些無所适從地愣在了原地。但是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去抱了姬樊。

“王為什麽突然這樣.......和太庚似的。”

姬樊有些眷戀地在她脖頸處蹭了蹭。

更像太庚了。齊姜想。

“孤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那麽瘦,好像一陣風都能把你吹走。”

“但是眼睛又那麽亮。”

齊姜突然意識到不對,她松開姬樊,靈力探入他的靈臺。

姬樊幾乎在被她松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站不住了,他的聲音很低,低得幾不可聞,但是齊姜還是聽見了。

他說:“不要......忘記我。”

他的靈臺.......一片空白。

她能想到的,姬樊也想到了。

大概就在姬樊殺赫魁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自願成為了魔道新的容器,成為了新的天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