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否……再摸摸我

第43章 第 43 章 可否……再摸摸我

梨渺驀然動容。

她怔愣少頃, 旋而柔了目光,懷揣着一分雀躍,輕盈靠進少年胸膛, 細細撫摸他的臉頰與鬓發。

少年眼眸顫動,目光愈發虛渺,近乎無意地覆上她的手背, 安詳阖上了眼。

第一縷日光靜悄灑上二人的面龐。

此時此刻,梨渺亦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安寧,此前什麽慌張糾結都已忘卻, 只想時間再停留久一些。

大地鍍上輝光, 梨渺估算着同伴将醒, 便輕輕收回手,矜雅站在穆忘朝身前。

穆忘朝神色恍恍,仿佛剛從夢中醒來, 還隐約留有一分依戀。

“天亮了。”他喃喃說道。

梨渺淺含笑意, “聽你的語氣, 倒像是不舍黑夜。”

穆忘朝略一搖頭, 平靜如常道:“黑夜白晝, 我并沒什麽偏好。”

梨渺定定看了他半晌, 倏而擡唇, “從前我總覺得你十分好懂, 可有時候,卻叫我都難以琢磨了。”

“是麽……”穆忘朝随口應道。

他看待自己, 又何嘗不是如此。

“走吧, 歷練的一天又開始了。”梨渺輕快轉過身,負手朝山洞走去。

穆忘朝悵然望着少女的背影,最後一分蕪雜念想也化作了無奈的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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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 他放空了一切,将心緒沉入湖底,跟随曦光的指引,釋然向前走去。

山洞中的姑娘似乎剛剛蘇醒,見到二人歸來,她松開握住腰間劍柄的手,吐了口氣道:“你們怎麽起得比我還早,我還打算先去練上小半時辰再來叫你們呢。”

即便任務在身須得整日勞累,悉星河仍沒丢掉晨練的習慣,這讓梨渺不禁對她生了別樣的敬佩。

除了埋頭煉偶的三百年,她修煉時都是雜念叢生,未曾有過這般刻苦意志。

“在秘境中實戰一場,或許更有效用。”梨渺随口說道。

悉星河笑了笑,“我當然知道!只是實戰的機會難以預測,但練劍的時間,卻能由自己把握!習慣了這般生活,少揮一天劍,我心裏還沒底了呢!”

梨渺輕彎明眸,“那我們便等星河師姐練了劍,再動身。”

悉星河噘着嘴沉默片晌,迅速擺了擺頭,“罷了,既然大家都已準備好,便不必顧我,任務為重。”

她彈了下劍镗,意氣風發地昂首。“祈願今日能碰上一場實戰!”

說罷,她又補充道:“但別太艱難!”

梨渺失笑,根據昨日勘查結果默默定下了今日的行進路線。

-

今歌白伫立在高坡上,俯視着縱橫交錯的深紅溝壑。

此處與那些山清水秀的地界迥然不同,一眼望去不見植被,腳下土壤堅硬而厚重,好似經歷了層層擠壓,幾乎成了岩石。

“原來尊使在此,失敬失敬。”

身後傳來鐘家家主敦厚有禮的聲音,今歌白沒有回頭,靜待夫婦二人走到他的身側。

“我二人不過恰好經過此地,并非有意跟蹤,還請尊使莫怪。”

鐘瑄十分謹慎,趕緊補了句話,态度極盡謙卑。

今歌白沒有理會他的自辯,他雙臂環胸,氣定神閑的姿态暗示着他的深不可測。

“這下面,便是一處地宮吧。”白衣青年悠然說道。

鐘瑄:“不錯,地宮中的妖獸亦是不可錯過的好材,未指派給那些唯我派的沙子,便由我等親自收獲。”

說完,他呵呵笑了兩聲,“當然,秘境所得之物,都會如數獻給渡火神宮。”

李凝玉看出今歌白好似正在盤算着什麽,便邀請道:“尊使可要同行?”

“好啊。”今歌白嘴角略噙笑意,一切反應都點到為止。

夫婦二人引着今歌白來到深紅溝壑中的一處,六尺寬的石陣封印着顏色迥異的地門。

鐘瑄默默念訣,施法啓開封印,方形石板緩慢揭開,露出了其下深沉如淵的空洞。

邁入其中,腐朽與生澀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黑暗下的底層世界逐漸展開它的樣貌。

蝠鳥驚飛,被純粹野性支配的獸類并不懂得觀察人類的舉動,陌生氣息的闖入令它們警覺而躁動,接二連三地冒出頭來。

築基期,金丹期……

可惜,過度奔放迎來的結局,唯有滅亡。

在連續損失十幾只同伴後,妖獸們終于學會審時度勢,嚎叫着往深處竄逃,好似在高聲宣告危險來臨。

今歌白收回了釋放靈力的手,重新将它置入臂彎中。

他本不打算出手,但這些雜碎毫無自知之明地沖來,險些髒了他的衣裳。

鐘瑄熟練地解剖起那些妖獸屍身,将皮毛、爪牙、內髒與妖丹分類存好。

李凝玉始終默默觀察着今歌白的神色,他眉頭稍動一分,她都會仔細揣摩他的心情。

“外層妖獸修為略淺,無法滿足尊使興致,此處地宮乃是秘境中最大也最烈的一座,深處當有兩只高階妖獸,修為堪比元嬰。”

“噢?”

