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今歌白的身份
第64章 第 64 章 今歌白的身份
次日, 雲淩宣布即刻安葬霞明,全坊上下皆需參加葬禮,齊奏挽樂, 為霞明送行往生。
缺席者,唯有蕭岚一人。
蕭岚被禁閉在戒律堂一事很快便傳得盡人皆知,弟子們痛斥蕭岚人面獸心欺師滅祖, 卻也有諸多弟子猜測蕭岚或許是遭人陷害,下毒者依舊未明,否則坊主便該正式宣告大師兄罪行, 并當衆處罰令其認罪。
輿論紛紛, 誰都無法獲知真相。
這正是梨渺等人預料中的結果。
盡管未正式公布蕭岚弑師之罪, 然其人被禁足,霞明也已下葬,便等同于宣告霞明死于中毒, 不會再推翻死因。
對真兇而言, 無論蕭岚是否定罪, 隐藏自己以邪功殺人的事實, 便已達成了目的。
即便最終坊主認定于藥物中下毒有嫁禍之嫌, 推不到自己頭上, 也只能當作懸案。
如此放松兇手警惕, 才好引誘其露出馬腳。
葬禮舉行時, 唯我派等人也被邀請到了現場,梨渺學着身旁人的模樣, 向那墓碑行禮默哀。
盛月坊弟子們奏起哀樂, 樂音蓋過了隐忍的哭泣聲,唯見淚水簌簌成行。
“為何他們,沒有用火燒掉霞明仙子的屍身?”梨渺讷讷問道。
穆忘朝納悶轉來目光。
梨渺困惑看向他, “人死後需用烈火焚燒,我曾見過的,不是麽?”
穆忘朝極淺地扯動唇角,“火化只是葬儀的一種,并非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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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梨渺愣然應聲。
少年眸光稍黯,寂然看向前方。
“只可惜我家人死于仙符烈火,莫說是屍身,連灰燼都沒能留下。”
梨渺聞言,心驀然輕抽了一下,她注視着少年平靜凄美的側眼,一寸寸牽住了他的手。
聽着那哀婉悲涼的樂曲,那難受的感覺又依稀泛了出來。
真讨厭。
葬禮落幕,羽山長老注視着霞明的墓碑良久,惋嘆一聲,向雲淩問道:“今年的百樂盛會,可要如期舉行?”
雲淩姿态沉穩,垂眸收斂哀色,道:“百樂盛會不止是亘古傳下的習俗,更是盛月坊贈予世人的福祉,事關我坊名顏聲譽,天下目光皆聚于此,不可有閃失。”
“坊主說得甚是。”丹冬長老撫須搖頭,“只可惜了霞明丫頭,此生無緣再見了……”
羽山:“蕭師侄那方……”
雲淩:“他尚未認罪,待盛會結束,再做處置。”
她看向二人,“今日只求霞明安眠,自明日起,每日辰時至午時排演盛會曲目,二位意下如何?”
羽山、丹冬:“願聽坊主安排。”
丹冬若有所思地看向遠處的幾位唯我派生人,“坊主,那幾位客人可是要暫居坊中?”
雲淩略一點頭,泰然道:“他們自稱是蕭岚友人,意圖調查投毒一事,為蕭岚脫罪,可在本座看來,前夜霞明方逝,次日他們便來到坊中,未免有些巧合。”
“本座以為,他們未必沒有參與作案、賊喊捉賊的嫌疑,便将計就計讓他們留下,若他們當真清白,又能查明真正投毒之人,本座也好給霞明一個交代。”
“還請二位長老替本座多加留意,探探虛實。此事莫要聲張,以免弟子惶恐。”
羽山略一施禮,丹冬認可颔首:“坊主顧慮得周全。”
衆人散去後,靳無常攏着闊袖走到梨渺身邊,悠悠道:“昨晚當着雲坊主之面,本君不便多問,小阿渺啊,你為何這般熱心,要攬下盛月坊的家務事?”
梨渺直溜溜擡起眼眸,“醫者仁心。”
“呵。”道人一副嗤笑的表情,仿佛在說“你瞧我信麽”。
“路見不平,不就該拔劍相助嘛!掌門你都應下了,怎麽還畏畏縮縮的?”悉星河瞪着明亮的杏眼,大咧咧說道。
靳無常抱臂瞥眸,“但這事,可是會牽扯上魔宮哦。”
少女噘噘唇,理直氣壯道:“一年前,你還殺過二十個魔宮修士呢!現在又怕起來了?”
“不是我,是我們。”靳無常一字一頓,視線刻意在身旁幾人身上轉悠了一圈。
“今時比起往日,還是有些不同的。”梨渺清澈出聲。
師徒二人投來目光。
梨渺輕輕彎起眸,“有盛月坊在前,即便對上魔宮修士,也不勞掌門費心毀屍滅跡了。”
靳無常擰着臉定定注視了她少頃,“事先說好,本君只答應雲坊主揪出叛徒,可沒打算直面魔宮七星使。”
梨渺聳聳肩,她只要拿到紫鲛鳍便好,至于除魔衛道,那不是她該關心的事。
“今兄,那《噬心奪魂咒》,可否再向我等透露一二?”靳無常半眯着眼看向今歌白。
“掌門博聞強識、飽覽群書,還當真有你不知道的功法?”悉星河嬉笑道。
“張口就來,為師我一身正氣,從不與魔道相交,不識邪法,也不為怪吧。”道人挑眉。
今歌白雲淡風輕地側過臉來,目光拂過梨渺求知的眼眸,道:“噬心奪魂咒的特質,便是無色無形。噬心之法攻人心脈,痕跡難察,奪魂之法便更加詭秘,吸納他人神魂煉化于幾身,借以增長修為。而因其樂修功法之特性,奪魂之術可借樂音波及八方。”
“若聽者數量衆多,哪怕每人只攝取一丁點神魂,聚少成多,滋養效果亦是非凡,而僅僅漸弱絲縷神魂,聽者未必能察覺,所謂無形采補之術,便是這功法邪僻又玄妙之處了。”
“噢?看來這功法的重點在于采補,而非傷人,無形采補之術……呵,倒是不合那魔宮張揚的調性。”
道人眼珠輕轉,含笑觑向今歌白。
“今兄竟對這邪術了解如此透徹,實讓在下開了眼界。”
今歌白泰然負手,立得筆直,慢悠悠道:“不算透徹,只是曾與那位玉衡使打過照面,為此吃了些虧,自然便留心了。”
靳無常撫着下巴,冷不丁挑了下唇角。
“可我聽說,魔宮七星使行走在外,除非是打着魔尊的名號行事,否則不會輕易洩露身份。”
“今兄,你屬于哪一種?”
