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的主場

他的主場

宿念迎來了他在炜岸城的第一份工作。

他沒有絲毫的期待。

他用溫熱的清水洗了把臉,望着鏡子中頹廢陰慘的面孔,殷紅的唇撇的大大的,擠了個笑。

他還是囚徒的心,沒有什麽歸屬感,醒來是亂糟糟的,睡着是做着亂糟糟的噩夢。

在星河的安定,像是意外獲得的大額金錢,他有些僥幸,但更多的是悲觀的不可思議。金錢遲早會丢的——這快成他的信念了。

他每天都會丢垃圾,每天都會看自己,然後就會無可避免的想到該死的垃圾星。

對,他還沒從垃圾星走出來,他不是景霖的囚徒,他應該是垃圾星的囚徒。

他想垃圾星,比想景霖的次數還多。

而想景霖,景霖到,他像個愛操心的大媽,發來通訊:“嗨,寶貝,你還好嗎?”

好吧,他也是景霖的囚徒,整天被他監控着。

“我很好。”宿念眨了眨眼,崩掉幾顆眼眶上的水珠,一邊跟景霖閑聊着,一邊去換了訓練官的制服。

棕木色的迷彩服,厚重的木頭色,古早的氣息濃厚。

他一穿上,張開雙翅膀對着鏡子亮相,都覺得能懸挂着枯枝上,cos枯葉蝶。

還配了一個小奶鍋造型的帽子,腦袋把薄薄的帽子塞的鼓鼓的,而外露的那張白面臉,像是出了鍋的發面饅頭,超蓬松和暄軟。

宿念不戴了。

天氣不好,天陰的需要點燈,飄了些大顆粒的霧珠子,也可能是小雨。

街道上蔓延的車和人都撐開了遮雨棚,彩色的,卻很陰暗,像一頂頂的蘑菇,紮在炫彩霓虹街道上,擁擠着,讓人世間更加的匪夷所思。

宿念成為了其中一員,但格格不入。

他在雨霧中穿行,凝着不少水珠的黑發遮眼,叼着一根欲熄的煙。袅袅青煙在雨霧中掙紮着散開,沒多少勁兒。

他提着沒多少重量的手提袋,胳膊肘下夾着他的長雨傘,跨着把所有人甩去的大步子。

他很單薄和輕盈,快速在人群中鑽行,像一只蟲子,或者是其他不太吉利的物種。

坐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車和電梯,他來到了[三大]訓練營地,逆着晃眼的光,來到空洞的走廊。

一個檢查儀表的機器人,用細細圓圓的長手,戳戳宿念的後背,大喊:“宿念!你沒戴帽子!”

宿念拐回頭去看機器人,一本正經道:“念在初犯,下不為例。”

機器人轉了轉金屬腦袋,說:“……這句話應該我說。”

“你可以再說一遍,我聽着呢。”宿念潇灑的甩甩手,大步朝裏走。

機器人愣了十幾秒,追着宿念的背影大喊:“念在初犯,下不為例!!”

“好的。”宿念側轉身子,烏黑的發絲甩出一滴水珠,他對着機器人粲然一笑。

*

H號訓練室,燈光昏黃,若蒙着一層經年的舊紗。

合金大門塗着跟宿念穿的制服一樣的顏色,特別好認,也特別不好認:一些眼瞎的貨,在宿念跟門站在一塊時,會誤認為宿念多了個又方又高的兄弟。

門和宿念的裝扮實在是太像了。

宿念推開他的“兄弟門”,走了進去,一群年輕但不乖的學員們,随意的站着,正在等着他。

就是這身枯葉蝶裝,宿念也夠勾魂奪目的,金屬腰帶束着窄細的腰,長腿筆直有力,中短靴箍出小腿秀美的線條。

雪白面容上沾着水點,黑發氤氲着絲絲寒氣,他孤傲又冷清地看他們,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屈尊降纡而來的王。

趙小貴子和夏明是預備A,率先被宿念的氣度勾去目光,再別過頭,短暫的達成共識,交頭接耳道:“嘻嘻嘻,景少将吃的真好!”