今歌白似笑非笑地揚了揚唇角,眸中透出黠色。

“我交過手的元嬰強者不在少數,但野獸終究是野獸,即便有堪比元嬰的修為與蠻力,終究少了幾分暢快。”

“鐘家主,将‘那家夥’放出來罷?”

他最後一句說得輕巧又随意,鐘瑄渾身一震,忽然露了絲緊張:“既、既然是尊使的指示……”

鐘瑄凝了面色,從納戒中取出一只造型奇特的小壺,窄口闊身,淺綠色的釉面外包裹着似蛛網又似枝杈的不明材質。

他将手放在瓶口時,封印的咒文有一瞬顯形,而後他拔出瓶塞,一汪黑紫色氣流驟然自瓶中噴湧而出,哄嘯驚雷一般失控奔走,轉瞬之間竟已襲至渡火宮的使者跟前。

今歌白凝眸盯着近在眼前的炸毛怪物,它渾身冒着煙氣,僅能看出半個獸形,它碩大的紅眼猙獰瞪着他,顯然将他當做了沖出封印後的第一口獵食。

變化只在剎那間,面對此般威脅,今歌白的腳步都未挪動半寸,他直視着怪物的眼,寒芒比其更甚。

目睹這一意外的鐘瑄卻驚得臉色煞白,連忙掐訣運靈,試圖控制那奔走的怪物,直到他額上青筋暴起,才生生将它拉回到自己身前。

怪物的情緒被安撫了些許,龇着牙在原地待命,目光直直落在前方。

“方才……不慎驚擾尊使,罪過罪過!”鐘瑄忙不疊謝罪,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今歌白泰然冷笑一聲,慢悠悠道:“還算及時。”

始終冷靜的李凝玉也為方才的變故驚得神識緊繃,好在,夫君及時控制住了那怪物,沒有在開陽使面前露怯。

若是傷了渡火宮的使者……不僅會失去渡火宮信任,喪失這來之不易的資格,還極有可能反惹上麻煩。

暗想着可能發生的一切,李凝玉望着今歌白默默感嘆,不愧是魔宮七星使,即便身處驚險一刻也面不改色。

三人往地宮深處走去,但凡有獸類暴露了氣息,鐘瑄牽引着的怪物便會發出滾水般的躁動聲響,鐘瑄稍稍松懈壓制,它便如山洪暴發一沖而上,迅速席卷八方,剎那間哀嚎遍野,眨眼的功夫,那些僅有煉氣築基修為的野獸們便消失一空,唯留鮮血濺射滿地。

吞噬了妖獸的怪物并不滿足于方才的餐食,它喉中發出嗚鳴,愈發饑餓地死盯着暗處。

行走之處,片肉不存。

李凝玉沉重看着這一切,而鐘瑄因長久維持對怪物的壓制,已變得頭昏目眩,在腐爛血腥氣的沖擊下,他身體産生了排異,扶膝在一旁幹嘔起來。

“夫君!”

李凝玉急促呼喚一聲,邁到他身後為他輸送靈力。

這瓶中邪獸實在霸道,品性兇殘,又極易失控,憑夫君金丹期圓滿的修為,将這初生之物操控,都頗為勉強。

可惜與這邪獸定下契約的,只能是鐘家家主,她即便境界更高一籌,也無法助其馴獸,唯有盡力減緩其不适。

今歌白略停腳步,身旁飄搖的兩簇幽火照得他白衣無塵。

他瞥目看來,依舊是那處變不驚的樣貌,只淺淺勾起了唇。

“看來鐘家主仍未能适應這小家夥的脾性啊。”

“可要休整片刻?本君有許多時間用來陪伴二位。”

鐘瑄聞言,立馬撐直了晃悠的身體,繃正了臉色說道:“在下無礙,只是平時忙于家政,許久未見血腥,讓尊使見笑了……繼續前行罷。”

開陽使此番為何而來,他們都心知肚明。

他是魔尊的眼睛,前來觀測鐘家是否有資格驅使渡火宮賜下的武器。

操控邪獸……将它發揮出最大的力量,維持自身氣息平穩……

他須得……在開陽使面前展現出輕松自如的模樣!他鐘瑄擔得起渡火宮的考驗!

