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石頭 請你離開我家
第34章 石頭 請你離開我家。
林清拼命掙紮, 發狠捶梁成舟的肩膀,用力踢他的腿,是真的拳打腳踢, 一下又一下, 在他身上發出沉悶急促的聲響。
他的話她聽見了, 但她不會承認。
她當然不會承認, 也沒勇氣承認,更沒必要承認。
情緒太激動, 聲音也越發大,“你想多了, 我心裏沒有你。”
“你有。”
“沒有, 從來都沒有。”林清竹沒再掙紮, 也沒再打他, 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已經放下了。”
“你撒謊。”梁成舟不可能相信她說的, 這姑娘在他面前一直都口是心非,“如果你真的放下了,這些畫就不會存在。”
“那都是以前畫的。”
“我看了日期,最近一張是前天。”
“一張畫能說明什麽?”林清竹緊咬着下唇,抵死不認, “我不是只畫你一個人, 我還畫了別人,很多人。”
梁成舟放開她,拉着她的手腕,将桌上的其中一本畫本打開,當着她的面, 一頁一頁很快速地翻着,翻完一本又翻下一本,翻完了畫本又開始翻一疊又一疊零散的畫紙。
最後指着牆上的一副油畫,對她說:“這裏的每一張畫,畫上的每一筆,每一個日期。”
“你的手機密碼,你出國前每年送我的紅包,你藏在最後一個紅包裏的戒指,被你丢掉的打算送我的畢業禮物,還有樓下門口擺在鞋櫃上的那張我們倆在海邊的照片。躲我,不見我,不跟我聯系。”
“這些都能證明。”他捧起林清竹的臉,逼着她看,逼着她正視,逼着她面對,“你心裏有我。”
他很肯定地說:“林清竹,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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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竹畫了成千上百張他的畫像。
用的密碼是他們兩個出生日期的結合,送他的每一個紅包都是在跟他說我喜歡你,送他的戒指是想滿法定婚齡就跟他結婚,送他大學畢業的禮物是她親手做的木頭房子。
還有她擺在家門口的那個相框,裏面的照片是他們在海邊玩游戲,他背着她跑時的一張抓拍。
這些只是他知道的。
肯定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
不知道林清竹究竟對他花過多少心思,隐晦地跟他表達過多少次愛意,又對他抱有過多大的期待。
林清竹聽不得“喜歡”這兩個字,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一把将面前的人推開。
她的眼淚止不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在抖,卻依然要大聲反駁梁成舟的話。
她很認真地說:“我不喜歡你。”
“我為什麽要喜歡你?”
“我不可能喜歡你。”
“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林清竹說完擡手胡亂地抹了幾下臉上的淚痕,轉身将桌上的畫本一本一本全都往地上砸,地上摔。
一本又一本,一張又一張的畫本和畫紙被她仍掉,亂七八糟,雜亂無章地躺在地上。
她覺得還不夠,又蹲下身拿起那些畫紙,“呲拉”一聲,“呲拉”又一聲,一張張畫紙被她撕碎。沒有一點兒猶豫,跟洩憤似的,毫無章法,一張又一張,一聲又一聲,每一張都撕得稀碎。
不知道她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梁成舟說:“幾張畫而已,能證明什麽?”
“清竹,你冷靜點。”梁成舟不讓她撕,攥住她的手,搶走她手裏的畫,“不要撕。”
他能感知到她的痛苦,也知道她已經崩潰。
林清竹沒法冷靜,她冷靜不下來,難受和痛苦席卷了她,她只能通過撕這些畫來讓自己好受些。
梁成舟重複:“別撕了。”
眼前的這個姑娘,總是讓他覺得無力,那種無力能滲透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裏。
她一張又一張地撕,每一張都撕得很幹脆。眼淚一顆又一顆地掉,每一顆都像掉在他心間上。
讓他的一顆心在痛苦和愧疚裏煎熬着。
“你別撕了。”梁成舟後悔了,他不該逼她的,眼眶比林清竹的哭紅的眼睛還紅,妥協道:“我走。”
“戒指還我。”林清竹停下撕畫的動作,去搶梁成舟手上的戒指,整個人跟只發怒的老虎似的,又兇又狠,逮到他的手就要硬搶。
梁成舟當然不肯還給她,林清竹撲過來時他沒反應過來,還伸手扶了下她的肩膀,見她是來搶戒指的,就快速把手背在身後。
林清竹跪在地上,一只手撐着梁成舟的肩膀,一只手伸到他身後想去扯他的手,奈何手臂的長度不夠,就彎下腰從他腰側扯,怎麽都扯不動。
猛地擡起頭,猩紅的眼睛含着淚水瞪着他,“還給我。”
她又去抓他的手,兩人扭打在一起,雙雙跌到在地上。
梁成舟怕傷到她,躲避的同時還得騰出一只手護着她,“你已經送給我了。”
“我沒送給你。”
“它在你送我的生日紅包裏。”
“我放錯了。”
“那紅包怎麽解釋?”
“紅包不是給你的。”
“紅包裏有寫着我名字,祝我生日快樂的字條。”
林清竹不想也沒精力再繼續跟他扯,她只想要回戒指,然後立馬拿去丢掉,“那又怎麽樣?”