他倆也受娛樂新聞的影響,然後叽叽笑着,再去看長公主,嘲笑又感嘆的搖搖頭。

長公主雖然想錘爆兩人的腦袋,但她已經被折磨的習慣了,就視若不見。

長公主的左邊是胡珀,也就是她的那位前未婚夫O。

他是個染着綠毛的精神小夥,穿着破洞風的便裝,有點三白眼,瞧着有點呆蠢。他很大名鼎鼎,因為他常仗着當大貴族的爹娘橫行無忌。

胡珀代替長公主接收到趙小貴子和夏明的眼神,舉起兩只手,一人豎去一根中指。

長公主和陳莉一樣,像個呆滞的木頭人,朝宿念舉起一只手,打招呼。

宿念無視這群騷動的學員,先看了眼時間。

還有五分鐘。

讓他敬業不可能,這裏不是戰場,他們也是敵人。

他立馬丢掉學員們,長腿一別,拐了個彎,大步往他專屬的休息室去。

他把雨傘挂好,烘幹被淋濕的頭發,從手提袋裏取出來景霖給他定做的鞭子,別在褲腰帶上。

還有一分鐘,他喝了口甜果汁,甜膩的味道在舌尖散開,纾解心內的憋悶,這才不緊不慢的走了出去。

宿念睜着大眼一看,覺得人夠了,說:“很好,人都來齊了。”

胡珀充滿敵意,扯着嗓子問:“你不應該先自我介紹嗎?”

宿念不動聲色的說:“感謝你的提醒,我是宿念,來自諾瓦……”

宿念還沒說完,夏明爆發出一陣誇張的大笑,下巴揚起,挑釁的反問:“諾瓦?諾瓦不是早滅亡了嗎?”

宿念眼神淡如秋水,冷靜道:“你放心,你絕對會比諾瓦先亡。”

夏明再接再厲,倨傲的眯着亮藍色的雙眼,繼續怼:“我覺得你介紹錯了,你不是宿念,你是軍奴——小、軍、奴。你是我們星河的奴隸。卑賤的訓練官。”

趙小貴子跟宿念有O5的情誼,對宿念不反感。

他撞了下夏明,說:“得了吧,你別把自個兒也罵了,宿念要是卑賤的,我們就是卑卑賤賤,或者是卑賤卑賤……我喜歡AABB,還是卑卑賤賤吧。”

夏明不屑的看了眼趙小貴子,肩膀一頂,把趙小貴子撞出一米遠,“離我遠點,卑賤卑賤。”

趙小貴子一個箭步殺回來,身子像鈎子勾住夏明,大叫着:“你不聽人話是吧?!我說我更喜歡卑卑賤賤!”

夏明不理趙小貴子,他走到胡珀跟前,結成一個小陣營,叫嚣道:“我不要你教,我忍受不了此等屈辱。小軍奴。滾出去,滾出星河。來,你們跟我一起抵制他!”

只有胡珀揮了下拳頭。

唰!宿念很煩,所以他沒有猶豫,抽出了鞭子,鞭梢如黑色閃電,精準抽在夏明臉上。

出手太利索,夏明還沒感覺到疼,一道血痕已從額頭撕裂至下巴,鮮血汩汩滲出。

趙小貴子是最大的夏明黑,立馬豎起拇指,樂哈哈地笑着:“贊,帥爆了,哥們兒!”

夏明用手擦了擦臉上的血,全抹到趙小貴子的肩膀頭上。

而胡珀是個O,宿念沒打他,只沖他狠狠的瞪了一眼。

胡珀色厲內荏,中看不中用,被宿念的眼神吓了一跳,猛然抱住了長公主,帶着哭腔喊:“親親,你要保護我啊!”

