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所求之道

第44章 第 44 章 所求之道

目送今歌白離開, 李凝玉關閉了出口,回到鐘瑄所在地,運靈助他調息。

許久過後, 鐘瑄面容恢複了一絲血色,他深深呼吸,終于能看清火光旁飄搖的煙塵。

“尊使走了?”

李凝玉:“是, 幾個時辰前便已離開地宮。”

鐘瑄落下了心,喃喃道:“好個高深莫測的人物……分明未刻意釋放威壓,談笑間卻叫我心生畏懼……”

“畢竟是魔尊心腹, 傳聞能坐上七星使之位的人物, 都身懷常人莫及之絕技, 實力已無法單單用境界衡量……”

李凝玉語氣平靜地說着,然想起那白衣青年無法看透的淡漠笑眼,她也不由得後頸發涼。

“開陽使……那是末數第二的排位, 在他之上的五位該是何等怪胎……”鐘瑄六神無主地感慨道。

李凝玉定了定心, 道:“那并非你我可深探之事, 眼下最重要的, 是讓渡火宮滿意, 借力扳倒主家。”

說罷, 鐘瑄眸中掠過銳光, 面容漸顯猙獰。

“不錯, 姓銘的那些家夥欺壓我等多年,愈發變本加厲!往上倒推三千年, 大家不都穿着一條褲子!”

男子脖頸處青筋顯現, 因用力忍耐着胸中暴動,頭顱顫抖好似癫痫。

他按上那只禁獸壺。

“只要手握化神之力,銘家必不敢再來放肆……”

“總有一日, 要讓那群叛徒後悔摒棄鐘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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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地方竟有如此多靈獸,吓了我一跳,還好昨晚休息得足夠充分……”

剛結束一場惡戰的悉星河放肆喘了幾口氣,而後撫着胸口轉身看向兩位同門,“你們沒事吧?”

梨渺抿着唇搖頭如撥浪鼓,心中卻道,她可早便想到了這一出,畢竟這地方,是她故意将大家引來的。

引路人的她作為隊伍中唯一的醫師,理所當然地受到了二人保護,甚至都沒有一只獸爪揮到她的面前。

穆忘朝一身藏青勁裝身姿卓然,他利落撇去劍上血珠,道:“無礙,這些靈獸最高不過築基期後期,并無太大威脅。”

悉星河聞言,癱着眼睛幹幹扯動嘴角,“這可不像是煉氣期該說出的話,不過對象是你……”

話說到一半,她驀地頓了頓,快步走到穆忘朝身前,驚愕道:“等等,你的氣息……你已築基?!”

穆忘朝眼眶微張,面不改色地看了梨渺一眼。

他是無境之人,旁人對他的觀測皆是經由渺渺僞裝的結果,悉師姐斷言他突破築基,定是渺渺在背後做了什麽。

得到梨渺肯定的眼神後,穆忘朝泰然點頭,道:“似乎正是如此。”

綠衣少女頓時目瞪口呆,她緩緩撤回半步,又六神無主地步步後退,好似經受了莫大的打擊。

穆忘朝面露困惑,試探喚了聲:“……悉師姐?”

悉星河撐大了眼眶搖搖晃晃,如抽了魂一般喃喃念道:“你才修煉多久,便得以築基,甚至都未借助藥物……只不過在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

她忽而抓起腦袋崩潰仰天大喊:“我修煉十年都還未摸到築基的門檻啊啊啊——!”

梨渺錯愕動了動唇,或許是因為前世的積澱,阿朝在她的調教下成長頗快,為了削弱他在旁人眼中的特異之感,便需将他僞裝成晉升迅速的天才。

秘境歷練是極好的幌子,方才的戰鬥便是轉換之機,她悄悄調整了雨霖鈴的效果,讓阿朝顯現出築基初期的靈力氣場。

只是沒想到……這位同行小姑娘的反應會如此之大。

“星河師姐,冷靜……”

梨渺剛出聲,綠衣少女一把把她抱住,靠在她肩頭嚎啕大哭。

“我剛剛……還在為擊殺了四頭煉氣靈獸而嗝、沾沾自喜……”

“可是穆師弟他一聲不吭地就築基了啊!!”

