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朝在邀我同房
第27章 第 27 章 阿朝在邀我同房
穆忘朝頓時一驚, 下意識想抽身後退,又生生扼住了沖動。
梨渺沖他笑笑,甜聲道:“我看累了, 需要借用阿朝來慰神。”
穆忘朝定了定心,輕聲關懷道:“習醫也不急于一時,累了便休息罷。”
梨渺從他一本正經的臉上瞧見羞赧之色, 不禁心情大好。
果然,吸引她的從來都不是功法秘籍,而是師尊的撫慰。
她惬意伸了個懶腰, 少年一聲不吭, 卻繃緊了大腿, 握住書本的五指也禁不住使上了寸勁。
梨渺側身面朝他,目珠自眼角朝他瞄來,穆忘朝冷不丁縮回目光, 定定落在書頁上, 卻半晌都移不去下一行。
梨渺瞧這厚厚一本書已被少年讀了大半本, 嘟哝道:“阿朝不覺疲倦麽?”
“少時讀聖賢書, 時常通宵達旦, 此書同那些比起來, 還算有趣。”
少年似是想起那些陰陽相隔的人與事, 說話時剛泛起的淺淡笑意又悄然褪色, 最後只餘怔忡。
梨渺靜看着他的神情,久久不發一言。
北風拂來清爽, 也漸漸吹去少年心頭凄涼。
他長籲一聲, 平複了心緒,拇指翻過下頁。
梨渺神游一陣,漸漸閉上了眼, 放空思緒,感到分外安心。
寂靜了太久,少年忍不住将手中書移開兩寸,悄然看向梨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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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窩在他膝上小憩,雙手縮在頸前,水滢滢的面容清美恬靜,惹人心憐。
他默然抑下蠢蠢欲動的心思,指腹在書底輕緩摩挲。
天邊雲霞漸染,養神許久的梨渺緩緩睜開眼,偏過腦袋看去時,少年正讀得聚精會神,只是書本翻過的厚度比起半個時辰前好似無差。
穆忘朝回來了目光,“休息夠了?”
梨渺稍微挪了挪睡僵的身子,軟聲軟氣地說道:“沒夠。”
穆忘朝讀懂她的小心思,輕扯了下嘴角,正經道:“既然如此疲累,還不如早些去房中歇息,何必在此委屈。”
梨渺神情瞬轉,笑得似只狡猾的狐貍。
“阿朝在邀我同房。”
“?!”
少年剎那憋紅了臉。
“……胡言!我絕非此意!”
梨渺疑惑癟了癟唇,嬌羞說道:“一同回房歇息,豈非阿朝的請求?何故這般激動。”
穆忘朝:“……”
他忘了,這元嬰期的高人,實則是個不知床笫之事為何物的小姑娘,出言無忌,只是個巧合罷了。
“……并非如此,只是在勸你一人而已。”他支吾擠出了話語。
梨渺嘿嘿笑了兩聲,倏而眼眸一轉,靜滞了少焉。
“有人來了。”
她支起上身,轉頭望向後方。
不一會兒,綠衣的姑娘的身影出現在坡頂,她看見兩人,當即笑開了顏,呼喊道:“阿渺,穆師弟,正找你們呢!我忘告訴你們,食堂每日酉時開飯,未辟谷的弟子都可前去用膳,眼下正到了時候,我領你們過去啊!”
“多謝星河師姐,這就來。”
梨渺看向面露難色的少年,道:“不必擔心,你的那份,我偷偷幫你吃了便是。”
說着她便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穆忘朝勉強笑笑,搭上梨渺的手,撐起有些發麻的身軀。
二人走得近了,悉星河好奇問道:“你二人怎的在此地看書?也沒張桌椅,無倚無靠的,多累人啊。”
梨渺微笑道:“圖個清淨,便随意尋了處地方。”
悉星河訝然:“藏書閣還不夠清淨?”
梨渺:“我原也這般認為,可惜被人打攪,我二人不願糾纏,便離開了。”
聞言,悉星河張張眼眸,好似已有了猜測。“你們遇到的……是什麽人吶?”
梨渺:“一位鐘姓師兄。”
“果然是鐘渠那個讨厭鬼!”悉星河忿忿然出聲,反應極快。
梨渺:“果然?”
悉星河擰起秀眉,撇嘴道:“那家夥平日待誰都沒有好臉色,仗着有幾分家底和築基後期的修為,沒少欺負師弟師妹,我剛來門中時,便被他取笑了好一通,這裏煉氣期的諸位同門,幾乎都被他使喚過。”
梨渺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原來這姓鐘的小輩言語刻薄,不止是對着她一人。
“哼,不就是築基期嘛,等我破了築基,定要與他一較高下,讓他嘗嘗吾劍之利!”
