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躲避 是梁成舟的家,卻不再是她的
第11章 躲避 是梁成舟的家,卻不再是她的。……
林清竹把紙盒帶回了家,随手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先去浴室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又去樓上畫室呆了兩個多小時才下樓。
在吧臺倒水喝時,下意識掃了一眼那個盒子,內心掙紮一番,最後還是将水杯放下,走過去抱着盒子,盤腿坐在客廳的白色地毯上。
她垂着腦袋盯着面前的黑色紙盒看了很久,不自覺陷入沉思。
林清竹不是在猶豫要不要打開,而是在猶豫要不要麻煩陳逸,讓他幫忙把盒子給梁成舟送回去。
她知道裏面裝着什麽,這盒子她以前見過。
高二寒假,清竹每天都要去畫室上課,為期十五天,最後一天的課程是全天素描,每個同學都要畫一張靜物寫生。
速寫老師因為要趕着回老家過年,給同學們擺好要畫的東西後就提前走了,說是開年回來的時候會檢查,讓同學們好好畫,不許馬虎了事。
同學們都點頭應好,但老師一走,有的同學就開始心猿意馬。
上午都還能老老實實地坐在畫板前,認真起型,鋪色,壓暗部,推關系,拉空間,提亮部,整張畫在上午就完成百分之七十。
到了下午,最後的塑形就沒心思細摳了,一個個坐在畫板前磨皮擦癢,聊天,聽歌,削鉛筆,手托着下巴打瞌睡,什麽打發時間就幹什麽。
原本安靜的畫室變得像在開茶話會一樣熱鬧。
正式放學前一小時,有個男同學坐不住了,将手裏的畫筆一丢,興奮地大膽提議:“反正都畫完了,老師又不在,我們也走吧!”
好幾個同學将畫板畫架收起來,附和他:“走,早就想走了。”
有一個同學開始走,大家就陸陸續續都走了。
林清竹也想走,去找梁成舟,畫室就在大學城附近,離梁成舟住的地方不遠,她基本每天都會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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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昨晚說好了,等她下課一起去吃壽司,渝大北門對面的商業街,上周新開了一家日料店,她同學去吃過,說是牛肉一口飯和三文魚手握特別好吃。
偏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陳逸,發現他拿着橡皮在認真地摳蘋果窩,林清竹用手上的鉛筆頭戳了戳他肩膀,很小聲道:“陳逸,我不回大院了,你幫我跟阿姨說一聲,不用準備我的晚飯。”
陳逸聽聞看了她一眼,點頭:“好。”
“對了。”林清竹收畫架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她還沒問他和陳阿姨什麽時候走,“你和阿姨哪天回老家?”
“明天。”
她點點頭“哦”了一聲,收拾好東西後,背着書包跟陳逸說再見,“我先走了,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陳逸笑着跟她招手。
從畫室出來,林清竹跟同行的同學道別後,正準備往渝大北門走,包裏的手機随即響起,掏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備注正是她要去找的人。
眉眼一彎,快速按下接聽鍵,将手機放在耳邊,小聲喊他名字:“梁成舟。”
“下課了?”電話那頭的梁成舟也是收到她幾分鐘前發來的,提前放學的消息才給她打的電話,“今天這麽早?”
聽見梁成舟的聲音她就覺得開心,輕快地“啊”了一聲,腳下步伐加快,想快點見到他,“老師不在,我提前溜了。”
梁成舟輕笑了聲,問她,“餓不餓?”
林清竹捏着手機搖頭,“還行。”
時間還早,她又剛吃午飯不久,不怎麽餓。
“先跟我去個地方,晚點回來吃?”
林清竹應好,梁成舟讓她就在畫室門口等着,他開車出來了。
沒幾分鐘,一輛銀色的奔馳小跑就從左邊的十字路口拐過來,穩穩當當地停在林清竹面前。
她隔着車窗朝他笑笑,快步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車,邊系安全帶邊歪着腦袋問:“我們去哪?”
