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可要與我定情?
第53章 第 53 章 可要與我定情?
“我、我不記得。”少年沉聲道。
梨渺看他羞憤難當的模樣, 盈盈展了顏,忽覺心中好受了不少。
“看來阿朝對我甚是挂念,不管你記不記得, 有星河師姐為證,你可抵賴不了。”
想那麽多作甚,只要師尊能乖乖待在她身邊, 那些事情弄不明白,又有何關系?
穆忘朝局促地看看梨渺,又看看另外二人, 只覺百口莫辯。
他當真不記得自己做過那種事, 偏偏悉師姐還這般當衆說出, 打了他個措手不及,想否認些什麽,又無從駁起, 最終只能閉嘴沉默, 佯裝鎮定。
“說起來……”
悉星河又遲疑着開口。
“我被邪獸襲擊, 失力昏倒之前, 好似看到了一個人影。”
梨渺目光輕悠悠飄了過去。
“是他從邪獸口中救下了我。可惜霧太重, 我又不甚清醒, 沒看清他是誰, 連身形都辨不明白, 只記得他好似拿着一柄劍。”
“你們說那邪獸瘋狂時威力堪比元嬰,所以那位恩人的修為, 應當不在元嬰之下, 元嬰期的劍修……我們宗門中,還有這號人物?”
悉星河偏着腦袋一臉迷惑,可答案顯而易見, 整個唯我派,除了掌門靳無常,便沒有元嬰強者了。
聽到她的說法,迎真也露出訝異又困惑的神色。
“阿渺,你趕回山洞時,可有見到旁人?”悉星河轉回身來看向梨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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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渺不假思索地搖頭,圓睜着眼睛滿是茫然。
穆忘朝不着痕跡地牽了牽唇角,此處的元嬰劍修,自然唯有一人爾。
迎真思索道:“今歌白前輩也在此方秘境,會否是他出手相救?”
“我想……應當不是。”梨渺抿着唇腼腆說道。
若悉星河什麽都未瞧見,她倒是能肆無忌憚地推給白哥哥,可她偏偏瞧見了她的劍,白哥哥可不使劍,如此謊言,一戳便破了。
“那還能是誰?”
悉星河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靈光一現,輕呼了一聲。
“難道這秘境之中,還藏着位隐世高人?話本裏便有這橋段!”
梨渺明亮了眼眸,驚嘆于年輕人的智慧,熱情附和道:“噢噢!說得有理!”
“真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向他道聲謝呢。”悉星河遺憾嘆了口氣。
你已經道過謝了——梨渺在心中默道。
便讓她信那莫須有的傳說,她便無需費腦筋撇清自己,如此倒是省事。
兩日後,衆人齊聚在秘境出口的大樹下,人數卻依舊未變。
失蹤的五人無一例外都遭遇毒手,只留下了破損的衣物、武器與儲物袋。
靳無常看着衆人收集來的遺物,神色低而沉靜,綿長嘆了聲。
便在這時,白衣男子忽然自遠方趕來,越入巨樹屏障中。
“噢?諸位都在。”
今歌白負手于身後,輕悠打了聲招呼。
衆弟子只知來人的身份是鐘家夫婦的客人,一時警惕起來,紛紛将手按到了武器上。
今歌白輕挑眉梢,作出無辜之狀:“諸位,為何對在下如此戒備?”
“白哥哥!”梨渺脆生生喚了一聲,走上前疑惑問道:“這些天你去哪兒了?我還擔心你趕不及出口開放的日子呢!”
衆弟子頓時驚詫。
“什麽?阿渺師妹竟與這位前輩是熟識?”
“先前怎的未聽你說過?”
“嗯,我們認識許久了。”梨渺點頭回應,可對于先前白哥哥為何不讓她在鐘家人面前與他相認這件事,她也不知道緣由。
今歌白:“我在南方地宮獵獸,原本該由鐘家主接應我離開,可久未等來其人,我只好強行破出,卻沒想到外面竟大變了樣。”
他看着梨渺淡淡笑了笑。
“好在,我趕上了。”
聽到他的說法,靳無常狐疑蹙了蹙眉,卻未作聲。
“這幾日發生的事,可多得人眼花缭亂了。”
梨渺對今歌白向來深信不疑,即便是此刻他略顯生硬的說辭,她也未去細想。
她将這三日的變故稍加潤色講給了今歌白聽,今歌白聽完,若有所思地說道:“沒想到鐘家人竟有如此險惡之心,莫非我自一開始,也是他們尋來的目标?”
