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抱起來好舒服

第9章 第 9 章 你抱起來好舒服

穆忘朝聽清她的細語,一時哭笑不得。

梨渺聽到少年的低笑,擡眼便看到他目光悠遠,笑意如清漪,實在好看極了。

她看呆了一會兒,疑惑出聲:“你在笑什麽?”

穆忘朝睫羽忽動,笑意如煙散去,怔然看着虛空。

原來他方才,是在笑麽。

他平下思緒,幽幽吐出一口氣,目光移向梨渺。

“你為何……會想與我成婚呢?”

“我只是你偶然拾回的一縷魂魄,不是麽。”

少年語氣不知為何溫柔了些許,梨渺稍愣片刻,支吾道:“我……我遇上你被害時,見你生得好看,我喜歡極了,這才想要救你。”

“我每天都與你的人偶待在一塊兒,越看越喜歡,這就是……日久生情!”

這番說辭在穆忘朝聽來,依舊沒什麽說服力。

他腦中想起那白衣真君的模樣,腦中便不由得會浮現他的種種眼神。

那位真君定十分鐘愛渺渺姑娘,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有白前輩那般出挑的人物陪在身側,渺渺姑娘……還會鐘情于一介凡胎、一具人偶麽?”

梨渺迷茫望着他,少年雙目平靜如水,只這一刻,她卻感覺那雙眼睛洞悉一切,她低劣的謊言在他的注視下僅僅是在負隅頑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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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曾經,也會這般看着她。

他這次也與從前一般,沒有揭穿她的內心,只略顯悵惘地阖了阖眼。

“白哥哥待我很好……”

梨渺垂着眼,木讷地呢喃。

“若阿朝情願與他人共享渺渺,渺渺再娶了白哥哥,也未嘗不可。”

穆忘朝愕極反笑,渺渺姑娘的發言,還真是驚世駭俗啊。

他心中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話來。

——童言無忌。

用如此詞彙評價一位元嬰真君,他的想法又何嘗不驚世駭俗。

梨渺擡起目光,不滿地噘了噘唇,“阿朝不願便罷了,緣何又在笑我。”

穆忘朝捋開沾濕的前擺,颔首溫聲道:“我孩提之時,也見過街坊中的孩子扮家家酒。”

梨渺不知他怎的岔開了話,琢磨了一會兒,嗔怪道:“我不是小孩子。”

她抓來穆忘朝的手,荷苞般捧着貼在臉旁,清目柔柔:“我是阿朝的妻。”

穆忘朝側目注視着她,漸漸顯出無奈。

少女細膩的手觸感極佳,摩挲起來更似有輕羽撓在他心頭。

這約莫又是這副過于敏感的人偶之軀在作祟。

穆忘朝輕飄飄轉移了話題。“那位白前輩,是何許人也?”

梨渺歪着腦袋沉吟了片晌,直愣愣搖頭:“他名今歌白,我也不知他從何處來。”

少年詫然,看他二人熟絡的模樣,不應只是萍水相逢。

“你二人應當相識許久了罷。”

梨渺:“是呀,都有……”

想到她對穆忘朝隐藏了兩千年過往,在時間一事上,她不可避免地卡了殼。

“都有好多好多年啦!當我還在宗門裏的時候,就認識白哥哥了。”

穆忘朝:“他并非你的同門?”

“嗯!”梨渺點點頭,昂着腦袋回想。

“小時候,師尊囑咐我,步入元嬰期之前,不可離開山門半步。師尊還在宗門四周設下了禁制,我無法去到外面,可師兄師姐們卻能進出自如,我十分好奇,便不時跑到禁制旁,偷偷往外看。”

“因宗門地處偏僻,我極少能望見路過的外人,更別提與旁人說話了。”

“有一天,我見到一個陌生女子,她看見我,居然毫發無損地穿過了師尊設下的禁制,來到我的面前。”

“我十分驚訝,她對我說了些話,卻未告訴我她是誰,只叮囑我,莫要對宗門中人提起我見過她的事。”

“我答應了她,并未向師尊提及,但師尊好似也未察覺她的到來,分明師尊是那般厲害的人物。”

梨渺說到此,又安靜得不知在想些什麽。

穆忘朝在梨渺的夢呓中,聽過她呼喚“師尊”。

那般甜美的語氣,讓他以為,她十分依賴那人。

然而聽渺渺姑娘的描述,她自小便被師父禁足山門之中,師門之中,僅她一人失了自由。

她的師父為何有此決策,叫人在意。

半晌都未等來梨渺的後話,穆忘朝不禁出聲:“這與今前輩又有何關系?”