聽着小姑娘在耳旁叫得吱哇響,梨渺一下子懵在原地,手足無措地呆了許久,才僵硬地拍拍悉星河的背,安慰道:“你也知道,阿朝是赤日血脈,修行本就快于常人,你別理他!”

穆忘朝:“……”

他不由得輕擡起眉梢,這似乎是渺渺頭一回在他人面前說他的不是,感覺……頗有些微妙。

“我已經二十一了!再築基不成,便當真要、落後于大半修士了!”

悉星河嚎得斷斷續續,可梨渺還是聽清了她的字句。

她記得她曾說過,修真界大多數人會在二十五歲左右完成築基,若遲上太久,便會被歸類于天賦低下的愚鈍之人。

雖然她未曾體會過此般困境,可設身處地地想想,她好似能夠理解悉星河的心思。

畢竟,她也不願做那愚鈍之人,表現得聰慧一些,師尊的目光便能在她身上多作停留,她當初,便是為此而在劍之一道上堅持了近二百年。

“別着急,還有時間。”梨渺溫聲安撫。

“即便築基晚于二十五歲又如何,不過是漫長仙途中一道微不足道的門檻,如何能以此限定星河師姐的才能。”

悉星河身軀微頓,她停下哭嚎,擡起臉看向梨渺,她精巧的面容平靜非常,一雙琉璃眼眸明澈似水,仿佛能穿透她的心底。

她鎮靜篤定的語氣莫名有定心之效,悉星河無由覺得,她不似在說安慰人的空話。

“你當真如此想?”

梨渺點點頭。

悉星河松開梨渺,凝眉叉腰。

“你說得對,不就是築基嘛!我只是開竅慢了些,仙途未必已成定局!”

少女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梨渺眼眸微轉,以悉星河目前的表現來看,她于劍道上的确悟性不足,缺了一道靈光。

選擇的道途是否合适,對修煉而言尤為重要,悉星河提升緩慢,或許便與此有關。

“星河師姐,你可曾想過嘗試修些別的?”

悉星河擡眉,“別的?”

梨渺:“嗯,或許在劍道之外,有更适合你的道路。”

悉星河沉默良久,轉身望向遠方,提唇一笑。

“可我偏要選劍道。”

梨渺看到少女眼中光華,不禁微愣。

“我打小的願望,便是追尋清宵劍尊腳步,即便天資不足,即便路途艱辛,我也不會改變。”

“肅妖魔、鎮河山,一人名響,一劍開天,所謂劍之風骨……如何叫人不向往?”

“這,便是我所求之道!”

少女笑顏高揚,聲脆而明朗。

穆忘朝怔然看着她的背影,此番話語在腦中回蕩,他忽而有些恍惚。

梨渺安靜伫立在原地,目光随着悉星河指尖所向,漸漸游散在遠方。

許久,她緩緩柔了面容,喃喃道:“你的選擇……也許值得。”

悉星河愣然轉過身來,安靜注視了她片晌,嘟囔道:“做什麽啊……突然一副老成的口氣……”

梨渺茫然眨了眨眼,露出腼腆的笑。“有麽?”

“當然有!我一時間還以為在同哪位前輩說話呢,都不像你了!”悉星河抹着哭花的臉,面頰鼓鼓囊囊地說着。

梨渺抿起唇輕輕撚動足尖,恍惚間才意識到,自己竟也到了做人前輩的年紀。她未走過幾個地方,見過多少人物,她獨處時總還恍惚間覺得,自己仍是那個活在劍尊羽翼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她默默感慨着,無意間看向穆忘朝,心湖不由自主漾起一層輕波。

“阿渺,謝謝你。”

少女突如其來的道謝又引回了梨渺的目光。

“聽你一席話,我又堅定了許多。”

悉星河叉腰高舒一口氣,轉身對穆忘朝笑道:“穆師弟,祝賀你晉升築基!待此行結束,師姐請你們去奚城酒樓大吃一頓!”

