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瘋狂又幼稚
第22章 第 22 章 瘋狂又幼稚。
比亞迪車主的謾罵聲被關在車窗外。
廂內靜得出奇, 白荔能聽輕自己刻意放輕過後的呼吸聲。她說出一個名字:“樊獵。”
男人的腔調依舊冷:“叫這個?”
白荔:“嗯。”
沉默一秒,沈今延又問:“做什麽的?”
白荔很慢地眨了下眼,瞳孔清明:“以前是酒吧裏的銷售, 賣酒的。”
“…現在?”
“現在進去了。”她的聲音更輕了。
坐牢去了。
沈今延聽完後, 沉默許久。當車子拐彎, 他單手利落地打着方向盤時, 沒什麽情緒地評價:“你找男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差。”
“……”
他怎麽連自己都罵。
或許是猜到她在想什麽, 沈今延冷冷道:“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攬勝停在老小區的門口。
白荔摘掉安全帶, 準備下車, 拉車門的時候發現是反鎖的。她回頭,示意他:“今延, 車門是鎖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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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延當然知道車門是鎖着的, 他卻沒有給車門解鎖。他靜靜坐着, 深沉目光落在前方夜色中,比夜色還要黑。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 他突然開口:“明天帶桐桐到醫院來見我。”他頓了下, 又問:“她是不是和你一個在一個戶口本上?”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白荔蒙在原處。
“回答我。”他沒有耐心。
“……”她回過神,飛快地點點頭, “是,在一個戶口本上。”
沈今延握着方向盤的食指輕輕一點,說:“帶上戶口本和桐桐的醫保卡,還有你的身份證。”
“我的身份證?”白荔不太理解,帶她的身份證有什麽用。
沈今延嗓音很低涼:“少廢話, 讓你帶就帶。”
白荔點點頭。
“明天下午一點。”他說着,并解開了車門的安全鎖。
白荔打開車門,伸出一只腳, 又回頭看他:“今延,謝謝你。”
沈今延并不領情,冷冷地扶了下眼鏡:“現在道謝還太早。”
白荔沒再開口,下車,目送沈今延的車像一陣風似的離去。
她這算是賭贏了嗎?
賭他會心軟。
-
沈今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到午夜。他走出電梯,看見家門口站着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穿一件秋夾克,兩鬓染着點白,已經是不再年輕的歲數。
手裏提着兩條鹹幹魚,一瓶老白酒,還有幾分打包的下酒小菜。
一見到沈今延,男子就笑得眼角炸花:“這麽晚。”
沈今延也笑,溫和地喊了聲:“魚叔。”
魚叔說:“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來找你喝兩杯。”
沈今延:“正好,我也是。”
打開門,兩人一前一後進門,沈今延打開鞋櫃,順手把魚叔常穿的那雙粉色拖鞋遞給他。
魚叔換鞋的時候,注意到門口有一雙一次性拖鞋:“來過客人啊?”
沈今延淡淡嗯一聲。
魚叔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你這裏除了小高和我,都沒人來的吧?誰啊,能敲開你的家門。”
“沒什麽。”沈今延接過魚叔手裏的東西,往廚房走去,他想了想說,“一個不太熟的朋友,來找我幫忙。”
“借錢?”
“不是。”他說,“做手術。”
魚叔搓搓手,生了點熱捂了捂臉,笑着說:“你這朋友還真敢開這個口,也不用看看我們小沈是什麽級別的醫生。你答應了?”
沈今延把鹹魚拿到水龍頭底下沖洗:“還在考慮。”
“……哦哦。”
沈今延和魚叔是忘年之交,已經認識很多年。初識的時候他才七歲,被沈利打得最狠的年紀,身上和臉上永遠帶着傷,有一回被打得太很,後腦被啤酒瓶砸出口子,要縫針,當時褚秀榮在外面打工不在家,他只能自己拿件衣服捂着腦袋去醫院。
然後在他在公交車站等車的時候,他遇到了魚叔。凜冽的冬季,他身着單薄的T恤站在寒風裏,捂着流血的後腦瑟瑟發抖。一輛出租車停在他面前,沖他說:“孩子,上車!”
