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過去1:例外

過去1:例外

宿念睡不着覺。

8號囚室的死寂,反讓他腦海的聲音震耳欲聾。

包裹着他的不僅是空與黑,還有來自過去的殘影。

垃圾星突襲諾瓦N3人住衛星的事,明明才過去一兩天,他卻覺得過去了幾十年。

他完全想不起來開端,仿佛一切發生的太快,太不可思議,他的大腦處于震懾中,來不及存儲記憶。

諾瓦帝國一共有兩顆人住衛星,諾瓦N3與諾瓦N5。

被垃圾星攻占的諾瓦N3是農業能源星,諾瓦N5才是諾瓦帝國的主星,政臺軍事班子都在這。

宿念是駐紮在諾瓦N5城外13基地的将領,他前往諾瓦N3,是奉命參加諾瓦N3獨立日閱兵大典。

然而,就在大典就位的時候,垃圾星的戰艦飛來了,投下來一隊見所未見的怪物型機甲。

怪物型——宿念不知道這是什麽機甲,便叫它們怪物型。

當時明亮的天空突然黑了,他還以為遇到世界末日了,就像恐龍遇到隕石墜落一樣。

他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吓得他沒往天上看,而是趕忙低頭,多吃了兩口小蛋糕。

垃圾星是除了惡人儲備,其他軍力條件,都遠遠落後于星河和諾瓦的廢棄星。

它對諾瓦N3的進攻,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更不用說投入遠超現役機甲戰鬥力的怪物型機甲了。

所以突襲發生的時候,沒有人能反應過來,通訊、防禦、監測等設備也奇怪的亂作一團,沒有提前預警。

等到反應過來時,晚了,也沒什麽用。

諾瓦數一數二的[沖鋒]機甲,都不可撼動怪物機甲的一條手臂。

就像是螞蟻對大象撓癢癢,幾乎是眨眼的事,宿念的[沖鋒]被打敗,諾瓦N5被打敗。

被打敗的滋味真TM的操蛋,他像是條一文不值的落水狗,狼狽的逃了。宿念回想着,縮抱着雙臂,聳了聳鼻子。

但實話來說,不是他菜,都怪敵軍裝備太超乎想象。

[沖鋒]只是個身長五米半的大baby,而怪物型機甲,那可算是能跑會跳,還會恨的魔力轉圈圈的超級戰艦,得有二十多米高,防禦還是一頂一的強。

他用[沖鋒]過了十幾招,損傷了一架怪物型機甲的手臂,還在圍剿中活着逃出來,絕對是他厲害的一批。

然而,宿念沒有半點沾沾自喜的心态,他喪氣的一批,壓抑的想抱着腦袋呻.吟。

一回憶對陣怪物型機甲的吃力,他就覺得完了,即使與星河結盟,也白搭。

……不能,他不能再想了。

越想,他就越洩氣,給他塊白豆腐,說不定他會一半吃了,另一半用來撞死。

宿念坐了起來,狂躁的揪了揪頭發,準備找點消遣的東西。

8號監獄的确有打發時間的,唯一的,景霖特別安排的,那就是觀看景霖的《情深深》回放!

天底下就是有如此臭不要臉的人。

宿念之前就知道《情深深》,他在諾瓦時常看,還經常對着景霖的一張帥臉射飛镖。

《情深深》是景霖的不定時直播,煽情的追憶了他與白月光相知、相遇、相牽手、相**、相分手的一出悲劇。

仔細推敲推敲,愛情的時間線可能跨越半個多世紀,而景霖現在也才三十一歲。

在星河,《情深深》也叫《消失的愛人》,因為一些探子,結合景霖的胡咧咧,沒有找出來這麽一位白月光。

真奇了個怪了!

