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養病☆

他說,皇帝不長這樣。

這究竟是真話,還是在喂她定心丸?雪硯一時辨不清了。

她也沒心力較真兒了。這幾個時辰過得災難深重。一會兒魂飛魄散,一會兒又撕心裂肺,元氣都快見底了。瞧在病的份上,先領情吞了這“定心丸”吧。

她偎着他松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四哥。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嗯,你不怕了。”他用命令的語氣說。手上卻給足了溫柔,在她背上一拍一拍。

拍得她好安心啊......

有一種被人護在襁褓裏的感覺。印象中,這樣的疼惜和呵護竟是連親娘也不曾給予過的。

雪硯是一個識疼的女子。身上每一塊筋骨都充滿柔情。別人疼她一分,她要疼回去十分的。此刻,剛從一場漫長的噩夢裏逃出生天,瞧這夫君簡直就像一塊失而複得的大寶貝。

像她現世安穩的磐石。

她恨不得長出三千丈的菟絲子,繞在這個磐石上。

疲憊和高燒熬煎着她,腦子裏早已霧氣滾滾了。可她的嘴仍要呢喃着傾訴衷腸:“四哥,我守寡後才明白你有多好......我見識過了別人,才知你是何等的真男人呢!”

周魁眼皮直跳,無奈地說,“哼,瞎說八道!你守什麽寡了。”

她仰臉望着他,兩眼含煙帶夢。“那時,我瘋了一樣懷念你的冷笑。哼——就是這樣重重一下、石頭般的冷笑。”

他硬铮铮的臉上閃過幾絲痙攣。

Advertisement

她又一笑。摸住了他的臉,柔情似水地說:“還有這種肉笑皮不笑的樣子。我後來才明白,這表示你心裏對我歡喜得緊呢。”

周魁立刻把臉端得臭臭的,蹙眉道:“哼,都病糊塗了。深更半夜的滿嘴胡話。給我去睡覺!”

他一點沒能懾住她。

她又以幻夢的語氣說:“但我最懷念的,還是你冷冷的臭臉。只有浩然正氣的真君子才對大美人擺這種臉呢。那些故作溫柔的小人只會流口水撲過來,叫我作嘔!”

“雪兒.......”

她的眼裏又閃出了淚花兒,哽咽道:“我還懷念你在床上從不勉強我。體諒我年輕......把我當一個平等的伴侶。”

她情動于衷地哭了,又被夢裏的寡婦附了一次體。從夢裏到夢外,哭聲裏真實的愛和痛叫他一顆鐵疙瘩般的心都稀爛了。軟得像糯米糍粑了。

周魁的牙關咬得一跳一跳。眼睛也濕了。只是擔心她身子弱,過于動情只怕會助長病根,只得擺出兇霸霸的樣子說:“行了,瞧你這眼淚,快把屋子淹了。”

又連勸帶哄幾句,才讓這活寶躺到了枕上去。

這一股熱烈的情緒徹底耗幹了雪硯。她蔫裏耷拉地喘着氣,眼都睜不開了。喘息微微,不勝虛弱。周魁掖了一掖她的被角,一番“冷言”安慰,才躺進了自己的被窩裏。

他靜靜地合了眼不動。比躺棺材還死寂。

這滿腹烏煙瘴氣的心事自行翻攪着,一夜也沒能清淨。

雪硯倒睡得死沉的。

之後的一夜無知無覺,再睜眼已恍如隔世了。她差點認不出身在何處。煞費了一會功夫,腦中才冒個泡兒來:啊,這是我的新房!

新房內是一片溫馨,富麗逼人。而外頭是一個陰沉世界,正在淅瀝地落着雨。清寒的天幕上飛雪飄零,冷雨凄凄,下面湯糊糊一般的天氣。

自打出嫁以來,她一天都沒見過太陽呢!

雪硯披上一件絨毛長襖子,到四仙桌旁倒了熱水。抱杯子一口一口地啜飲着。燒已經退了。但一種油盡燈枯般的虛弱占據了全身,使她暈暈欲墜。

守在外間的丫鬟們正在輕聲細語。

雪硯沒驚動人,準備自己去隔間漱口洗個臉。這時,李嬷嬷做賊似的把門一寸一寸推開,掀開簾子一看,咋唬道:“诶喲,祖宗你趕緊去躺着吧!”

她虛弱地扯一下嘴角:“嬷嬷,幾時了?”

“午時已經過啦。快去被子裏焐着。”

“我的骨頭都快躺成絮子啦。”她有氣無力地說。硬是犟着要去洗漱,順便解了手。收拾清爽了回來,才又開始定定心心地養病。

春琴把東屋的小稍間燒暖了,榻上也鋪了厚厚的毛氈。

她歪在引枕上養病。一側矮櫃上擺了一大叢水仙,窗外雨雪霏霏。這樣有花有雪,躺着也不會幹寂寞了。

雪硯擁住被子,輕聲問李嬷嬷:“......他呢?”