他只是搖搖頭:“我沒有打的的錢。”
“叔不收你錢!”魚叔看着他一臉的血,眼露心疼,“來乖孩子,你先上來,叔送你去醫院。”
“……”
那是沈今延第一次,在一個和父親差不多年紀的男人眼裏,看到了憐愛和疼惜,那是他從來沒在沈利臉上看到過的東西。
他和魚叔的來往越來越頻繁,他驚人的學習能力和天賦讓魚叔驚嘆不已:“你小子以後有出息啊,叔叔我啊,正好有兩個女兒,等她們到能談戀愛的年紀,我就介紹給你認識,你看看喜歡哪個。”
他只随便聽聽,沒往心裏去。
……
“還是蒜蓉味的?”沈今延拎着一條魚問。
魚叔點點頭,“诶,對,就好你做的那口蒜蓉蒸鹹魚,這麽會燒菜,也不曉得以後便宜誰家姑娘咯。”
沈今延只是笑笑,不說話。
他和魚叔每個月都會見一次,大多都在深更半夜,配點小菜喝酒,他之前戒酒的時候就喝果汁。魚叔喜歡釣魚,也喜歡吃魚,每次來都會帶兩條他釣的魚,有時候是新鮮的,有時候是腌過的。
他負責燒魚,魚叔負責解決。
魚叔酒量不太好,但酒品很好,喝醉酒就安靜睡覺,不大聲吵鬧,更不會動手打人。
而他則會默默替魚叔蓋上一條毯子,再回卧室。
魚燒好,小菜擺上桌。沈今延拿了兩個酒杯,看得魚叔詫異:“你不是戒酒了?”
沈今延無奈地笑笑:“我最近心情也不太好。”
魚叔把他的酒杯拿開:“你明天有沒有手術啊,有的話別喝!”
“好。”
沈今延很聽魚叔的話,魚叔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關心和疼愛,都讓他感受到童年缺失的父愛。
他到廚房拿果汁。客廳裏,魚叔沖他喊:“倒碟醋,蘸着醋吃更下酒勒。”
沈今延拿出一瓶果汁,倒了一疊醋。他回到客廳,把醋放在魚叔面前:“叔,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不吃醋的。”
“……”
“就在分手前。”
魚叔筷子一頓,“記得。”
沈今延坐下來,手肘放在膝蓋上,十指交扣着,嗓音徐徐慢慢:
“我之前交那個女朋友老是喜歡逼我吃醋,我每次都很排斥,覺得醋酸得讓我難受,味道也沖鼻。但和她分開後,我就開始學着吃醋,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酸。
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太過甜蜜,才顯得醋這東西這麽酸。
同時我也在妄想,是不是只要我能夠學會吃醋,她就會回到我的身邊來。”
魚叔放下筷子,拍拍他的肩膀:“小沈,你要往前看,人生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他又說:“你看你,明明平時看着成熟又穩重,怎麽一到感情方面就愛鑽牛角尖,瘋狂又幼稚。”
瘋狂又幼稚。
沈今延覺得這個形容真貼切,不愧是了解自己的魚叔。
“确實很幼稚,我噴了七年的茉莉香水。以為再遇到她後,當我身上噴的茉莉香水讓她難受得連連打噴嚏的時候,我會有足夠的快感。”他自嘲地笑了笑。
魚叔沉着地問:“結果呢?”
“結果一點都沒有。”沈今延的眸光暗淡,滿面黯然,“還有點懊悔,為什麽要這麽的幼稚。”
這麽的放不下過去。
那天的他回家後,把所有茉莉味道的香水,都扔進了垃圾桶裏。
-
和沈今延約的時間是中午一點,桐桐吃飯慢吞吞的,白荔在一旁催促:“快點吃,我們還要出門呢。”
桐桐依舊慢吞吞。
白荔靈機一動,說:“我們要去見沈叔叔,你不是說沈叔叔很帥嗎?”
