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溫度在他眼裏驟降
第51章 第 51 章 溫度在他眼裏驟降。……
白荔在心裏承領沈今延的好意, 最後卻還是沒讓阿姨幫忙洗澡,一來是真的不太習慣向陌生人赤身以對。
還好石膏再有兩天就能拆掉。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幾乎每次聊天或通話, 都會提醒她, 注意打着石膏的手部皮膚有無異常, 切忌沾水。
白荔耳朵的都聽起繭子, 時常會嘟囔:“沈今延,你真的好唠叨。”
每當這時, 沈今延總會低笑着感慨:“人心易變。”
在暗指以前纏着他說話的人分明是她。
淩晨三點四十六分, 白荔才躺上床。
奔波數小時的疲倦沒有被柔軟的大床消解, 反而在精神層面多重積重,讓她的某根神經始終緊繃。
梁主任刻意為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她有預感, 今晚這件事不會是最後一次。
記者沒有雙休日。
第二天, 白荔再次跑南城區, 對那戶争遺産的人家進行采訪。
到現場後,她先忍受一通抱怨, 抱怨她不專業, 說什麽記者深更半夜上門擾民。
她憋着委屈道歉,安撫好受訪人的情緒後準備進行采訪。
準備工作就緒。
采訪正準備開始的時候, 發生狀況。白荔看着臺裏另一組的人到現場時,人有點懵。
“這是梁主任昨晚派給我的任務。”白荔向另一組人說明情況。
另一組人是四個,一個老師傅帶着攝影師和兩個實習記者。
老師傅說:“梁主任三天前派給我們組的啊。”
另一組人還給白荔查看了微信消息。
的确是三天前梁主任發的消息,白荔被那些字刺痛眼睛。
她沒有把聊天記錄拿出來對峙,這樣的行為太蠢, 只是默默地背着包離開現場,把采訪讓給另一組人。
從小區出來,白荔站在一個風口上, 頭繩不逢時的斷成兩截,把她的頭發吹得滿臉都是。
沒有去撥正頭發,而是拿出手機給沈今延發了條消息。
【我想辭職。】
這個時間,正是美國的半夜,沒想到沈今延居然秒回:【辭。】
一個字結束後又來一句,【受什麽委屈了?】
他怎麽這麽懂她。
白荔的鼻子有點發酸,不想影響他的睡眠,只模糊回:【你回來再說吧。】
後來沈今延再問,她沒有在回。
只在路邊站了很久。
不知道多少輛車從眼前飛馳而過,白荔在那些間隙裏思考人生,這裏的人生單指工作層面。
這不是她想要的工作狀态。
就算沒有退路也不想這樣的将就。
她在這時不合時宜地想到沈瑩,如果是沈瑩遇到這種事會怎麽處理呢,會沖領導豎中指然後把辭職書甩到領導臉上嗎?
還是會直接在工作群發瘋?
“小姐,走嗎?”
一輛的士停在她面前。
白荔回過神,“走。”
她擡腳邁下路邊臺階,對司機報出一個地名後,司機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她說,去浮周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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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周精神病院的全名起得很委婉,叫浮周精神康寧療養院,可本地人都知道,這就是個精神病院。
門口一座大大的花崗岩,紅色的字刻着名字。
旁邊三個保安亭連着,輪流值班看監控,謹防精神病人出逃,這樣的例子每個月都有。
白荔登記後入院,院方告訴她,需要探訪要先填申請表,然後詢問病人本人是否接受探望。
沈瑩一定不願意見她。
白荔沒報希望,在填申請表時,在“與患者關系”那一欄寫下嫂子兩個時,她已經幻視沈瑩沖她咆哮的模樣。
填好表,她在等待區等着。
旁邊有個正在抹淚的老大叔,老大叔哭得隐忍,呼吸聲卻重得像牛,一下接一下,渾濁的紊亂感吸引白荔的注意力。
有人問老大叔為什麽哭得如此傷心。
她聽見老大叔的故事。
老大叔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三年前兒子患抑郁症自/殺離世,年紀輕輕的才二十歲,現在女兒又換上了抑郁症,讓他怎麽能不哭?
旁人事情卻聽得白荔心驚肉跳。
她不由想到今延在她離開後,也患上過抑郁症,如果他沒能挺過來,最壞的結果……是……
她搖搖頭,不敢去想那最壞的結果。
很快,有人來領白荔去見沈瑩。她很詫異,沒想到沈瑩居然願意見她。
探望室和監獄布置得很像,封閉,四面無窗,一扇一扇厚重的玻璃橫在中間,上面挂着電話機。
需要在這裏探望的病人都屬于高危險悉數,據說在還沒創這個安全探望室之前,有病人曾咬下了親生女兒的一只耳朵。
沈瑩已經坐在玻璃裏面,穿着淡紫色的病服。好多精神病院的病號服都是藍白條紋,浮周精神病院卻另辟蹊徑,是淡紫色的,上面還有一多明黃的菊花。
沈瑩還是那頭羊毛卷,素顏,方圓臉卻依舊美得很有攻擊性。她的眼神時而像狼,時而像虎,帶着警惕和兇狠,鮮少有良善之時。
她警惕地看着白荔在眼前坐下。
在沈瑩的視線裏,白荔坐下時的烏發微蕩,在虛空裏撩出弧度,像17歲那年的風,總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沈瑩承認,高中時全校找不出第二個比白荔更漂亮的女生。
白荔拿起聽筒,放在耳邊,對面的沈瑩卻還沒有任何動作。
她便擡手指了指聽筒。
沈瑩沖她翻了個白眼,然後拿起了聽筒。
也不管沈瑩有沒有在聽,白荔自顧自地開口:“工作上遇到領導給我穿小鞋,好幾次都有辭職的沖動,但還是沒有。”
“白荔,我們好像不是可以聊知心話的關系吧?”