今歌白淡淡打量他一眼,看來他随口的問候反激起了鐘瑄逞強之志,若是他折倒在這地宮裏……是否算他幹擾了觀測結果呢……

他眼睫微壓,不以為意地挪步讓道,淡漠看着鐘瑄牽引着邪獸向前走去。

地宮頗為龐大,又布滿幹擾,極易迷失方向。

今歌白卻發現,除了初進地宮時遇到的金丹期妖獸,走過如此長的路程,竟未再見到第二只。

鐘家夫婦顯然對地宮布局格外熟悉,穿過迷人眼的層層障礙,不出三日便找到了一只元嬰獸王所在。

吞噬了數十只妖獸的怪物力量奔騰外現,瞬間掙脫鐘瑄控制,低吼着掠上前與那元嬰獸王交纏撕咬,仿佛在它眼中,滿足食欲乃至上目标,為此不惜飛蛾撲火。

兩獸争鬥,震得大地抖動、碎石飛落。

鐘瑄支撐三日,已然筋疲力盡,然見到此般景象,他腦中頓時繃緊了弦,硬是擠出最後的力道,與邪獸重新建立連結。

只是這次,他沒有再壓制它的行動,而是在通過靈契為其助力。

邪獸雖猛,但積累不足,多半鬥不過元嬰境妖獸,若是被反殺,他付出的心血……魔宮的仁慈……便都白費了!

李凝玉也知形勢不容樂觀,再拖下去,先死的恐怕不是那兩只狂獸,而是她逞能的夫君了!

未作遲疑,李凝玉當即加入戰場,攻向那元嬰獸王。

兩人一獸幾經周折,将那獸王壓制,邪獸銳利如箭的眼捕捉了對手的破綻,它虛無的身軀化作濃煙将其絞殺,而後風卷殘雲,迅疾的撕咬滿溢着興奮狂喜。

李凝玉見狀,當即收招後退,警惕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邪獸。

方才的戰鬥,她從始至終都繃緊了神識,鐘瑄力竭,她身旁的邪獸便成了不可琢磨之物,随時都有可能将她視為更優的獵物。

好在,它沒有徹底失控向她反撲過來。

碩大的獸王被啃食殆盡,怪物仰天長嘯,空虛已久的食欲得到填補,它終于鎮定下來,鐘瑄也猛地松了口氣,好似劫後餘生。

今歌白觀察着邪獸的狀态,淡定道:“力量又增長了幾分。”

他撫上下颏,目透精光,露出一個自如的笑。

“可看來……吞噬靈獸的上限,也僅止于此了。”

李凝玉微不可見地眯了眯眼睑,聽明了今歌白言下之意。

秘境之局,本就是為此開啓。

今歌白抱臂看向鐘瑄,“家主做得很好,姑且沒有讓本君失望。”

鐘瑄扯着笑對他抱了抱拳,經此一役,他徹底耗空,連應話的力氣都擠不出了。

“将它收起來罷,家主需要調息修整……小家夥也需要消化。”

今歌白瞥了邪獸一眼,随手打開折扇,閑然置于身前搖風。

黑紫濃煙一般的妖獸被收回那只造型奇異的小壺中,地宮內的壓迫感頓時少了一半。

鐘瑄原地打坐調息,今歌白目光随意掠過周圍,幽幽出聲:“此地還有一只元嬰妖獸?”

李凝玉:“正是。”

她斟酌少頃,“尊使是要設下一重考驗?”

“如何處理,二位自行決定便好,同樣的戲碼,又何必看上兩回。”白衣青年雲淡風輕。

李凝玉低低應了一聲,以夫君的狀況,短期內恐怕沒法驅動邪獸再血洗一番,這段時日,須得養精蓄銳。

今歌白狀似無聊地捏起扇骨,問道:“靳無常所在的北方地宮,與此處相比如何?”

李凝玉:“妖獸約莫少了半數。”

今歌白:“如此說來,攔不住一名元嬰中期。”

說着,今歌白忽然想起當初目睹靳無常對敵時的場面,不禁眯了眯眼角。

臨戰對着秘籍施法……那可全然不該是元嬰中期的表現。

“無妨,靳無常定會在地宮中待到最後一刻。”李凝玉淡漠道。

今歌白瞥去目光,“何以見得?”

李凝玉:“北方地宮陷阱密布,最為迷惑複雜,而且其中金丹妖獸不足十只,他根本無法完成委托。”

今歌白冷笑,“若他并未将任務放在眼中,出爾反爾呢?”

李凝玉:“即便如此,沒有離開地宮的密令,他也只能乖乖待在封印下。”

原來離開地宮還需解一道封印。今歌白暗思片刻,驀地合了折扇,負手道:“此地陰暗潮濕,實在有違本君喜好,本君該離開了。”

李凝玉想着出口封印就在附近,周圍妖獸皆除,留鐘瑄一人停留片刻也不會有危險。她站起身,道:“尊使請随我來。”

今歌白跟着李凝玉,來到一處被四面牆壁回旋環繞的空地,李凝玉走到空地正中央的機關旁,低聲念了一串不成字義的咒語,機關頂部的球狀物體顯現出符文,符文旋轉,石牆挪動,耀眼的日光逐漸自頂部照射而入,揭開一片黑暗。

“尊使先請,待夫君恢複一二,我等再一并離開。”李凝玉微微俯首,沉靜有禮。

今歌白粗略應了一聲,飛身躍出四方的開口,遼闊的深紅土地再度展開于眼前。

他輕輕拂了拂衣擺,望着遠山,目光清明。

若那鐘家二人足夠聰明,接下來的二十多日便會選擇養精蓄銳。

如此,他便有更多時間私會他的小阿渺。

思及此處,青年輕觸下唇,眸中柔情流轉,嘴角也不禁染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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