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掉馬了

第89章 第 89 章 掉馬了

穆忘朝握劍的手驀然一頓。

悉星河被這劍拔弩張的陣勢吓了一跳, 聽到梨渺輕喃,愈發錯愕。

“阿、阿栀姐姐既與阿渺師出同門,為何見面便要兵戈相向?有什麽話, 不能坐下好好說麽?”

她上前一步焦急吶喊,也不顧這元嬰級的陣勢何等駭人。

“好好說?呵,小姑娘, 你怕是還被蒙在鼓裏,不知這皮下藏着何等惡徒!”

阿栀一改往日冷清,字字滿含怒火。

“我乃清宵劍尊座下三弟子褚青栀!三百年前清淨門滿門盡滅, 便是此女所為!”

此言一出, 滿座皆驚。

穆忘朝倏地縮緊瞳孔, 目光震顫,卻忍住沒有回頭。

悉星河掩口吸氣,望着梨渺和褚青栀震驚扼言。

梨渺攥緊的手背青筋泛起, 衆人在她餘光中站起, 數道紮眼的視線來回剮着她的肉骨與神識, 她的目光卻始終凝在對面女子的眼眸, 漸漸鍍上陰霾。

“你住口……”她咬牙自喉中擠出聲音, 如在滾水裏煮得沸騰。

褚青栀無視少年的阻攔, 原地舉劍, 指向梨渺面門。

“師尊不知所蹤, 弟子十七人死無全屍,我僥幸存活, 為宗主所救, 卻變成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

“我此生夙願,便是将你這魔女親手誅滅,以慰衆同門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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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魔女……”梨渺呼吸漸促, 銳利的雙眸泛起猩紅。

褚青栀驟然厲聲:“你挑釁禮規屢次犯上,視教導于無物,從來頑劣不堪!更趁師尊渡劫之時邪性大發殘殺同門!此等惡性,比起魔道敗類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師尊最大的錯誤,便是收了你做弟子!你這天生魔種,便該一早誅滅!怎容你逍遙法外?!”

“你住口!”

梨渺目眦欲裂,赤紅靈力驟然盛放,狂風四起,花草盡摧。

“赤日血脈?!”巫馬裘忽地凝眸。

穆忘朝心頭一震,暗道糟糕,渺渺已徹底失了理智,若對褚青栀出手,那些加諸她身的指責,她便再也脫不清了。

他當即便要攔住梨渺,卻還是慢了一步,梨渺已爆發化神級威壓,越過他的身形,攻向了對面的青衣女子。

褚青栀眼看着被赤紅包裹的宵月劍掠至自己額前,她震然瞪大雙眼,竟絲毫招架不得。

該死……她還是敵不過赤日血脈的壓制麽!

生死剎那之際,浩蕩威壓如天幕壓來,梨渺驟然氣血震蕩,只看着那魁梧的天衡宗主瞬息格擋在自己身前,闊刀發力,她驀然被震開數丈,捂胸口吐鮮血。

穆忘朝呼吸頓滞,驀然疾掠而出,聚集渾身之力,持劍欲擋巫馬裘揮來的第二刀。

“穆師弟!”悉星河驚呼着跌落在地,伸出的手卻好似隔了天塹,無法觸及那瞬息萬變的兇煞戰場。

“身定!”

一聲震喝穿破長空,悉星河身體一輕,卻是被靳無常拽着向前飛奔而去。

而那位氣勢洶洶的天衡宗主,竟如同靜滞了一般,闊刀懸停,連靈力與刀勢都凝固在半空,不再近前。

靳無常分毫不敢拖延,疾速躍至梨渺與穆忘朝二人身側,抛出另一張早便準備好的字帖,揪住二人衣裳,口念“剎那天涯”。

字音未落,巫馬裘便恢複了行動,刀勢破空而來。

便在殺招襲至的剎那,團聚的四人竟憑空消失,靈力斬破大地,那張飄落的字帖也被一分為二,落在了廢墟上。

巫馬裘走上前,垂眸看着字帖上書寫的“剎那”“天涯”,狐疑凝起了眉頭。

“……千秋通?”

“方才發生何事,竟連巫馬宗主都被制住了行動!”