長公主也煩了,一臉莫挨老娘的嫌棄,把胡珀甩開。

陳莉繼續呆站着,反正不關她的事。

“我還以為用不上鞭子。”宿念手腕一抖,收了收鞭子,又放出來,冷漠的目視夏明,“既然用了,那就多用幾次吧。”

趙小貴子湊上去,對宿念說:“您悠着點。”

宿念說:“不會出事,皮肉傷。”

趙小貴子露出白牙,張牙舞爪的說:“不是,我是怕您給他抽爽了。”

夏明氣得跳腳,指着罵:“小貴子,你敢污蔑我,我宰了你!”說着,他朝趙小貴子撲過去,無視了宿念。

熱鬧的像是動物園一樣。

長公主覺得是時候了,款步朝宿念走去,輕聲問候道:“你好。”

宿念柔和的淡笑着,說:“夫人,您應該叫我長官。”

夏明在一旁蹭着鞋,陰陽怪氣說:“切,官小官威大。”

趙小貴子拍了下夏明的肩膀,沒好氣說:“你可閉嘴吧,別又啞又瞎的了。”

宿念望向夏明,吊兒郎當的接話:“說不定真是個殘疾人呢。那得禮讓禮讓。”

夏明怒喊:“禮讓你還差不多,你有什麽能耐,只會逃跑的廢物!”

宿念:“……”

你是景霖派來的傻逼嗎?

這娃子的腦子有點不太正常。

宿念下巴微揚,說:“确實得有點官威,我想先把你們打一頓。走,上刑場。”

他指向全息機甲對戰場,眼神冒着挑事的光,很招人。

“行。”夏明作為刺頭王,就等這一場呢,他樂意的歪了歪頭,勾住趙小貴子的肩膀走。

趙小貴子嫌棄的問:“你勾我幹啥?”

夏明痛不欲生的輕聲道:“鞭子尾抽中了我的蛋,有點腿軟。”

“哈哈哈,你自作自受。”

長公主和陳莉并排而走。

陳莉傻笑着看趙小貴子和夏明,又向全息對戰場看。

長公主靠近她,說:“雖然[暗河]還未完成,但能先用全息戰鬥體驗。”

“已經傳輸好數據了嗎?”

“接近百分之八十,已經是最大限度了,機密性的東西要保留着。”

*

宿念登上了控制臺,坐在居中的座椅上,将頭套戴上,目光落定前方的全息模拟機甲屏幕。

他沒欺負小鬼,随意點選一番,選擇了一架尋常無奇的機甲。

尖尖的白下巴微昂着,他有點激動,覺得來到了他的主場,他終于能像景霖一樣裝逼啦!

他掩蓋心內的激動,對兩側的學員們朗聲說:“把你們的機甲都亮出來。”

夏明雙臂高舉,喊:“兄弟們,跟我幹他!”

趙小貴子默默遠離,說:“別算上我。”

“也別算上我。”長公主也遠離。

她又把陳莉拉到跟前,補充說:“也別算上陳莉。”

“兄弟,我跟你幹!”胡珀加足馬力,吶喊道。

“去,你個菜逼,老子才不要你。”夏明雙手插兜,一腳踹開胡珀。

夏明跟趙小貴子一樣,都是來自軍方“五虎上将”之一的家族。

但趙小貴子比較暴發戶,老一輩還好,對王庭不卑不亢的;現今趙小貴子的父母,名字取錯了,特別的奴性,崇拜王庭,癡迷老舊的貴族範兒,是王庭的舔狗。

而夏明的家族是絕對的利益至上,誰對他家有益處,他就喜歡誰,在他眼裏,王庭多是礙事的攔路虎,所以他對王庭和貴族都厭惡。

十幾分鐘的時間,學員們都選好了機甲,沒有人犯蠢,都選擇的是高大上、赫赫有名的機甲。

宿念還看到了[焚燒]和[沖鋒]了呢,正被夏明和趙小貴子搶先選擇了。

五對一,戰鬥一開始,宿念先把磨叽叽的胡珀一炮擊出場。

好了,四對一了。

宿念先跟夏明過了過招,推進器猛地噴湧出湛藍火焰,長刀出鞘,寒芒一閃,碰撞間濺起刺目的火花。

宿念很有天下之大唯我獨尊的感覺,小嘴一直煩人的叨叨叨:“啊,你用了景霖的[焚燒],它有名,是因為它的駕駛員是景霖。太慢了,你這可不是[焚燒]的速度。太慢了,改名叫蝸牛吧!”