穆忘朝靜默注視着今歌白,眼神微妙地沉了一分。
“呵,答案如今已不重要,倒是靳掌門,鐘家八人無一生還,離開秘境後,只怕我等會被鐘家反打上個兇手的名號,閣下打算如何應對?”今歌白道。
“不勞今兄操心,靳某人在口舌上還是有幾分功夫的。”靳無常彎着眼角,似笑非笑。
日上中天時,秘境之眼驟然有了動靜。
天色劇變,山河震蕩,一道缺口陡然自虛空劈開,顯露出一片混沌,正如一月以前将入秘境時所見那般。
衆人陸續躍入混沌之中,一陣天旋地轉,便回到了鐘家後院。
院落中已站了不少人影,為首的是鐘家大公子鐘煜,他身旁站着當初領人進門的那位管家,身後的八人應是家仆與門客。
鐘煜翹首以盼,也沒盼來他迎接之人。
兩方修士便這般面面相觑地看着對方,場中靜默許久,鐘煜方開口詢問:“諸位道友,怎不見家父家母……和其他鐘家人出來?”
話音剛落,他便看到了唯我派衆人的臉上形形色色的怨氣,不禁面露疑惑。
靳無常臂攬拂塵,上前一步,擺出一副愠怒姿态,先發制人:“我等好心對待諸位,卻不想鐘家竟豢養邪獸,借秘境之名加害我等,本君痛失五名愛徒,若非自救及時,我師徒二十一口人,便都要成為邪獸口中亡魂了!”
聞言,鐘煜目瞪口呆,急匆匆反駁:“這不可能!”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管家,卻見他面色發青,虛汗直冒,不禁身軀一震。
“許管家,他說的是真的?”
許管家立馬搖頭,矢口否認:“絕無此事!一派胡言!”
靳無常眯了眯眼,看來這鐘家大少爺并不知曉他父母做的勾當,而這位管家顯然了解內情。
難怪當初中大公子躊躇滿志自請歷練,李凝玉卻堅持将他拒絕在外,原來是瞞着自家兒子呢。
靳無常咬定不松口:“任爾等如何狡辯,也蓋不了事實,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父親豢養的邪獸,到頭來吃了自家人,這便是惡報!”
此話一出,在場鐘家人皆是大亂,鐘煜目眦欲裂,如遭當頭棒喝,頭腦一陣發懵。
“不……不……”
“你說我爹娘被邪獸吃了?不可能!定是爾等謀財害命,還反咬一口!我要殺了你們!”
鐘煜神色癫狂,嘶吼着撲上前,卻被管家死死拽住。
“大少爺,冷靜,冷靜啊!”
他驚出了一身冷汗,老爺夫人都沒了,鐘家便只剩他這麽一個獨苗,可折不得啊!
靳無常昂首挺胸,蔑然看着鐘煜。
“哼,是與否,公子向這位管家細問便知!鐘家近日分外冷清,想必缺失的人手,早早便被令尊用來飼養邪獸了吧!許管家,本君說得可對?”
許管家滿目怆然,自知如今的鐘家已成了破瓦舍,連面前的唯我派修士都鬥不過,他再如何替老爺隐瞞,都無濟于事。
他跪在鐘煜身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鐘煜愕然看着他,漸漸明白一切,一步踉跄跌坐在地,如同一具被抽了魂的死屍。
靳無常的先聲奪人之術成效甚猛,鐘家人人如塌了巢的螞蟻,根本無底氣與他糾纏,不出半柱香的時間,唯我派便無阻退出了這是非之地。
大道上,靳無常回頭看了看這些彌漫着消沉之風的弟子,緩悠悠嘆了一聲,道:“好了好了,事情結束,就別繃着張臉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罷!”
他吊兒郎當的語氣并未起到什麽效果,氣氛依舊不輕松。
道人略顯郁悶地抱起了雙臂,眯眼将目光轉向平日裏最是活潑的悉星河,“星河,阿渺,你們先前不是說,想去奚城游耍一番?可方便捎上為師?”
“啊,啊……好。”走神的悉星河突然被喚名,匆忙又心不在焉地回應。
“真兒,你可有興趣?”靳無常笑吟吟轉向迎真。
迎真一往如常擺着冷淡的臉,瞥了他一個眼神,仿佛在鄙棄他的沒心沒肺。
“宗門需要人駐守,我會回越州。”
靳無常聳聳肩。
“掌門,五位師兄師姐的遺物……”一位女弟子細弱出了聲。
道人淡了神情,他看着虛空,默默呼出一口長氣。
“将它們帶回曲州據地,設下衣冠冢罷。”
“此事我來操辦。”二師兄平靜出聲。
靳無常:“嗯。”
他看向衆人。“諸位辛苦,此行雖艱苦,卻着實為一場歷練,想必諸位也有所收獲。不必太過憤懑,也不必執着悲傷,應得的報酬,待本君游玩歸來,再分給諸位。”
應得的報酬?
弟子們聞言愣住,他們哪來什麽報酬?摳門的甩手掌櫃,突然轉性大發善心了?
梨渺眼珠一轉,便懂了靳無常的意思,鐘家八人盡滅,秘境開采整月的材料、夫婦倆二人随身藏品都落到了他們手中,靳無常是想用那些東西來犒勞門人。
梨渺撚了撚左手上的納戒,決定心安理得地吞掉這一半戰利品。
都說論功行賞,她出了最多力,立了最大的功勞,故而分得最多的報酬,再合理不過了!