而唯一沾點邊的,只有宿念這位宿敵。

但景霖公開表示過,全世界的O都死光了,他都不會看上宿念。

宿念也公開表示過,全世界的A都死光了,他都不會看上景霖。

兩位當事人如此抵觸,那這條宿敵紅線,不牽也罷。

而在宿念這裏,《情深深》則叫:《大型沒完沒了情感類造謠降智直播》。

景霖絕對是在造他的黃謠,一張小嘴可會編了,叭叭叭的說他和白月光怎麽樣的情深,還羞澀的把生鏽的中指戒指露出來,淚蒙蒙的說戒指是他的白月光親自給他佩戴的。

宿念第一次看時,都驚呆了;一句WC,完美表現出他的震驚與崩潰。

那枚戒指,生鏽的戒指,不是在垃圾星時,他受不了景霖的嗲啦,頂着一張沒洗的臉,村口的小賣部五毛錢買的嗎?

什麽時候成漫天繁星之下,景霖與一襲白衣的白月光,翩翩起舞之時,白月光送他的了?

宿念沒想到景霖如此的無恥。

《情深深》最開始,着實把宿念惹惱了,他恨不得從諾瓦沖到星河,把景霖的嘴撕碎,揭穿景霖的不要臉。

但他不能,站出來,就代表着承認。

景霖把真的假的弄一塊說,他要是承認,一定是一攬子承認到底,那他就從英氣潇灑的O機師,成了愛穿粉紅小裙裙的小弱0。

那場面實在是太好看了。

何況,景霖要是不承認他,說一句“你誰啊你,我又沒說你,你瞎對什麽标,入什麽座”,那他就算是上趕着去給景霖當伴侶的賤0,丢臉丢大發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從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度景霖。

所以他一直修煉龜派氣功——憋;景霖使勁編,他就使勁憋。

忍了那麽多年,他再看《情深深》,就當是景霖的耍寶相聲,有多大聲,笑多大聲。

現在,宿念睡不着覺,兩腿一翹,一只手團着腹部疊層的長袍,打開智能播放器,抱着把自己毒暈的想法,看起了《情深深》第一場。

滿屏的粉紅泡泡中,景霖高調出場了,他穿着騷裏騷氣的白西裝,踩着尖頭皮鞋,手捧一支紅玫瑰,桃花眼帶着令人如沐春風的笑,端正的鼻梁挂着夾鼻眼鏡,像是準備求婚。

雖然距今四五年了,但景霖一直以來都是“老樣子”,跟看此時的景霖沒啥兩樣,

宿念只想打人,沒有絲毫懷念。

熱場完,景霖這逼開始了他的表演,含着追憶的愁緒,聲音沙沙啞啞道:“我與他相遇在漫天的流星幕下,浪漫的不可思議。”

‘胡說,’宿念打了個長長懶懶的哈欠,心內想着。

景霖是頂級戀愛腦,超級會美化戀愛情節,他與宿念的相遇,要麽是星辰,要麽是大海,怎麽唯美怎麽來。

宿念記得,他和景霖初見,分明是在熱烘烘的蚊子堆。

那個時候,宿念才十幾歲,還是星河的公民,被養父宿白收養沒多久。

宿白帶着宿念去景家,拜見他的雇主,同時也是他的好友——景肅,也算是為宿念找主家。

宿念不太愛說話,客氣的對和藹的景肅喊了聲景叔叔,就被跟景肅閑聊的宿白趕去一邊玩了。

宿念在總管的帶領下,來到空曠的後花園,沿着碎石子小路,準備去涼亭吃些茶點,他遇到了趴在機甲上歇汗的景霖。

“嗨。你好,你是迷路了嗎?”景霖自在的趴在機甲頭上,手肘支頤着下巴,灰眼如一道煙,筆直地順到宿念身上。

而那麽龐大的總管大人,他是愣沒有看到一丁點。

景霖的灰發很長,得留到腰際,皮膚曬的有些發棕,桃花眼還沒存那麽多的濃情蜜意,瞧着格外的清俊和野性。

他渾身都是水,灰發濕漉漉的,黏在了一塊,冷肅的下巴在滴水,寬松的黑短袖和黑褲子,也都水淋淋的。

宿念聞聲,站停在光亮刺眼的日光下。

他穿着白襯衣,黑發被照得發褐色,臉蛋白的像是月亮生下的寶貝蛋子。

人這一輩子,總要有幾件白襯衣,而景霖唯一的白襯衣,就是宿念身上的。

景霖只有這次,想叫宿念小白蛋。

但宿念可比月亮冷多了,也沒白蛋圓潤,秀白的手遮住雙眼,他冷漠地逼問:“你掉河裏了?”