“戒指是我花錢買的,我有權要回來。”
“請你立馬摘下來。”姑娘直喘粗氣,一字一句:“還給我。”
“不可能。”梁成舟語氣堅定,這輩子他都不可能摘下這枚戒指。
“混蛋,誰讓你戴的?戴着幹什麽?”林清竹徹底急眼了,又去扯他的手,“羞辱我嗎?覺得我特別傻,特別蠢是嗎?還是你同情心泛濫又想可憐我?”
“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可憐,我活的好好的,一點都不可憐。只要我願意,會有很多人愛我。”
“我不是小時候那個沒人要的小孩,也不是以前那個只會跟在你身後,祈求你不要丢下我,害怕你不要我的林清竹。我現在巴不得離你遠遠的,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
梁成舟伸手抱住面前情緒失控的姑娘,“清竹,你冷靜點兒,聽我說好不好?”
“我那時不知道你喜歡我,我一直以為你把我當親人,當哥哥。那幾年我們大多時候都生活在一起,我習慣了你在身邊,忽略了很多很多。”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當年是我混蛋,我不該在我們發生關系後的第二天就一句話不說,一個人跑去京市。我很後悔,非常後悔,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
“當時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那天晚上我們都喝了很多酒,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為酒精的作用才會說那些話,做那些舉動。”
“第二天我一直在等你醒,跟你道歉認錯,但你一直沒醒,我越等越煩燥,也怕你醒了會生氣。去京市是有別的事,不是要丢下你。”
“沒接你電話,沒回你消息,沒趕回來見你,全都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
林清竹根本不想聽梁成舟說話,一個字都不想聽,使出渾身力氣對他又踢又打了好半天,才趁他失神時掙脫開他的束縛。
“噌”地一下站起身。
她把地上沒撕完的畫全都扔進垃圾桶,垃圾桶裝不下她就往樓下客廳扔,扔完又将牆上挂着屬于梁成舟的畫像全都取下來,她能抱得動幾副就抱幾副,抱着畫像往樓下走。
梁成舟攔住她,“你要幹什麽?”
“跟你沒關系。”林清竹躲開他的手,“讓開。”
“你要拿去丢掉?”
“對。”
“不行。”
“這是我的東西,你憑什麽說不行?”
“能不能不丢?”
“我想丢就丢,你管不着。”
“你畫的是我。”
“所以才要丢掉。”
“清竹。”
“別跟我說話,真的,很煩。”林清竹聲音已經嘶啞,最後兩個字吐字很重。
她在刻意強調他“很煩”,煩透了。
很煩?
梁成舟瞧見她臉上出現了明顯厭惡的神色。
心髒猛地一縮,他已經……讓她這麽厭煩了嗎?
他看着比林清竹人還高的畫框皺眉,知道她心意已決,改變不了。
深感無力,只有妥協,“給我,我拿去丢。”
林清竹當沒聽見他的話,彎身避開擋在面前的男人,徑直抱着畫框下樓,因為步伐太快,抱着的畫又檔着她的視線,畫框大部分都是玻璃材質,重量都不輕,嚴重影響她走路。
下樓梯時最後兩步沒踩穩,身體一歪一晃,整個人直直地朝地面摔下去。
“咚”地一聲,身體跟地面碰撞的沖擊力過大,砸出的聲響也大得吓人。
梁成舟一直跟在林清竹身後,見她即将摔倒,本想伸手想拉住她,可惜距離不夠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着她摔趴在地上。
慶幸的是,沒有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得虧了畫框玻璃的質量好,這麽高的地方砸下去都沒被摔碎,要是碎了,那姑娘今晚鐵定得進醫院。
但他能感覺到,她肯定摔疼了。
“清竹。”急忙跑下去想扶她起來,冬天的衣服穿得厚,他看不出她摔到哪裏了,着急地問:“摔哪了?哪裏疼?”
林清竹全身都疼,疼得發麻,小臉皺在一起直吸氣,忍不住“嘶”了一聲。
“別碰我。”她不讓梁成舟碰她,躲開他想要查看傷勢的手,在地上趴了那麽一兩秒後,用手撐着身體下壓着的畫框爬起來。
梁成舟被她那聲“別碰我”吼得愣在原地,默默放下手,不敢再碰她。
林清竹重新抱起地上的畫框,身體歪歪斜斜地連路都走不穩,卻依然神情堅定地大步往門口走。
打開門,将畫全都扔進樓道中間的大型垃圾桶,那裏的垃圾每天早晨保潔阿姨都會來收走。
她來來回回走了很多躺,把家裏有關于梁成舟的東西全都扔進垃圾桶。包括那個相框,她擺在家門口,每天進門出門都要看一眼的照片。
那是她和梁成舟唯一的一張合照,其實都算不上合照。那只是一張被人抓拍的照片,抓拍的人其實并不是想拍他們,只是他們恰好在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出現在了鏡頭裏,是意外拍到的,又很不巧地被她在朋友圈看見。
她當初就不該保存,也不該洗出來。
這些她不要了,統統都不要了。
梁成舟一直站在客廳中央看着她,看着她一趟趟出去,又一趟趟進來,一趟趟扔掉他說能證明她喜歡他的所有東西。
他沒有阻止林清竹,也阻止不了林清竹。
她說的沒錯,那是她的東西,她有扔的權利。
他只能站在哪兒看着她,後悔,無力,心痛。
不知道,沒辦法,也不敢。
林清竹扔完最後一趟,回到客廳時已經不哭了,但眼睛還紅着。
跟梁成舟隔着一段距離,神情語氣均冷漠地對他說:“請你離開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