桐桐扒飯的速度瞬間翻倍,小臉幾乎鑽進碗裏面。
白荔:“……”
遺傳的誰這麽顏控。
十二點半,帶着桐桐出門。白荔開車直奔醫院,距離醫院還有一百米左右,她就看見門口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沈今延。
他站在那裏,肩寬腿長,身形流暢。
因為個子高,人又很帥的緣故,幾乎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回頭看他一眼。
他不在乎周圍任何人的目光,只是微微蹙着眉頭,頻繁地低頭看表。
一瞧這動作,白荔就有點心慌。她下意識看一眼面板上的時間,已經一點十分,果然遲到了。
車子開到沈今延的旁邊,白荔降下車窗對他說:“對不起啊,孩子吃飯慢,耽誤了點時間。”
沈今延面無表情地說:“去停車。”
“好。”
明北醫院人流量大,停車位完全不夠用,白荔繞了兩圈才找到一個很窄的車位。
需要很牛逼的技術才能停進去。
要是不趕時間,她嘗試幾盤就能倒進去。但現在,白荔知道不遠處有一道灼灼的視線看着她停車,她就緊張。
沈今延一直看着她,看她倒一次,失敗,第二次還是失敗。
“……”
怎麽這麽笨。
在白荔第六次沒有倒進去的時候,她從後視鏡裏看見,沈今延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他停在車門前,屈指敲敲玻璃:“下車。”
白荔摘掉安全帶下車。
沈今延坐進駕駛座,軀體像縮進小殼,長腿十分促狹地屈着,壓根無法動彈去踩
油門。他調整座位,讓座位後移至最大。
然後直接點火,他單手控着方向盤,看向後視鏡。後視鏡裏照出他清俊的一張臉。
一次就成功。
看着停得方方正正的車子,白荔有些不甘心:“我只是有點緊張,我也可以。”
“你當然可以。”他沒什麽好氣,“等下擦到別人的車,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要浪費在這裏。”
“……”
白荔打開後座的車門,桐桐一下車就撲向沈今延:“啊啊啊帥叔叔!”
白荔一頭黑線:“……”
沈今延牽着桐桐,直接往醫院門口的方向走去。白荔趕緊追上去,問:“現在要幹什麽?”
“做檢查。”他說。
醫院門口有一個護士和一個護工在等着。一見到沈今延靠近,兩人就同時喊了聲:“沈醫生。”
“嗯。”沈今延淡淡應一聲,吩咐給兩人,“給這個孩子辦住院,帶她做檢查。”
他回頭看向白荔,“醫保卡。”
白荔趕緊低頭,從包裏翻出醫保卡遞出去,一并拿出來的還有戶口本。
護工沒接戶口本:“這個不要,有醫保卡就行了。”
“……”
白荔疑惑,用不到還讓她帶着幹什麽?
護工是個五十歲的阿姨,慈眉善目的,她蹲下身,把桐桐抱起來然後就轉身走了。
一旁的護士也跟上去了。
白荔下意識也想要跟上去,沈今延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跟我來,你還要別的要緊事要做。”
別的要緊事?
她帶着滿心的疑惑,跟着沈今延上了他的車。
車子以很快的速度行駛着,像是很趕時間一般,不停地超車,快到白荔直接暈車。
她的胸口被安全帶勒得像要喘不過氣。
她把車窗降下一條縫,讓風吹進來,稍微可以好受一點。
方向盤往左一打,再次完成一個超車。
白荔被甩得幾乎要嘔出來……
她轉頭,想要讓沈今延開慢點,但是發現他的臉色非常陰沉,她只好把話憋回了肚子裏。
她把眼睛緊緊閉上,讓自己不去看那些飛速後退的景物,以免更加暈車。
耳邊的風聲不斷。
呼呼作響。
不知道時間了過去,車子終于停穩,旁邊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到了。”
白荔慘白着一張臉,緩緩睜開眼睛,往窗外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吓了好大一跳。
“……民政局?!”她的聲音在發抖。
沈今延偏頭,俊臉上帶着玩味和審視,“有這麽害怕?”
也不是害怕。
就是震驚。
接下來,沈今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說:“白荔,我想不到比這個更好的報複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