“嗯。掉河裏了,差點淹死,幸虧沒有,要不然見不得你了,也不能跟你搭話了。活着真好,能遇到你。”

景霖清清淡淡地說,分不清是真話還是假話。

一眨眼,景霖靈巧地直起修長的身子,從機甲上跳了下來,身形利索的像是在飛,輕盈的落地。

他舉着一個拳頭,迫近宿念,問:“猜一猜,我手裏握着的是什麽?”

宿念随口說:“你的命。”

“猜對了一半,我是握着命,但不是我的,而是——蚊子的。”

景霖低下頭,灰發發梢甩落幾滴水,把拳頭伸在兩人之間,攤開手心,一只蚊子震顫着翅膀,朝宿念飛去。

啪!

宿念雙手一拍,把蚊子拍死了。

蚊子頗肥美,手心沾了一滴惡心的血。

“哈哈哈,動作夠快的!”景霖肆意的大笑,玉米粒般的白牙,耀動着金色的光輝。

宿念擦着手,煩煩的翻了個白眼。

他真永生難忘,更難忘的是景霖接下來的話。

景霖停了笑,裝模作樣,神神秘秘的說:“問你,你了解蚊子嗎?你不了解吧?你只知道它是蚊子,但你根本不了解它。不了解也沒關系,你只用了解如何打死它。它是個長條形的,像蜻蜓一樣,所以拍死它時,橫着拍它,比豎着拍它要省力。就像拍人一樣,橫着拍扁,比從頭到腳壓成一團容易。”

宿念還是個單純無知的少年,他常板着一張小臉,根本沒聽過人的胡扯。

景霖把一通神經的言論,說得頭頭是道,宿念起初認認真真的聽着,但越聽,他臉上的表情也越怪異。

這人……是個神經病吧?

宿念現今想起來,恨自己為什麽要疑問,為什麽不百分之百的肯定!

——百分之百的肯定,他說不定就離這神經病遠一點了。

景·抽象人·霖,不止是說說而已,他頗為自來熟的拉住宿念的手,領到一架老式機甲前,說:“給你用,陪我一起抓蚊子。”

抓什麽?

抓蚊子?

才剛見面,就抓一塊抓蚊子

宿念扭扭身子,看向總管,精致的五官,快要擠出來一個巨大的問號:“?”

總管心慌慌的,背着的兩只手攪在一起,但他已是熟悉景霖的行為,表情沒有崩。

他接觸到景霖給他的警告眼神,順從道:“您是客人,要是不着急,建議您玩一玩。”

“挺好玩的,來吧!”景霖勁勁兒的蹬着兩條長腿,招呼着宿念。

宿念“盛情難卻”,登上了一臺老式機甲。

他還記得進去駕駛艙的味——幹燥,清爽,皮革味,汽油味,還微微帶點冷杉氣。

很好聞,很獨特,像是從他骨髓裏抽出來的氣味,令他印象深刻。

他悸動了一瞬。

宿念還不太懂,詫異的問:“你噴香水了?什麽香水?”

景霖吐了吐舌頭,自然的說:“我是A,那是我的信息素的味。”

宿念眯着眼,用想跟他打一架的倔表情說:“我還沒分化,聞不到的。”

景霖擰了擰短袖下擺的水,耷拉着眼皮說:“凡是總有例外,我是你的例外,小O。”

景霖看出來了,宿念遲早會分化成O。

宿念抛出自個兒的大名:“宿念。”

景霖笑得像只醉醺醺的蝴蝶,追着光說:“宿念你好,景霖很高興遇到你呀。”

今日榮幸,日日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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