“北江路。”車子啓動後,梁成舟打方向盤左拐時抽空看了林清竹一眼,嗓音清冽,“我媽讓我去李阿姨那幫她把之前定的糕點拿回家,過年招待客人用。”
梁成舟說的李阿姨是他媽媽的好朋友,她在渝市北區開了一家中式糕點鋪,已經很多年了,算是家老店。
他以前也帶林清竹去過,店鋪裝修得古色古香,雕花窗格,清石小道,每個角落都洋溢着濃厚的中式氣息,專做糕、餅、花酥、茶果子等色彩鮮豔的中式糕點。
等紅綠燈的間隙,梁成舟從收納箱裏掏出一個透明保鮮盒給她,“先墊吧兩口。”
車厘子和草莓已經洗過了,表面還留有水漬,林清竹随手拿了鮮甜紅潤的草莓放進嘴裏,又吃了顆車厘子,心裏甜滋滋的,比嘴裏的櫻桃還甜。
她又挑了顆草莓,細心地将上面的綠葉摘掉,手地往駕駛座伸,娴熟地喂進梁成舟嘴裏。
手指擦過他溫熱的嘴唇時,心髒不受控地砰砰直跳,她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裝模作樣,“草莓有點兒酸,你吃。”
“沒良心。”梁成舟打方向盤右拐上高架橋,鼓着腮幫子睨了她一眼,“酸的就給我吃?”
林清竹耳朵發燙,心慌意亂地反駁道:“車厘子吐核不方便。”
“你不會接着?”
她嫌棄地“咦”了一聲,開玩笑說:“不要。”
梁成舟勾着嘴角笑了一下,黑發随着喉間的笑意輕輕顫動,嗓音玩味:“嫌棄我?”
林清竹沒回應,看他咽下了,又喂了一顆堵住他的嘴,“這顆肯定甜,又大又紅。”
“快噎死了。”梁成舟口齒不清地回道。
距離不遠,很快到了地方。
因為快過年了,店鋪歇業,大門關着,梁成舟帶林清竹從後門進去。
進去後發現除了老板李阿姨,還有有熟人在,林清竹小叔——林宴。
更詭異的是,她小叔居然站在操作臺前揉面團,粉的白的,已經揉了好多個,還拿着擀面杖擀面片,神情有多認真,就有多嚴肅。
那畫面滑稽又好笑,林宴平時又冷又拽,混球一個,絕對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梁成舟跟李阿姨去拿糕點盒。
林清竹則走到林宴身邊,看了看臺面上擺着的東西,面團揉得亂七八糟,面片擀得破敗不堪,臺面上還有幾個皮包不住餡的破皮團子,炸完不開花的“粉色石頭”,顏色粉得太不正常,一看就是做失敗了很多次。
她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捂着嘴問:“小叔,誰這麽倒黴?怎麽惹到你了?”
“啥意思?”林宴聽見聲音,擡眸“瞪”了林清竹一眼,手上動作沒停。
“太醜了。”林清竹手指了指盤裏吃了可能會食物中毒的“粉絲石頭”,又指了指他手裏還在擀的面皮,誇張地說:“色素被你打翻了?”
“你是想把人毒死嗎?”
“人怎麽招你了?”
“搶你錢了?”
“還是撬你牆角了?”
林宴立馬黑臉,冷聲道:“閉嘴,滾一邊去。”
下一秒又問:“你怎麽在這?”
