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願
第4章 不願
一大通話下來,剛壓下去的蠱毒又開始作祟,蘇言溪的臉慘白如紙,額間的汗細細密密的。
南寂煙見她這副模樣,将她身中蠱毒的事情信了個七八分。
按她所說,解毒得…用她的身體。
她竟不知,她的身體還有這樣的作用。
南寂煙閉了閉眼睛。
在破廟裏與他荒唐一次,竟然還不夠,還要作為解藥,長久與他…
南寂煙指尖被攥的泛白,挺直的身體微微發顫,聲音輕而緊:“世子,民女…不願。”
蘇言溪臉色慘白,右手顫抖着拿起了杯子,還是剛剛南寂煙用過的那一只。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她還是覺得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退一步,試圖裝可憐,也沒特意壓制咳嗽聲,她道:“是本世子唐突了。”
見他這副模樣,南寂煙心知蘇言溪心思深沉,神色卻還是忍不住松動了幾分。
蘇言溪趁熱打鐵:“我知我之前确實太過分了些。”
語氣愈發的誠懇,垂下眼睫:“但還是希望南姑娘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補償,只有你一個妻子,也只有雁歸一個孩子。”
書上也說南寂煙好像就生了南雁歸一個孩子,還被“自己”給弄死了。
威逼利誘,她真的是各種方法都試了,女主還是油鹽不進。
難不成因為她不是男主,所以女主寧願嫁給三皇子為妾室,也不願意跟她回永豐?
南寂煙神色微不可查的閃了一下。
只有一個妻子?
只有一個孩子?
或許在還未出閣的時候,她有過這種幻想,現在卻連幻想都沒有了。
男人是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的,像他父母那樣恩愛,他父親卻也是三妻四妾的,尤其對方還是一國世子,便更加不可能了。
蘇言溪心思一轉,知南雁歸是她的命脈,于是她道:“南姑娘有所不知,這蠱其實于那方面有損,子嗣更是艱難。”
“所以今後,我恐怕只有雁歸一個孩子,我不得不對雁歸更加重視一些,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有健康的身體和疼愛她的父母親。”
她又重重的咳嗽了兩下。
南寂煙已經生過孩子了,該知道的也知道了個大概。
但從不熟悉的人裏口裏聽到這樣的話,白皙的臉上還是染上了些許的不自在。
怪不得那天他會說,她甚至不會完全要了自己的身子,也絕對不會懷孕。
想來也是因為他那方面有損,以致她明明生過了孩子,手上卻還有代表貞/潔的守宮砂。
南寂煙也深知這種事于男人而言多麽的重要,自然不會想到,蘇言溪是故意拿這種事來诓騙她的。
南寂煙其實并不在乎他身邊還會不會有其他的女人,但她确實不想讓南雁歸喊另一個人為娘親,也不願意她成為世子府裏可有可無的小姐。
可父親還深陷囹圄,她不能為了南雁歸,放棄父親…
蘇言溪沒錯過她眼神裏的一絲掙紮,她将剩餘的茶水喝完,以退為進:“既然南姑娘實在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也一定會在毒發前,為雁歸安排好歸宿。但還是希望南姑娘再考慮一番。”
南寂煙低下頭來:“民女會認真考慮的。”
蘇言溪恐再生變故,她就将南雁歸留了下來,有林夕照顧着,再加上又刺殺的事情再前,南寂煙即便不舍,還是轉身上了馬車。
見馬車逐漸從自己的視線裏消失,林夕立即看向頭戴氈帽的蘇言溪,挑眉道:“沒同意?”
“應該是有什麽顧慮。”蘇言溪伸手拽了拽頭上的氈帽:“只不過我還沒找到緣由。派人繼續跟着吧。”
林夕聳聳肩:“或許是單純看不上你。”
“也是。”蘇言溪認同:“畢竟娃都那麽大了,他恐怕都還不知道呢。”
林夕笑笑,壓低聲音:“我說的是你。不是那位。”
蘇言溪誠心請教:“怎麽說?”