“宗主可是渡劫期強者,仙道第一人!那唯我派的道士到底用了甚麽秘法?!”

“我早便覺得唯我派路數不正,如今看來……”

身後的人們議論紛紛,巫馬裘回身走向褚青栀,高大的倒影遮蓋了女子半伏在地的身形。

褚青栀雙目圓睜,還因急火攻心而喘着粗氣,看見絹帷之下出現的銀靴,她調整跪姿擡起頭,眼中血絲密布。

“我等了她三百年……三百年前那惡徒尚在金丹,便于瞬息之間屠殺師門十七人,如今她竟已躍升至元嬰後期,進度之快,世所罕見,又有赤日賜福加身……”

“宗主,此等魔種不除,日後定為仙道大患!”

“金丹期?!據我所知,清淨門覆滅之前,弟子含阿栀姑娘在內,足有三名元嬰高手啊!那赤日血脈便有這般駭人?!”天衡宗長老驚道。

褚青栀捂着胸口,“不錯……那厮在師尊渡劫時忽然狂性大發,招引天雷,靈力爆體,只是眨眼的功夫,清淨門便成了血海,衆人根本招架不得……”

“我只因比同門多修了一門家傳鍛體秘法,才多撐了一口氣,卻也被震得血肉模糊、五髒俱碎,多虧宗主舍我一滴鳳凰髓,我方能保得此命……”

“真相竟是如此?這麽說,江湖上清宵劍尊弑徒遁跡的說法,都是虛傳的了!”紅葉門修士震驚道。

褚青栀驟然回過頭,獰目厲聲:“我師尊一生高潔端正,舉世皆知!怎容人如此無端诋毀?!”

紅葉門修士被她呵斥,忙搖着手賠笑:“息怒息怒,這話也是從別處聽來,我可是一直信着清宵子前輩!”

“我先前便覺那女子有怪!在下先前與旁人結伴,被邪獸侵害,那些吃人的邪獸到她面前卻息了動靜,我還親眼見她用壺器收納了邪獸!如今看來,她定與魔道有染,與邪獸源頭脫不開幹系!”

一名靈光門修士忽然大聲說道。

“好哇,我等一路深受邪獸所擾,眼見死傷無數,苦于幕後主使無跡可尋,如今總算有了苗頭!”

“屠殺同門,戕害同道,此等禍患,必要除之!”

“想來那唯我派也是邪魔外道,這一路遇險無數,該不是他們做的手腳罷?!”

衆人義憤填膺。

巫馬裘沉面許久,終于發話:“此番秘境一行,邪魔暗中攪局,諸派損失慘重,然僅憑一個唯我派卻掀不起如此風浪,他們背後,必有魔道靠山。”

“早在數年前,本座便察覺仙門之中有邪獸流通,起初潛藏于地下,如今卻這等猖狂,吞沒仙道之野心昭然若揭。細數魔道勢力,有此能力者,唯有一處。”

“宗主的意思是……渡火宮?!”

“唯我派原是渡火宮下屬……難怪五州之內皆有據地!”

“表面散亂無為,實則暗中施惡離析仙門,汝元魔頭好手段!”

衆修說得愈發激動,褚青栀眼眸顫動,呆愕一陣,冷靜下了聲音:“唯我派是否與魔道互通,尚不可就此定論,但那清淨門叛徒絕不可留,還請宗主主持公道。”

巫馬裘一手落在女子頭頂,沉緩道:“本座與清宵子也算有些交情,為了你師徒同門,也為仙道安寧,本座不會坐視不管。”

“多謝宗主。”褚青栀颔首站起身。

巫馬裘幽深的視線在她身上定了片刻。

“那穆姓少年,你可認識?”

褚青栀微怔,回想那橫劍擋在梨渺身前的少年面貌,冷笑着搖搖頭。

“穆姓……呵,原來她還不死心。”

巫馬裘思忖少頃,看向那名說話的靈光門修士。

“道友先前與那魔女交手,可還看到些什麽?”