綠衣少女越說越憤懑,仿佛今日受辱的并非梨渺,而是她本人。
梨渺配合地拉高嘴角,鼓勁道:“星河師姐定能如願!”
“門中弟子如此蠻橫,掌門與大師姐也不管教一二麽。”穆忘朝忽地出聲。
悉星河:“嗐呀,掌門是什麽模樣,你又怎會不知,又未鬧得雞飛狗跳,他怎會舍得出面管教弟子?”
“至于大師姐,她的确教訓過鐘渠幾次,可又有何用,一次服軟,下次還犯。大師姐面冷心慈,不忍下狠手,若換作是我,便将他舌頭拔了,叫他再不能狺狺狂吠!”
梨渺睜圓雙眼贊嘆一聲,“師姐所言有理,我學到了!”
穆忘朝不由得側過臉來,心中納悶,她學到什麽了?
一路上悉星河刺刺不休說着鐘渠的劣跡,梨渺聽得興致十足,這可比學識書上的文字要有趣得多。
不知不覺到了飯堂,悉星河暫且停了控訴,領着二人取了碗筷,打來飯菜入座。
飯堂內已坐了七八號人,聽說梨渺與穆忘朝是新來的弟子,都禮貌打了聲招呼。
梨渺看着桌上飄香的燒雞鹵肚,這些在凡界生活時可望而不可得的珍馐,進入修真界後,她卻也未吃上過幾回,她讷然動筷,一時有些感慨。
悉星河埋頭大快朵頤,吃起飯來全然不像個秀麗的商家小姐,迅速滅了一半,她滿足感嘆道:“楊師兄的手藝總是這麽好,每天都吃不膩。”
她擡起眼,才發現對面的少年端正坐着,碗筷放在面前一動不動。
“穆師弟,你怎麽不吃啊?”
穆忘朝看了她兩眼,有他人目睹,渺渺可做不到悄悄替他用膳了。
“我現在不餓。”
悉星河癟起嘴,“門中每日只放這一頓飯,從早到晚空着肚子,怎會不餓。”
“我……我素來也是如此,一天之內唯有戌時方會進食,多年習慣,讓師姐見笑了。”
穆忘朝腼腆笑笑。
悉星河詫然張了張口,忍不住又打量他幾番,喃喃道:“你可真是個怪人……”
“嗯!阿朝還有個怪癖,有人瞧着,他便吃不下。”梨渺适時補充,扯白信手拈來。
悉星河恍然大悟地點起腦袋,“噢——難怪先前給他遞糕點他都不吃,真想不通。”
她又喂進一口飯,展顏沖穆忘朝笑道:“那也無妨,你大可酉時前來将飯菜帶走,留一個時辰再吃。唔……最好學門火系法術,熱菜方便。”
梨渺掩唇輕笑出聲。
用過晚膳,悉星河馬不停蹄地去修煉,梨渺有所感悟,便也叫穆忘朝去空置的練功臺練劍,自己則在一旁打坐調息。
練至月上中天,二人去山北側挑了住房,房間雖少光照,但也因此不被宗門弟子青睐,格外僻靜,對身藏秘密之人來說,這是最合适的居所。
穆忘朝開門走進一間空屋,梨渺施了個小火術,點亮桌上受潮的燭臺。
屋內灰塵遍地,灰袖一扇便覺嗆人。
穆忘朝面色為難地看了一周,抱歉道:“失策,該早些來的……我去借些打掃用具來。”
“不必了。”
梨渺眼眸精明一轉,映着燭火耀耀,她伸出一根手指晃晃,笑道:“我現在便教你清潔術。”
說着,梨渺掐訣施法,一陣異風穿過,直将桌椅床櫃與地面的灰塵一并掃起,帶出了窗外。
“以靈摧風水,控制精準些,便不會惹得自己一身髒。”
她取出納戒中的被褥扔去床上,穆忘朝立馬動身鋪好,回頭看向梨渺時,眼裏透着兩點清光。
“渺渺,你會的東西……好像也不少。”
梨渺神氣地揚了揚腦袋,道:“即便是習劍之人,這些簡單的法術也都會掌握,否則起居行走該有多不便。”
少年注視着她默了片刻,試探着開口:“所以渺渺……也是習劍之人?”
“嗯~”梨渺聲調高揚。
穆忘朝緩步上前,在她身前站定。
“我有一事不明。”
“為何你說自己不善使劍?”