“我在外面聽你說話,又是恐吓,又是威脅的,也不怕吓到人家。而且還說自己那方面不行,雖然你确實不行,可一個正常的姑娘肯定是不願意跟着你守活/寡吧。”
蘇言溪思量了兩下,前一個原因确實是她故意的。
蠱毒發作,她确實是有些着急,想把人給早點弄回去替她解毒。
還有就是…一想到南寂煙會通過那樣的方式給男主解毒,她卻還得忍受,她就忍不住生氣,不想給男主做嫁衣。
甚至想擺爛,把女主氣的永遠別去永豐才好。
她這樣矛盾,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也隐隐的對被女主拒絕的結果,也并不意外。
只能說是疼痛幹擾到了她的思考。
後一個原因…
蘇言溪說:“我還是很行的。”
林夕白了她一眼,順手把了蘇言溪的脈搏:“你還別說,南姑娘好像确實有點用,沒發作的那麽嚴重。真是她那什麽玉佩的緣由?”
她低頭,從藥箱裏遞給她一碗黑乎乎的藥,又忍不住道:“別說行了,不喝藥,明天就得被閻王給收走。”
蘇言溪:“……”
吃晚飯的時候,南雁歸才從睡夢中醒來,翠桃道:“小小姐,你醒了?”
世子府沒有伺候小孩子的人,蘇言溪見翠桃長的面善,又長于膳食就把她撥過來,暫時先照顧南雁歸了。
她向外面傳達了南雁歸已經醒了的消息,又道:“小小姐,你有什麽要吃的嗎?”
南雁歸不認識翠桃,眨巴了兩下眼睛,她往床裏面爬了爬。
軟乎乎的聲音響起:“姐姐,你是誰啊?”
翠桃也未曾和這麽大點的小孩子相處過,她道:“小小姐,我是世子府上的人,我叫翠桃。”
南雁歸墨色般的大眼睛閃了一下,奶聲奶氣道:“世子?”
她記得她爹爹的名字好像叫世子。
娘親也喊爹爹世子。
這個名字…不好聽,也不好吃…
但那是爹爹的名字,…也還行吧。
南雁歸皺起的眉頭,又放平了下來。
翠桃詳盡的解釋:“是啊,永豐的壽昌王世子。”
這麽長的名字啊…
她還沒問出更多的東西,門就被敲開了。
進來的是…永叽裏呱啦世子。
她記不住爹爹的名字,實在是太長了。
進來的蘇言溪擡眼就看到了一臉戒備的南雁歸,她從手裏拿出個簪子出來,走過去遞給南雁歸:“雁歸,你娘親暫時将你放在我這裏。”
她深知南雁歸這般大的孩子,突然離開母親,應該是極其不适應且害怕的,她不由自主的放軟了語氣。
南雁歸将簪子握在手中,仔細的看了看,确實是娘親的簪子。
蘇言溪說:“小心些,別弄傷自己了。”
“不會的。”南雁歸右臉上的梨渦若隐若現的:“會小心的。”
“好。”蘇言溪将南雁歸抱了起來,問她:“你今年幾歲了啊?”
南雁歸小心翼翼的抓着蘇言溪的衣服,動了動自己的手指頭:“娘親說我四歲了。”
似乎是因為在蘇言溪懷裏,聲音不由的染上了些許的羞意。
蘇言溪:“四歲,還是個小朋友。”
她将翠桃派出去,去查看提前準備好的晚膳。
她将小朋友放到了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可這椅子又太高,太大了一些,小朋友坐在上面,手完全勾不到桌子,她記得現代的時候,像這麽大的小朋友,應該還在坐寶寶椅吧,這麽大的椅子應不安全。
蘇言溪伸手一撈,又将南雁歸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南雁歸的臉紅撲撲的。
她娘親辛苦,自大長大後,她就沒讓娘親抱着吃飯了,可在大梵寺的時候,她還是見到過來上香的小孩子被父母抱着的場景。
她爹爹雖然沒有小虎的父親長得勇猛,也…還算有力氣。
蘇言溪可不知道她的小九九,落下視線不着痕跡的打量南雁歸
南雁歸今天也換了身漂亮且更合身的淺藍衣服,軟乎乎的頭發紮了個小辮子,一雙和女主相似的清澈烏黑的眼睛,襯得小臉精神又有活力。
許是因為剛剛醒過來,她的臉上還帶着淡淡的醺紅。
雖比剛見的時候好多了,可還是太瘦弱了一些,風一吹就沒了似的。
蘇言溪心想,以後可得好好監督她好好吃飯。
翠桃領着人将提前準備好的晚膳端到了餐桌上,随即關上了門,出去了。
蘇言溪說:“做飯的時候,你還在睡覺,我就讓她們随便做了一些。你嘗嘗味道怎麽樣?”