少女臉上的淚漬還在天光下熠熠生輝,但此刻她的笑顏,卻比日光更耀眼。

見她重拾活力,穆忘朝也安下了心,微笑道:“該我請客才是。”

三人談笑一陣,便動手處理起那些妖獸屍首來,将清單所記的內丹、齒、爪及內髒小心分割歸類,穆忘朝與悉星河此前并未接觸過這般活計,手法生疏,悉星河更是被濃重的血腥氣熏得連連皺眉,深呼吸時差點沒抽過去。

“這只獸肉看起來細嫩彈滑的,也不知吃起來如何……唔,今晚就拿它果腹罷。”悉星河一邊解體,一邊碎碎念道。

“我也想嘗嘗。”梨渺随口附和,食指與拇指捏着一顆妖丹,舉在日光下好奇觀看。

悉星河沉默一瞬,再出聲時,莫名多了幾分平靜的哀怨:“可咱倆的手藝,取用什麽食材……當真有分別麽?”

“唔……若是白哥哥在就好了。”梨渺小聲說道。

穆忘朝動作微頓,靜悄移去目光,她一臉專注于鑽研那要妖丹的構成,仿佛剛才的話語只是無意之下有感而發。

他抿了抿唇,心頭泛起細微的不适,好似有蟲豸在抓撓。

“我或許……可以一試。”

兩名少女同時轉頭,看向突然冒話的少年。

穆忘朝面容維持着平靜,淡定道:“我采集了可用于調味的草藥和崖鹽,今前輩烤魚時的手法,我都仔細記下了。”

悉星河詫異地張了張口,“不愧是你……就論這好學勁兒,你是我前輩。”

甚至對手還是那位與阿渺頗為暧昧的今前輩……啧,這穆師弟,可真是沉得住氣。

梨渺盯着穆忘朝呆了片刻,兀的出聲:“阿朝為何要學這門手藝?”

穆忘朝鎮靜的眼眸終于顯現一分不自然,他悄無聲息地掩下,低聲道:“總有用武之地。”

他不僅仔細看過,還将那手法在腦中回顧了數遍。

他也不知自己何來這般勝負欲。當他聽着渺渺提及往事,看見今歌白游刃有餘地為她制作菜肴,而他只能無所事事地旁觀時,他只覺心有不甘。

梨渺心思微動,阿朝分明無法進食,卻要在白哥哥眼底下偷師,看來星河烤魚的技藝,連他都沒眼瞧了。

可話又說回來,那些烤魚……當真有那般慘不忍睹麽?

收拾好了妖獸們的殘軀,趁着天色尚早,三人繼續在附近搜羅起清單材料,将至黃昏時,穆忘朝便擔起了今日的運輸之責,将材料送往标記地點。

少年離開後,悉星河還在興致勃勃地挖着草藥,梨渺見狀走上前,道:“星河師姐今日費了不少力氣,竟還不覺得疲累麽?”

“自是有些累的,可這些東西就在眼前,只有将它們全拔了,我才痛快!”

悉星河氣勢洶洶道,仿佛這些藥材都是礙眼的雜草,不除不快。

“況且早些完成任務,我們也好餘些時間四處走走,與師兄師姐們會合。”

梨渺對此并無什麽意見。

她蹲到悉星河身旁一同除草,因方才阿朝提起了白哥哥烤魚之事,她又免不了想起白哥哥在河岸邊說的那些話。

琢磨片刻,梨渺緩緩開口。

“星河師姐……”

“你知道雙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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