今歌白涼涼斜去目光。
“我是說,你與玉衡使交手時,他的目的,屬于哪一種?”
靳無常眨着眼補充道,笑意如常。
“我怎麽知道。”今歌白眉眼輕擡。
靳無常:“你怎能不知呢?傳聞七星使若以私人目的報出名號,那聞聽之人,可就活不了多久了。”
今歌白冷睨着道人,良久閉目嗤笑一聲,語氣如常:“不是在調查邪功麽,怎麽打聽起本君來了。”
他平緩擡起睫羽,吐字輕涼。
“既然靳掌門不願直面魔宮七星使,有些好奇心,還是收起來為好。”
靳無常略一歪頭,一臉懶散地向今歌白拱手行禮,“受教。”
悉星河納悶看着兩人,嘟囔道:“他們說什麽呢,我怎麽都沒聽明白?”
梨渺癟了癟唇,“唔……白哥哥經常打啞謎的,聽不懂不是你的錯。”
悉星河讷然轉過頭來,郁悶呼了口氣,“你與他私下相處,也這般費勁嗎。”
“嗯!”梨渺凝起秀眉,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聽到二人小聲嘀咕的白衣開陽使:“……”
穆忘朝凝眸注視着今歌白,心思愈重。
他果然不簡單。
曾與魔宮七星使交手,又極可能參與了鐘家邪獸一事,今歌白……會是魔道中人麽?
他靜默看向梨渺,胸中倍感沉悶。
“好了,再在這裏閑聊也無濟于事,分頭去調查罷。”
道人抱臂轉身,輕浮說道。
“我方才聽見有些弟子還向着蕭道友說話呢,我去向他們打聽打聽!”悉星河握拳捶在掌心。
靳無常擡起折扇敲她一腦瓜,“善,小星河這副親和洋溢、智慧稍欠的模樣,最宜迅速破人防備,拉攏人心。”
悉星河:“?”
“這是誇我呢麽?”
靳無常不予回應,“本君去找羽山長老品茶對弈、聽曲論道。阿渺,忘朝,你二人便去丹冬長老居所找找線索罷。”
梨渺眨眼,“為何不是你去找丹冬,我去找羽山?”
道人悠悠道:“年邁之人,對爾等初生‘小輩’總會多些寬容嘛,否則論起琴棋書畫來,對答不上,豈不掃了人家的興。”
梨渺無言以對,畢竟那些東西,她當真不會。
“今兄有何打算?”靳無常含笑問道。
今歌白漫不經心:“我并未答應雲坊主的請求,提供了邪樂的線索,還不夠?”
靳無常高擡唇角,“夠,當然夠,今兄随心便好。”
“那便祝願你們成功。”今歌白淡淡道,說罷,便恣意邁開了步子。
梨渺上前兩步,“白哥哥,你要去哪兒?”
“出去賞賞風景。”白衣男子語氣悠閑,頭也不回地離開。
梨渺抿抿唇,無奈呼了口氣。
“這位今前輩,可真是個難捉摸的主。”悉星河看着今歌白遠去的背影,小聲嘀咕道。
“誰說不是呢。”梨渺讷然應道。
白哥哥從來都是個神秘的人物,因何而來到她身邊,不知道,為何願守她數百年,不知道,他口中效忠之人是誰,更不知道。
過去她滿心滿眼皆是師尊一人,白哥哥閉口不提的事情,她也從不過問。
可如今,她心底的困惑逐漸埋藏不住,對他愈發好奇了。
少女目光專注而悠遠,穆忘朝輕鎖着眉頭注視良久,緩步移到梨渺身前,隔絕了她的視線。
“渺渺,我們走。”
梨渺擡起眼,望見少年清潭一般的眼眸,霎時舒心不已。
“嗯!”
她明媚綻開笑意,看得少年心神一晃,胸中那股悶意頃刻驅散了幾分。
丹冬長老居住在孤眠苑,蕭岚曾遙遙指過,是盛月坊最北面的一處院落,最為清淨孤僻。
二人緩行在臨水長廊上,穆忘朝悄然觑了身旁笑意盈盈的少女一眼,低聲問道:“渺渺因何發笑?”
梨渺揚起臉來,粉面如映桃花。
“我笑阿朝好懂,總将心事寫在臉上,是開心、難過、還是氣憤,一眼便能瞧出,從不用晦澀的話語來欺負渺渺的腦子。”
唔,僅限此世。梨渺默默在心中加上了一句。
穆忘朝微訝張開口,轉念即知她是在拿自己同今歌白作比較,一時不知是該喜悅,還是郁悶。
至少……這也算是誇獎,他或許該欣慰。
可他的某些心思……她當真看透了麽。
穆忘朝輕淺地牽牽唇角,透出些許無奈。
“渺渺認為,阿朝好懂……是好,還是不好?”
少年聲音低柔又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