她之前也沒怎麽和小孩子交流過,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要耐心一些?
南雁歸的視線在桌子上看了一圈。
不僅有綠油油的蔬菜,還有…牛肉,魚肉,雞肉。
可娘親說她體弱,葷腥有損脾胃,不讓她吃,最多也就是吃個雞蛋,她咽了咽口水。
蘇言溪說:“會用筷子嗎?”
“會。”南雁歸應了一聲,伸出筷子夾了最近的青菜。
她吃飯慢條斯理的,胃口到還算好,一口接一口的往嘴裏塞。
“不吃肉嗎?”蘇言溪想起來南寂煙這幾年好像都住在大梵寺,那地方見到葷腥确實是不容易,她伸手夾了塊不太油膩的牛肉:“嘗嘗這個。”
南雁歸眼睛裏閃過一絲糾結,猶猶豫豫道:“娘親說會生病,不讓我吃。”
“嗯?”蘇言溪輕眨了下眼睛,猜測應該是魏倉這邊沒見過南雁歸身上的蠱毒,故南寂煙在她的飲食上十分注意。
也是不容易。
她的聲音愈發的柔軟:“吃一點,沒關系的,我問過林夕了。”
她揉了揉南雁歸的腦袋:“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你娘親見了,也會高興的。”
蘇言溪很好奇,她道:“那天你是怎麽知道我是爹爹的?”
南雁歸歪了歪腦袋沒說話。
因為她是在夢裏見過爹爹的。
—
将南雁歸送走後,南寂煙去牢獄看了自己的父親,南義正。
南義正在牢獄裏并沒受多少苦,只除了身上的衣服髒污了一些,其餘的便無大礙了。南義正也知這些怕都是三皇子的功勞,他沉下聲道:“寂煙,我讓你待在大梵寺就是為了不讓你和皇室有關系,你現在是不是…”
南寂煙垂下眼睫,伸手将提前準備好的膳食一一取出,并未答話。
卻也是另一種默認。
南義正嘆了一口氣,吹胡子瞪眼的:“那孩子呢?他是個皇子,能容得下一個野/種?”
南寂煙的臉白了幾分。
南雁歸她,不是野種。
她再一次為自己将南雁歸留在了他那裏,而感到正确。
至少…沒人會說南雁歸是野種。
南寂煙手指泛白,解釋說:“我把她放在她父親那裏了。”
“什麽?”南義正的聲音提高了一些:“他還有臉來要孩子?到底是哪家的臭小子?”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女兒南寂煙幹的好事。
寧死也不說那男人名字的氣人模樣,還冒險給他生了個孩子。
他說不得重話又不想讓南寂煙回京城來被人指着脊梁骨說閑話,他就讓女兒留在了大梵寺,一待就是五年。
條件雖艱苦了些,可沒有那些紛紛擾擾,也不失為一個養孩子,養身體的好地方。
哪曾想,他被人陷害到謀反案裏去了,他女兒還得過來救他,給人當侍妾。
他從未見過的外孫女又不明不白的被人給搶走了。
南寂煙依舊不說出名字,她道:“父親。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南義正:“……”我這羅裏吧嗦的一堆,就是白說的是吧。
他威脅道:“你敢給別人做侍妾,你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你那娘若是知道了,還不得半夜過來找我拼命。”
提到早逝的娘親,南寂煙微微勾了勾唇角,她低頭将飯盒整理了一下,道:“替我向娘親問好。”
許是她太過不孝了,近五年沒有去過娘親的墓地,以致娘親從來不給她托夢。
南寂煙拎着食盒從牢裏走出去。
剛一出去,她就見到了騎着白馬的三皇子—趙楓知。還有站在一側的弟弟南錦盛。
“南姑娘,可否到酒樓一敘?”