成堆的稀有藥材、二十萬靈石……還有諸多法器用具,想到這些,梨渺便心情大好,硬繃了繃嘴角,掩下喜色。
許多用不上的藥材,便拿去售賣好了,法器她用不上,可若也拿去售賣,難保不引起他人注意,暴露她與鐘家慘案的關系,若是招來其背後主家的目光……那便不好了。
梨渺思來想去,忽然靈光一閃,看向穆忘朝。
既然賣不出去,何不将那些法器熔煉,用作鑄器之材?
她手上有些積蓄,又能靠藥材賺上一筆,鑄劍的計劃如今便可提上日程。
如此,她便需要購置一只好鼎、一只百煉錘、一方鑄造臺,鑄器煉藥兩不誤,然後再尋來些心儀的鑄劍材料,奚城繁華,想必她的這些想法,都能在其中實現。
“……渺渺,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穆忘朝見梨渺忽然眼眸晶亮地看着他,他局促了半晌,結果她又一幅盤算的模樣,眼底還不時躍動着喜光,他不由得漸漸失了底氣,懷疑她是否又在想些作弄他的壞點子,心下躁動不安,還有些發熱。
梨渺驀地回神,無辜眨眨眼,笑道:“沒什麽,沒什麽。”
穆忘朝緊閉着唇,心虛垂睫。
這掩飾的模樣實在拙劣,她定是在想令人羞赧的事了。
少年默默放穩呼吸,暗道自己荒唐,竟對此隐隐生了分期待。
衆人散去後,靳無常看向仍留在隊中的白衣男子,意味深長地笑笑,“今兄也要同行?”
今歌白神色淺淡,“正好去奚城辦點事,順路罷了。”
“哦~”道人百轉千回地應了一聲。
“順路好呀,舊友相見,結伴同游,美哉美哉。”
今歌白漫不經心瞥他一眼,輕提唇角:“在下與靳掌門的交情,似乎還稱不上‘舊友’。”
“本君不是,可有人是。”
道人目露狡黠,“況且我與今兄,也未必不能做舊友不是?”
“請便。”今歌白低聲嗤笑,卻瞧不出幾分真心。
穆忘朝靜默注視着今歌白,撚着指尖心思重重。
到了奚城,繁華景象豁然叫人眼前一亮。
瓊樓玉宇林立,青磚碧瓦的清冷之氣與人群的熱鬧交相輝映,竟別樣和諧。整座城依河而建,濕氣氤氲怡人,風貌與越州城鎮全然不同。
幾人進城時正是晚上,整座城燈火通明,水波潋滟,偶爾還能聽見樂坊中飄來的曲音,才子佳人賞景吟詩,行走之處,如沐甘霖。
“哈哈!這才是曲州嘛!”悉星河歡暢不已,跑在前頭舒展着雙臂,眼眸望着樓上燈火,熠熠生輝。
梨渺新奇望着周圍的一切,雖說剛入曲州時,在鐘家附近的市鎮已然見識過此地風情,可與這繁華似錦的偌大奚城比起來,卻全然不值一提。
她看向身側沉浸于眼前夜景的穆忘朝,少年眼眸明澈,如剛出世的稚子,懵懂觀察着此方世界,暖色輝光映在他的面容,更襯得他如仙靈入凡,美得令人心顫。
梨渺任由自己目不轉睛地欣賞,奚城夜景雖美,可與此刻的少年相比,一切燈火在他身旁都黯然失色。
許久過後,少年終于感知到這道專注的目光,兀然自流連的美景中回望,又為少女眸中燈影滞了呼吸。
四目相望,僅僅片息,少年便故作平常地移開了目光,将局促掩在了一瞬失律的心跳中。
梨渺神不知鬼不覺地朝穆忘朝身邊挪了半步,輕輕勾起他的小指,俏皮又羞澀地嘿嘿笑了兩聲。
“阿朝,我聽說奚城有個神奇之處,修真界許多道侶都會在此定情,你可要與我定情?”
她一手掩在側臉,對少年說起悄悄話。
穆忘朝睫羽微顫,意味不明地觑她一眼,涼聲道:“傳聞多有誇大之嫌,情之一字忠于心,豈能作兒戲。”
梨渺盯着他嘟起唇,滿不情願地哼唧了一聲。
正想怨他幾句,臉旁的左手卻忽然被人捉去。一抹皓白绫羅闖入眼中,今歌白勾上她的肩頸,似笑非笑:“阿渺,你怎麽只牽他,不牽我?”
梨渺對上那雙攝魂奪魄的眼,一臉的呆愣茫然。
思緒停頓了少頃,她尚未作出應答,右手勾住的那只小指忽然将她拉近,直到她整只手都被攥進微涼的掌中。
少年側擋在她身前,嚴肅盯着她左方的男子。
“今前輩,請放尊重些。”他聲音沉靜,厲意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