林清竹笑得不行,一只手手肘撐在臺上,托腮看着他,“梁成舟帶我來的,他去……”
她話還沒說完,梁成舟就從門口大走進來,手裏都抱着兩個黑色紙盒,李阿姨端着木質托盤,裏面裝着茶水點心,跟在他身後。
李阿姨進來後将雪白色的栀子花酥放在林清竹面前,招呼她吃些,說是剛做的,還熱乎着。
說完又轉身去院子裏忙別的事情,讓他們三個小朋友自己玩,走的時候跟她說一聲就行。
林清竹禮貌道謝後,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栀子花酥,咬了一小口,入口是很清淡的香甜味,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滿嘴酥脆。
她又端着小茶杯喝了口茶,味蕾的驚豔,讓她滿足地眯了眯眼。
那邊梁成舟在跟林宴打招呼,林宴是林清竹爸爸的三弟,家中的老來得子,只比林清竹大四歲。是林清竹在林家除了爺爺外,唯二對她好的人。
林宴跟梁成舟也認識,關系還不錯,林清竹看兩人聊得挺愉快。
“怎麽想起做這個了?”梁成舟也在問,嘴角有細微的笑意。
林宴挑眉,笑得又懶又痞,“送給女朋友的。”
林清竹剛喝進嘴裏,還沒咽下去的茶水差點兒噴出來,她被嗆得猛咳,臉色漲紅,話都說不清楚:“你……你……你交女朋友了?”
“不行?”林宴睨她一眼,拿着重新做好的粉色面團丢進油鍋,用筷子輕輕撥動炸開的酥皮。
梁成舟看她嗆着了,走過來輕拍她的背,無奈地笑,“慢點。”
等氣順了,不咳嗽了,林清竹驚訝又大聲地問林宴:“你給你女朋友做這個?不怕她跟你分手?”
“已經分手了。”林宴看着鍋裏又失敗的蓮花酥皺眉。
林清竹:“分手了你就要毒死人家?”
梁成舟:“報複前女友?”
“你倆有病?”林宴無語死了,白了他倆一眼,“我做她喜歡的糕點哄她開心,不行?”
林清竹:“她能開心?”
梁成舟:“怎麽開心?”
他倆都覺得那姑娘開心不了一點。
因為,那蓮花酥醜得慘不忍睹。
“你倆能不能把嘴閉上?好好說話嘴巴會長瘡?”林宴冷着一張臉,想把他倆趕出去。
可能突然想起林清竹也是女孩,就問她:“你們女孩生氣了,該怎麽跟她道歉?”
林清竹開玩笑地問:“小叔,你出軌了?”
林宴氣極了,把沾滿面粉的手一巴掌呼林清竹頭上,顧念她是女孩,倒也沒用力,臉色黑的吓人,“死丫頭,我在你心裏就這種人?”
又揪了一下她耳朵,惡狠狠地問:“快說,到底怎樣道歉有用?”
“真生氣了,什麽樣的道歉方式都沒用。”林清竹打開小叔的手,笑得合不攏嘴。
梁成舟遞過來濕巾,她接過擦頭發上的面粉,随口說了句:“有心,讓她看到你的心意。”
林宴洗了手,又重新開始揉面團,揉着揉着,突然低頭小聲嘀咕了一句:“我這還不叫有心?手都揉光滑了。”
林清竹和梁成舟聽見了,相互對視一眼,都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林清竹吐槽:“你那不叫有心,叫……”
梁成舟接話:“有力。”
他倆說完,在林宴發火前,默契地抱起裝着糕點的黑色紙盒就跑。
在院子裏遇到李阿姨,問他倆笑什麽?遇到好事了?樂成這樣?
林清竹和梁成舟笑得更大聲了。
上了車臉上的笑意也沒減,林清竹扭頭問梁成舟:“你說,我小叔女朋友會原諒他嗎?”
車子慢慢啓動,梁成舟搖頭:“不知道。”
林清竹拖着下巴認真思考了很久,得出結論:“會原諒的。”
“為什麽?”
“我小叔多用心,多有誠意啊!”
“幾塊醜不垃圾的糕點就叫有誠意了?”