靈光門修士納悶道:“我還怪呢,那女子出手施展過醫術,好似……還有着青月賜福!”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幾人驀然瞪大了雙眼,卻無一人出聲。

“什麽……”

褚青栀愕然轉回身,帷帽下的雙瞳不住震顫。

“原來她是……”

低喃的聲音漸漸消弭。

身後,魁梧男子的目光凝利如炬。

-

四人冷不丁自虛空墜落,冰涼堅硬的地面摔痛椎骨,梨渺驀地凝眉低吭一聲,嘴角血跡又添了新澤。

“渺渺,渺渺……”穆忘朝握着她的手将她半身扶起,手臂止不住顫抖。

梨渺面色恍惚地看向少年,他的面容在眼前模糊飛旋,半晌方凝聚得清晰。

望見他眸中焦急擔憂,她忽而澀了眼眶,伸手觸碰他的臉,哽咽道:“阿朝……你別怪我,別讨厭我……”

穆忘朝凝眸怔愣,事到如今,她心中在意的,卻還是他的感受……

他五味雜陳地垂下臉,翻出梨渺原先煉制的療傷丹藥喂她服下。

梨渺咳出幾口淤血,擡手封住自身穴位,運轉靈力療養內傷。

巫馬裘那一刀震得她髒腑俱裂、靈根受損,運靈時氣海還生生作痛,當真厲害……

“嘶……”

悉星河捂着腰肋發出痛聲,低頭一看,鮮血已浸染了裙衫,她張眸愕然:“怎麽會……”

“噗”的一聲,黑白道袍的青年也噴出一腔鮮血,扶腰撐在一旁喘着粗氣。

“掌門,怎麽連你也?”悉星河擰起臉看向道人。

“廢話,那可是渡劫中期大能,我的術法要作用于他,可不得費一番大功夫!何況這次還挑戰了空間法則……”

靳無常抹一把嘴角,眼眸涼涼睨來。

“倒是你,方才什麽都沒做,怎麽又傷得這般重?”

悉星河疼得龇牙咧嘴,“我也不知啊,我的傷分明都好了大半了……!”

梨渺吃力張開眼睑,望着前方。

“阿朝,我納戒中還有些療傷丹藥,都拿給他們……”

少年剛一應聲,她卻眼眸微震,不自然道:“不……還是我自己來找。”

穆忘朝面容略僵,眼神黯下一分。

梨渺探過納戒,虛弱道:“果然……那花海不過是麻痹認知的幻境,所謂仙果根本無法帶離,療傷便也無從談起。”

悉星河愕然:“什麽?那我分給衆人的果子,豈不叫他們空歡喜一場……”

靳無常對她的愧疚嗤之以鼻,“他們現在指不定如何設想你我,還擔心別人呢。”

兩人服下穆忘朝遞來的丹藥,自行運功煉化。

悉星河倒成了三人中受傷最輕的那個,療養片刻過後,她好受了些,擡眸望向梨渺,目光擔憂又複雜。

鐘乳洞內寂靜無比,唯有滴落的水珠聲聲清晰。

許久過後,梨渺掌心靈力黯淡,她長長吐出一口氣,身子無力向一旁墜去,落在少年及時伸來的臂彎。

穆忘朝将她扶至自己懷中,出聲帶着啞澀:“渺渺,怎麽樣了?”

梨渺無神望着虛空,穩住呼吸道:“我已止住傷勢,還需療養一段時日……靈根的損傷,卻暫且無能為力……”

穆忘朝瞳孔忽顫,傷及靈根,便是損了修煉之本,突破化神恐怕便無從談起了。

梨渺看出他的擔憂,她咧開唇角,微微笑道:“阿朝在心疼我麽?”

少年握緊她的手,頸上青筋若隐若現,卻沒能發出聲來。

“別擔心,會有辦法的,只要能找到靈犀神木……”梨渺仰頭撫向他的颌角,又忍不住低咳了一聲。

“阿渺……阿栀姐姐說的,是真的麽?”

少女的聲音在幽涼的洞內輕弱響起,斷絕了梨渺僥幸揚起的笑顏。

她呆滞看向悉星河,小姑娘的眼裏沒了辰星,卻有水漪不住搖曳,她那般專注地望着她,滿溢的真誠讓她無所遁形。

她該像從前那般,用謊言将自身罪孽瞞去麽?

三師姐已道破那血淋淋的過往,只要她在,她的謊言便脆如薄紙。

她騙不了任何人……

梨渺呆了許久,下唇驀然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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