大概是要将事情提到明面上去了。
林采荷低低的喊了一聲:“小姐。”
“無事。”南寂煙安慰她,卻心下一沉,跟着人去了酒樓。
落座後,趙楓知搖着手裏的扇,道:
“上次一別,已近五年,沒想到南姑娘還是如此端莊動人。”
面前的戴着氈帽也難掩秀麗端莊的相貌,而且明明已經二十有餘的年紀了又還生過孩子,卻依舊漂亮的不可方物。
她五年前就動過将人納入宮裏的心思。
那時候給她留的位置還是側妃,可她那該死的太傅老爹,竟然偷偷的把人送到了大梵寺,導致如此絕色,不知被誰給捷足先登,還生下了野種。
真是可惜了。
不過也還好,現如今,她心甘情願的過來當自己的侍妾,他都得思考思考收不收呢。
他眼裏閃過一絲快意。
南寂煙被他直白又黏膩的眼神看的身體僵硬。
垂下眼眸,開口道:“民女不過蒲柳之姿,殿下謬贊了。”
趙楓知最是看不慣南寂煙冷淡的模樣,他用扇子将茶壺往前一推,隔着氈帽望向南寂煙的清澈的眸子。
語氣略顯玩味道:“聽聞大梵寺煮茶是一絕,不知本宮可有幸一觀?”
南寂煙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顫了一下,擡起手臂…
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趙楓知眼見得手卻被打斷,聲音一下子沉了下來。
“錦盛,發生了何事?”
南錦盛看着氣焰嚣張的林夕,胸腔裏幾乎憋的要出血。
他的手下人明明是正常在樓梯間護衛卻突然被林夕撞了手臂,還反過來說是護衛的錯。
轉瞬之間,他的人就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
蘇言溪還說他的侍衛傷了自己的貼身醫官,非要要一個說法。
南錦盛說:“殿下…”
他還沒來的及說完,蘇言溪已經一腳踹開了門,滿身酒氣的進來了。
“大膽。”趙楓知皺起眉頭,目光兇狠的看向來人。
京都皇城,天子腳下,竟然敢有人踹他的門。
真是反了天了。
蘇言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南寂煙。
背部挺直,頭戴氈帽,離趙楓知很近,又很安靜的模樣。
可她這胸腔裏的火就像是沒緣來由似的,克制不住。
男主配不上,這妻妾成群的三皇子就更配不上了。
她裝模作樣的拱手:“原來是三殿下。是本世子的人冒犯了。”
趙楓知曾在朝堂上見過蘇言洄一面,他又想讓自己的妹妹和蘇言洄聯姻,自然是認得蘇言洄的。
魏倉和永豐不同,魏倉皇子衆多,他又不占嫡不占長,只有個受寵的貴妃母親。
永豐這一輩卻只有兩個宗室子弟,現在任上的皇帝又是個藥罐子,指不定哪天就見了佛祖,蘇言洄登上皇位的幾率也不是沒有的。
趙楓知擺了擺手:“無妨。既然在這裏碰到世子,不如一同飲酒?”
與女人相比,還是權利更重要一些。
他之前就有拉攏蘇言洄的打算,可他一直沒什麽回應,對妹妹趙析的示好也當做沒看到,反倒是對趙橋有那麽點兒意思。
既然碰到了,試一試也無妨。
蘇言溪應了一聲,徑直坐在了南寂煙的一旁。
她裝作不認識道:“這位是?”
趙楓知雖疑惑蘇言溪的座位,卻也只以為他是酒喝多了,便道:“這是太傅南大人府上的姑娘。”
“是嗎?”
蘇言溪裝作色/鬼的模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南寂煙看。
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露出那般,似要将她吃幹抹淨的眼神。
許是他…身體…不行…
作者有話說:
蘇宴席:“南姐姐,我和你親密那麽多次,你都沒發現嗎?”
南寂煙:“…我以為你是太監。”
蘇宴席:“我有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