夏明氣得七竅生煙,攥緊雙拳,咬牙切齒的低下頭,被氣出來一身的汗。

甩了夏明,宿念一個漂亮的回旋,直面趙小貴子。

他的目光掃過趙小貴子那架改裝後的[沖鋒],樂了,促狹道:“喲,我的[沖鋒]。老朋友了。武器不錯,加了點小改裝,但你可能不知道,[沖鋒]不能動,它的燃料耗損嚴重,改裝會讓它更無力,我喜歡叫它[早洩娃]。我讓時間先生玩死你,慢慢玩,先滾一邊去吧!”

趙小貴子也不氣惱,撓撓頭,咧開嘴嘿嘿一笑,“哈哈哈,受教了。”

嘴上雖這麽說,手上動作不停,操控機甲射出能量彈,拖着炫目的尾焰朝宿念呼嘯而去。

宿念側身一閃,能量彈擦着機甲外殼掠過,在身後爆開,掀起鼓動的熱浪。

就在此時,長公主與陳莉瞅準時機,駕駛着[明星]和[暗河],默契地左右包抄,朝宿念合圍。

宿念不慌不忙,在槍林彈雨間輾轉騰挪,與其周旋。

“長公主就是長公主,[明星]果然是我看中的,高級。可惜,全息不會模拟獨特防禦性外殼。它太脆了!”

宿念給了[明星]一刀,砍成了噴火的兩半。

身形一閃,避開長公主垂死掙紮的一擊,又瞬間側身,躲過陳莉刺來的長矛,同時扭頭看向陳莉,語速極快:

“[暗河]真不賴,但既然是主防禦,就一矛一盾配合好,手臂撇那麽大,是要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嗎?還是要跳蹩腳芭蕾舞?滾。”

宿念的長刀挽出幾個漂亮刀花,逼退陳莉。

慘敗。

感覺還沒動力,就已經結束了。

“比起戰鬥,你們這一撥人,更适合去走秀。”宿念高高站在機甲的屍體上,淡淡嘲諷。

長公主覺得宿念主要在call她,翻了個高貴的白眼。

衆人皆沉默中,陳莉舉起小手,說話了,問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比起你對我們的人生建議,我更想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宿念下了線,望着反光的界面,有些悲涼的說:“我的腦子,有兩帝國三萬兩千多臺機甲的信息,知道大多數機甲的弱點,但我還是輸了,怪我嗎?不,都怪敵人,都怪敵人太強大。”

趙小貴子忍不住的淚流滿面,說:“為什麽他在漲敵人士氣,滅自己威風,我還是覺得他帥呆了?”

“我沒有眼,都覺得他帥呆了。”夏明甘拜下風,痛快承認自己先前是有眼無珠的“殘疾人”。

實力,是最好的說服藥。

趙小貴子貼近夏明,輕輕吹了吹他的黃毛,神秘兮兮地說:“宿念真不是被吹出來的。我得個小道消息,聽說宿念是被景少将養蠱養出來的,狠哪,對這麽個大美O,景老大真下得去手。[一塊錢俱樂部],就是景少将專門為宿念建立的訓練基地,哎……記得不?咱倆被打慘了。”

趙小貴子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腹部,他有多次被火炮在腹部沖出大坑的經歷。

夏明對[一塊錢俱樂部]有印象,他還挺喜歡門口放着的豬豬存錢罐的,上軍校的時候,他經常跟趙小貴子結伴去拼,常被虐的慘兮兮的。

夏明砸砸舌,說:“啧啧啧,還是上一輩的人會玩。”

胡珀安安靜靜的傻着,他沒覺得宿念多厲害,因為他跟所有人對戰,都是被一擊秒的,宿念也就讓這一秒更黑暗些。

陳莉慢吞吞道:“他真給我們上了一課。”

“粉碎信心課。”長公主開始跟宿念一樣,變成垃圾星的囚徒了,絕望了。

怎麽辦啊,怎麽辦,垃圾星這是要逆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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