“我……”
梨渺扇着睫羽頓了頓,因她雜念過甚,做不到寄心于劍,而這些自出生起便深種于心的雜念,在踏入仙途後也難以消除,甚至在清宵子座下越攢越多、愈演愈烈。
她無數次令師尊困苦無奈,即便如今他脫胎換骨忘了從前,她也羞于啓齒。
“因為我沒那份天賦,即便積攢了足夠多的修為,也做不到人劍合一。”
梨渺含混過去,一只足尖點地,無聊地晃悠。
“瓶頸在此,再難突破,所以我需要另謀他路。”
“你是清淨門弟子……對麽?”
梨渺動作停滞,緩慢擡起臉來,肅然盯向少年火光搖曳的雙眼。
半晌,她扯起嘴角,“阿朝在說什麽?”
穆忘朝心中惴惴不安,如此猜測已在他腦中盤旋數日,如今将它托出,他耗費了極大的勇氣。
若答案為真,便印證了渺渺從前對他諸多說辭皆為謊言,連他的死因與新身來歷……都成了被掩藏的謎。
他穩住呼吸,鎮定出聲。
“先前靳前輩說,那晚談及清淨門滅門慘案時,你露了殺氣,可你當時的解釋……與從前對我講述的話語并不相合。”
“清淨門掌門人乃劍道強尊,你分明自知此道天賦欠缺,卻在元嬰期才作出另尋他路的決定,此前你的堅持……應當別有原因。”
“渺渺宗門亦滅,已是孤身一人,未免太過巧合……”
梨渺眸光微凝,聲音不摻一絲情感:“這便是巧合。”
穆忘朝默了默,并未就此罷休。
“渺渺曾透露于我,尊師命你元嬰前不可出山,并為此在宗門周圍設下禁制,門中弟子,僅你一人不得出入。”
梨渺:“沒錯。”
穆忘朝:“我今日在書中見到,清淨門覆滅前二百年,清宵劍尊忽在山周設下重重劍陣,化神之下莫敢闖入,即便是化神境大能,也無法安然突破,唯有清淨門子弟手握特制符箓,方可通行。”
“如此突然的舉措,清宵劍尊……又是為了藏住什麽?”
梨渺安靜片晌,忽而輕笑一聲。
“阿朝是想說,清宵劍尊想藏的,便是我的玄辰血脈。”
少年凝視着她,抿唇不語。
梨渺彎彎眼眸,“唔,聽阿朝一講,我的經歷與清淨門的确有幾處相似,無怪阿朝會有這般猜測。”
“這當真,只是我的猜測麽。”少年低聲道。
梨渺:“我撿到你是在兩千三百年前,比清淨門立派時間還早上千年呢,我這般年紀,又怎能是劍尊弟子?”
穆忘朝會對她的說辭産生懷疑,便是因為此般悖論。
可無論他如何發問,想必面前之人也不會更改答案,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了。
穆忘朝望着她的眼,最終低嘆一聲。
梨渺眸光微動,又變得柔情似水,她輕輕拉起少年的手,嬌滴滴問道:“阿朝,你不信我麽?”
穆忘朝雙目略有失色,他淡淡牽了牽唇角,溫聲道:“我信與不信,重要麽。”
“當然。”梨渺靠進少年懷中,兩手擦着他的腰間繞至後背。
“渺渺想要阿朝全心全意的信賴。”
穆忘朝略微擡起了右手,卻未碰上她的身子,轉而指向桌上的燭臺。
“那點火的法術,也能教教我麽?”
梨渺輕輕癟嘴,他轉移話題的功夫可有些退步了。
罷了,只要他莫再去提起她與清淨門的關系,她可以原諒他這次的不解風情。
“自然,我之所學盡可傳授與你,只是眼下時候已晚,阿朝~我們該去榻上歇息了。”
穆忘朝面色略僵,醞釀着開口:“修行地界,尚有其他弟子在,如此不合禮儀。”
梨渺輕哼一聲,臉頰在少年胸前磨蹭了半圈,“你我住得偏,沒人瞧見。”
穆忘朝:“并非萬無一失,萬一被察覺,只怕渺渺遭他人閑話。”
梨渺:“誰敢多嘴,便拔了他的舌頭。”
“……渺渺。”穆忘朝這一聲沉喚,滿是無奈。
她向悉師姐學的語句,這麽快便運用上了。
梨渺昂起腦袋,委屈巴巴地瞧着他,出聲可憐至極。
“都這般晚了,阿朝舍得将我趕走……叫我重新收拾一間破舊屋子再去就寝麽?”
穆忘朝指尖驀地一跳,他看着少女水盈盈的雙眼,喉結升起又下沉。
“……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