梨渺驀地回神,撫掌笑道:“哎呀,只想着從頭講,都忘了白哥哥的事了。”

穆忘朝:“……”

梨渺:“分明在那女子到來前的近百年間,我從未與宗門外的人打過照面,然而便在那女子離開後半月,我居然又同外人說上了話。”

“那便是白哥哥,他看見了我,朝我微笑,可他卻沒辦法穿越禁制,便只能留在外頭同我講話。”

“他告訴了我許許多多的故事,還總給我帶好吃的點心。外人沒辦法平安穿過禁制,可毫無靈力的點心卻可以,真是神奇呢。”

穆忘朝一陣沉默,如此聽來,真如話本裏的故事一樣,那位今前輩,才應是渺渺姑娘的良配。

他雙手落于膝上,低着眸安靜了許久,出聲道:“姑娘于兩千三百年前拾得在下魂魄,彼時便已離了山門,依照尊師的命令,不入元嬰不可離山,故而那時的渺渺姑娘,應當突破了元嬰。”

“可現在的渺渺姑娘卻是元嬰中期,依在下了解,兩千餘年只進步半境元嬰,似乎并不合理。”

梨渺愣住,她同師尊講着過去的事,他竟在盤算她的底細。

真不愧是師尊……連少不經事的他,都這般敏銳。

她眸光輕晃,鎮靜道:“師尊不在了。”

“所以我很早……便離開了。”

搪塞的語句,卻又并非假話。

梨渺說起師尊殁了時,句尾仍沒忍住發顫。

穆忘朝怔然看向她呆滞的臉,忽然心尖一頓。

“抱歉……”

梨渺幽幽擡起了眼,倏而莞爾一笑,先前那分傷感盡數破散。

“阿朝想聽渺渺的故事?我可以慢慢同你講。”

“不過現在……你得先換身衣裳,雖然人偶浸泡不壞,可濕着身,總歸不舒爽。”

梨渺說着便去衣櫃中托來一套衣衫放在桌上,而後便去抓少年的衣襟。

穆忘朝倏地從座椅上立了起來,睜大眼後退。

“我自己來便好……”

梨渺并不退步,偏偏湊上了前。

穆忘朝靠在牆邊退無可退,他捉住少女雙手,面露赧然。

“如此……不合禮數。”

梨渺輕彎眼眸,嬌柔笑道:“你這身子都是我鑄的,每一寸的模樣我都了熟于心,主人為傀儡更換衣衫,有何失禮。”

少年愈發耳熱,死死握着梨渺的手,不肯讓她繼續。

梨渺褪了笑容,雙目無波地凝視着他泛着青筋的手背,忽而輕歪脖頸,面露憐憫。

“看來阿朝還是習慣把手腳都縛起來。”

“如此才能……乖乖由我。”

少女輕飄飄的話語,直讓穆忘朝背脊發寒。

他目光不定地注視着面前的姑娘,她一時天真爛漫,一時又冷惡如魔,任性唯我。

他剛以為自己可以放下戒備,卻又被她踩在深淵之下,只能無力仰望。

他看不懂她。

心驚魂顫的少年,雙手頓然垂落。

梨渺揚起臉,目中霜寒盡融,春意躍湧。

“阿朝真乖。”

她沿着少年前襟剝開衣物,似褪去花苞之外半枯的花萼,勃勃生機盡展眼前。

穆忘朝梗着脖頸,不敢看她,少女指節無意觸碰在他胸口,更讓他面頰發熱,焦躁不安。

梨渺取來帕子,擦拭着他肩胛上晶瑩的水漬,她含笑欣賞着他的肉軀,從琵琶骨到胸膛,動作輕柔又細膩。

穆忘朝呼吸深重,五指用力按在了身後的牆面,她每每變換場地,體內的激靈都叫他忍不住扼住氣息。

梨渺沉浸其中,怡然自得,喜歡得緊了,她便故意在他腰間按了一把,少年終于按捺不住,悶吭一聲,握住她的手,放任喘息。

“求你……莫要再繼續了。”

他喉頭幹澀,出聲也啞然失芯。

梨渺擡眸望向他,許是因他尚還虛弱,此刻的臉更是脆弱不堪,別有風韻。

他眸中如有灼火,這樣危險的眼神,梨渺晨時恰在今歌白的眸裏見過。

她輕輕歪頭。

從前在小屋裏,她玩得盡興了,師尊才會緊擰着眉洩出聲音,方才她不過輕輕戳了戳,他便受不住了。

如今的師尊,耐力真是比過去要薄弱許多呢。

穆忘朝見她靜滞不語,又深深吸了口氣,央求般喚道:“渺渺……”

梨渺被這一聲動情至深的呼喚觸撥了心弦,她恍惚眨了眨眼,忸怩着颔首應了聲。

她後退一步,端起桌上的幹淨衣裳。

穆忘朝如臨大赦,迅速披好了衣裳,還未來得及束腰,梨渺忽然兔子一般撲了上去,抱着少年的腰身笑吟吟擡起頭。

“阿朝,你抱起來好舒服!”