“什麽呀!”林清竹不服氣,反駁道:“你沒看見我小叔面前的那袋面粉嗎?空了一大半,他起碼在這兒待一天了。小叔什麽人你不知道?你見他這樣過?反正我沒見過。”
“我是真想知道,到底是哪個仙女姐姐能把我小叔迷成這樣,爺爺要知道了,肯定高興得不行。”
“再說了,道歉不需要多貴重的東西,看得是心意。”想到小叔那張嘴,她又不太确定了,“還得不開口噴毒液才行。”
林宴是出了名的嘴臭。
梁成舟不在意地笑了笑,沒回應她,好像并不認同她說的。
她後來聽說,小叔的女朋友真的原諒他了。
因為什麽原諒的,就不得而知了。
從回憶裏拉回現實。
林清竹決定把盒子打開,她把紙盒放在地毯上,捏着最上面的絲帶繩輕輕一拉,取開盒蓋,映入眼簾的,是色彩鮮豔的中式糕點。
她沒猜錯,裏面裝着中式花酥。
一共四塊,顏色很漂亮,漂亮得有些詭異。
一塊粉色蓮花酥,一塊白色栀子花酥,一塊紫皮白心玉蘭花酥,一塊淺綠色梨花酥。
每個的個頭都偏大,模樣也不好,一看就不是專業師傅做的,但比林宴做的要好些。
能看出是用了心的,應該花了不少時間。
林清竹的眼底忽然有些熱,她不明白。
梁成舟為什麽要學她小叔?
為什麽要送她這個?
這是小叔哄女朋友的。
可她和他不是男女朋友。
從來都不是。
紙盒正中間還有一個凹槽,放着一個精致小巧的磨砂塑料盒。
手指小心避開花酥,林清竹用力将小盒子抽出來,重量不輕,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她攤在手心看了看,像是飾品盒。
打開裏面卻是把一鑰匙,鑰匙扣很眼熟,是一只毛絨絨的棕色小狗,帶着橙色帽子,頭上還挂着一副黑白配色的墨鏡,很是可愛。
林清竹從打開紙盒的那一刻起,眼眶就止不住泛酸,當再次看到這把鑰匙時,她再也忍不住了,眼底的淚花越積越多,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滴落在粉色花酥張開的花瓣上,砸出清脆的響聲。
這把鑰匙,她曾放在書包裏四年,從高一到大一,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那時,只要看見這把鑰匙,她就知道自己不是沒有家的人。因為有人對她說過,這把鑰匙能打開的地方,她随時可以去,是她的家。
出國前,林清竹去家裏找過梁成舟兩次。
兩次的心境完全不同。
第一次非常開心,她花了好幾個小時打扮,化妝做頭發,還帶了酒去找他。為了讓梁成舟看見她的變化,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用鑰匙開門,而是按門玲等他來開。那晚他倆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
第二次去,時隔一周,內心很平靜,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她想了很久,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自私下去,決定出國讀書。去家裏找他,是想跟他認真道歉和好好告別,可是他沒在家,為了躲她去了京市。
打不通他電話,她就只能給他發消息:[我有話跟你說,在家裏等你,你回來一趟好嗎?]
她在家裏等了梁成舟兩天,他一直沒出現,也沒回複她任何消息。
梁成舟不回來,什麽意思林清竹很明白。
她把家裏屬于自己的東西全都收拾好帶走,走的時候自覺将鑰匙留下,沒有帶走。
因為那把鑰匙能打開的地方,是梁成舟的家。
卻不再是她的。
林清竹雙肩顫抖,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生怕嗚咽出聲。她嘴唇緊緊抿着,将鑰匙死死捏在手心,指間因用力而泛白,淚水不斷湧出,一顆接一顆落在睡衣領口。
她不想哭的。
下一秒,安靜寬闊的客廳還是響起一道很小的哭泣聲,能聽出有在極力壓抑着不哭出聲。很快,哭聲如同被撕裂的絲綢,在空氣中回蕩。
林清竹哭了很久,等哭夠了,手指胡亂抹了幾下臉上的淚水,猛地站起身,連睡衣都沒換,抓起車鑰匙就往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