白荔沒理會沈瑩的反抗,只要沈瑩沒跳起來用聽筒砸玻璃就代表她可以繼續說,“因為我考慮,我還沒有找好下一份工資就辭職會不會太沖動了?又沒存款,抗風險能力幾乎是零。”
“閉嘴吧,我不想聽這些。”
白荔還是沒管,垂着眸,盯着臺面上一道劃痕繼續說:“我現在還帶着孩子,直接辭職相當于把所有壓力都給了沈今延,但是我不想這樣,他會覺得很累的……”
“你就是這樣,你總是這樣!”沈瑩這次跳了起來,隔着玻璃指着白荔的鼻子罵,“你他媽總這樣的自以為是!你以為我哥會累,所以你不敢辭職,當初你以為我哥不會原諒你,所以你就抛棄他,你算什麽人,你有良心嗎?”
“……”
白荔聽出話中的不對勁。
按道理,沈瑩不會知曉這樣的內情。
“你是聽說了什麽嗎?”她問。
沈瑩沉默。
片刻後,沈瑩深呼吸一口氣,坐下,“你妹妹來找過我,告訴了我真相,讓我以後別再針對你。”
沈瑩覺得,白枝真是個犟種,和她姐姐一樣犟。
那天聽說白枝要來見她,她當即說不見,白枝就從早等到晚,花掉整整一個周六的時間耗在冷飕飕的等待室。
“白荔,就算我知道真相,也毫不影響我怨你。”沈瑩說,“正是因為你當初的自以為是才傷哥哥那麽深,你從未真正地信任過他。哪怕後來你和魯麗對峙決裂,在我看來也不過是馬後炮。”
白荔很清楚,甚至可以理解沈瑩為什麽會這樣想。
說的都是事實。
不管她做過什麽,她離開沈今延是事實,兩人形同陌路七年也是事實。
沈瑩諷刺開口:“工作上受氣連辭職都不敢,這麽膽小?那以後和我哥之間出了什麽問題你是不是又要跑?”
白荔微微瞪眼,“當然不。”
沈瑩深深瞧着她,冷冷說:“你最好是。”
“啪”地一聲,沈瑩挂斷電話,白荔的聽筒還拿在手裏。沈瑩背身離開兩步,又折返回來,重新拿起聽筒。
“白荔,你要是再傷我哥哥的心,我就殺了你。”
望着沈瑩離開的清傲背影,白荔心裏沒有被威脅的冷涼,然而感受到一點異樣的溫暖。
很奇怪是不是,有一天她居然能在沈瑩身上感受到溫暖。
對于沈瑩這樣的人來說,今日表現便是最大的讓步,雖然嘴上依舊不饒人,但心裏已經接受了她是嫂子這一點。
沈瑩一開始并不讨厭她,甚至說得上是喜歡她,不然也不會和她做朋友。
是她當初做的愚蠢選擇毀了一切。
如今想要修複關系自然困難,但能這樣,白荔已經很滿意。
走出精神病院,外面還在刮風。她拿出手機,單手飛速地敲出一句話發個某個對話框,發送後覺得一身的輕松。
對話框頂部顯示:梁主任。
她發的則是——我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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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申請提出後30天正式離職,也就是說,白荔還要再忍受一個月,但提離職後心境完全不同,不管梁主任再怎麽刁難,她都會想,反正馬上就要離職了,無所謂。
梁主任直接不派活給她,她報的選題更是一通否決,白荔閑的無事,便坐在工位上刷時事新聞,關注社會最新動态。
她看到一條國際醫療咨詢。
上面說中國的心外聖手沈今延在美國梅奧診聯合美國心外專家再創奇跡,完成又一例小兒心髒全畸的手術。
看來今延這一趟出行收獲頗豐。
下班後,白荔帶着桐桐到醫院,她去拆石膏。胳膊恢複得不錯,孫醫生還調侃她,現在知不知道前臂在哪兒了?
惹得白荔臉上一燥,連說知道,不然又要給沈今延丢臉了。
走出醫院,白荔拍了一張拆掉石膏的胳膊照片給沈今延:【看,滿血複活!】
沈今延興許在忙,并未回複。
一直到晚上十點,他都沒有回複,惹得白荔有點疑惑,她在哄桐桐睡覺的時候都在不停看手機。
樓下的門鈴在響。
一個大膽的猜想冒出來,沈今延不會直接回來給她驚喜吧?
白荔趿上拖鞋,飛速下床快步出房間。
打開門,一張闊別數月未見的臉出現在眼前。白荔當即怔住,“……顧鏡?”
顧鏡有一雙漂亮精致的丹鳳眼,看人時總帶着風流。他單手撐住門沿,眼裏醞着醉意,“寶寶,好久不見。”
“你這……”
話都還沒說完,顧鏡高大的身體直接倒向她,一把抱住她的腰。
白荔渾身一僵。
她趕緊去推顧鏡的手,顧鏡卻像一只樹懶似的匍在她肩上,長腿拐着要往屋子裏去。
“你不能進去!”
這可是沈今延和她的家,怎麽能讓顧鏡進去。
沈今延知道是要生氣的。
拉扯之前,白荔看見對面的電梯門打開,兩冀銀門展開,露出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形,長腿旁邊放着一個24寸的黑色行李箱。
沈今延!
白荔的心跳直接漏掉一整拍,這一瞬間,她看見溫度從沈今延的眸底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