穆忘朝愕然張大了眼。

梨渺手掌按上他半敞的前胸,“身體也很好摸!”

少年将出的語句被動蕩的內息扼在喉中,他當即捉了梨渺的手,努力控制呼吸。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平複了半晌,他攏眉看向梨渺,眸光閃爍不定。

“你究竟是懂,還是不懂?”

梨渺不明所以地擡高眼睫,“懂什麽?”

穆忘朝無意識摩挲着她的手心,眼神飄忽。

“……懂這些舉止的意義。”

梨渺食指觸上下唇,眼珠滴溜溜轉了半圈。

“我喜歡阿朝,便想同阿朝親近,親近阿朝,阿朝會變得和平常不一樣,此般變化會令我開心,開心就是意義!”

穆忘朝垂落睫羽,掩下一片深沉。

“那你可知這般舉動,将招致何等後果。”

梨渺癟起嘴納悶,她都開心了,還能有什麽後果?

想當初她親近了師尊十年,都未曾碰上什麽異狀。

難道……

梨渺心頭驀然一震。

難道師尊自燃而死,便是後果。

看到身前少女忽然呆若木雞,泫然欲泣,穆忘朝怔然張了張眸,陰翳頃刻散去,兩眼清澈無物。

不知為何,他竟有些慌神,鬼使神差地擡起手,欲将她攬進臂彎安慰。

然而梨渺卻突然縱了出去,窩到床頭,抱起一只月白色絹人,失魂落魄看着地面。

穆忘朝茫然無措,不知她想到了何等可怖之事,但她多半誤會了他的警醒。

他挪步上前,忘了整理衣裳。

“渺渺姑娘……”

梨渺聽到少年的輕喚,她沒有回應,只抱緊了懷中的絹人。

穆忘朝半蹲在她身前,內心踟蹰。

“可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

梨渺雙目無神,師尊前世死因,她是斷不能同他講的。

好不容易鑄成了軀體,她卻不能像從前那般肆無忌憚。

她究竟該如何做,才能阻止師尊走向死亡……

穆忘朝沒能等來她的回答。

他望着少女沾濕的眼角,只覺心髒隐隐作痛。

這幅身體,好似并不願見到鑄造者難過。

他輕輕覆上少女的手,梨渺身軀一顫,忽然起身遠離,呆滞看着他。

“別過來。”

梨渺啞聲說罷,便轉身跑出了房間。

穆忘朝急迫跟上幾步,又恹恹愣在原地。

不是說,同他親近,會讓她開心麽……

梨渺一路小跑至海岸,望着北方看不見的海岸兀自失神。

白衣男子走到她身側,低聲嘆道:“怎麽了?”

他在亭中等她,本是計劃着誘逼她一番,可看到她六神無主地跑出房間,他滿腹怨火都蔫了下去。

梨渺立馬癟起嘴,強忍的淚汩汩灑在擰巴的小臉上。

今歌白瞳孔輕縮,當即攬來梨渺的身子,俯首拭淚。

“怎的還哭了?”

認識阿渺這麽多年,他只見她哭過一次。

今歌白低眸看向她懷中的月白絹人,陰郁道:“那厮欺負你了?”

梨渺哽咽着擡起頭,滿眼委屈。

“白哥哥,是不是我一味與師尊親近,便會讓師尊烈火焚身,最終死掉?”

今歌白訝然頓了頓眼珠,稍加思忖,明白了梨渺言語之意。

原來她是這般認為的。

若不聽那最後半句,她這話倒也不錯。

只不過,此烈火非彼烈火,沒想到他當初使的燃心散,還能有這般誤導之用。

他壓住嘴角,惋惜一嘆。

“不料清宵子竟是這般體質,無怪傳聞他兩千餘年都不曾沾過半點情緣。”

梨渺垂下眸,胸中堵得難受。

是不是她小心一點,克制一些,便不會招致惡果呢。

可怎樣的程度才算是克制?

今歌白疼惜撫來梨渺的臉,笑意諱莫如深。

“我便不會這般輕易死掉,阿渺盡可與哥哥親近,哥哥甘願為阿渺……烈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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