“方才宮裏的曹公公又來了。說皇上已得知将軍遇刺,新奶奶受驚生了病。遣人送了些藥膳過來。哎,咱府裏這恩寵啊......”嬷嬷詞窮地搖一搖頭,驕傲極了。

雪硯怔忡着,目光飄得遠了。

受那夢境的影響,她一聽“皇上”這二字就起雞皮疙瘩。且不論夢的真假,單說皇上這耳朵也太靈了。昨夜受驚生的病,今天就來送藥。

真讓人不寒而栗。

劉嬷嬷端來粥湯和小菜,擺在了描金烏漆的小炕幾上。她勉強喝了一勺,胃口怎麽也張不開。想是昨日嘔得太厲害,傷到胃氣了......

雪硯睜眼望着窗外,靜靜地出神。

“可好一些了?”他低沉的聲音響起來。她回眸一笑,望着丈夫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想到昨夜癡話連篇的樣子,不禁霞飛雙頰,無法直視他的眼睛了。

“四哥。”她拗起身來。周魁把人摁回去,掇張杌凳坐到榻邊,伸手探了探額。“嗯”了一聲,便端起粥湯喂她。

她搖頭,輕聲說:“我方才吃得太飽了。”

“嬷嬷說就吃了一口。”他像個冷面判官似的,無情揭穿了她。

雪硯無奈,又病歪歪地吃了小半碗。之後就靠在引枕上,不勝虛弱地喘了會兒。兩相對視。她自慚地低了頭,抿嘴笑了。

他“哼”一聲,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她低聲咕哝說,“你又冷笑。我要給四哥送一面彩旗子,上頭繡四個大字。叫‘冷笑大師’。”

“你不是愛聽麽,讓你聽個夠。”他故意硬梆梆地說。

她難為情了一小會,認賬地把眼擡起來,拿一種溫柔又璀璨的目光瞅着他。周魁不言語了。他被一種力量拽住,沉到這目光的深處去了。

他像石頭般靜坐了一會,慢動作地把炕幾撤到一邊。

将妻子攬到了懷裏.......

兩口子互相憐惜,怎麽心疼對方都疼不過來似的。

正缱绻情濃,柔腸百轉......外頭忽然說一聲:“老祖宗來了。”雪硯吓得把他一推,恨不得把人甩到三裏開外去。

只是他這條虎軀好像有幾噸重,這一推非但沒撼動他,自己的後腦勺倒差點彈到牆上去。他一把攬住她,又笑又氣地低斥道:“沒出息,慌個什麽!”

一霎眼,老祖母和二嫂、三嫂的腳已邁進了小稍間。

見這兩口子熏紅熏紅,嘴上豔得像抹了口脂。頓時尴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這屋裏一室芳氣,暗香襲人。老四媳婦卧在病榻上,好比一幅活的“海棠春睡”,病态更增其妍,憔悴不掩其媚,一眼瞧去,真是千般嬌态,萬種風流。

哎,女人見了也心裏一蕩呢。

周魁已恢複一貫的臭臉,淡淡地敬稱一聲:“祖母來了。二嫂,三嫂。”便擡腳往外間去了。祖母沉着臉,仿佛在用最嚴厲的眼神譴責孫子:你這沒輕重的東西,媳婦病了還鬧她!

雪硯這時拗起身來,“祖母,二嫂,三嫂。”

“快躺好,躺好。”老祖母滿臉放晴,扶她躺回了引枕上,“今日可好一些了。”

“勞祖母挂心,好多了。”

三嫂笑道:““你也忒沒用了些。死幾個人吓成這樣。”

“三妹。”二嫂溫溫地喝止她。

二嫂是一個皮膚較黑的敦厚婦人。三十多歲,性子沉默不怎麽響。

雪硯望着眼前三張面孔,驀地想起夢中結局,死的死,散的散。一時,心中勾起無限酸楚來。假如皇帝想覆滅周家,這些老弱女眷又礙着他什麽了?

老祖母見她雙眼含悲,盈盈欲泣,嘆息着拉起她的手說:“難為你了,嫁過來幾天就受這樣的罪。不該的,不該的。”

“祖母言重了。是我自己沒出息,膽子太小了。”

“哪能怪你?尋常人家女子有幾人見過那些場面。”祖母安慰地拍一拍她,“.......中飯吃了些什麽?”

“方才喝了些米湯。”

“再多吃一些,病就好得快了。”老祖母見碗裏還冒着熱氣,就親自舀了遞到她嘴邊。雪硯驚得無所适從。“诶呀,這樣我可要折壽的。”

“折什麽壽,祖母喂你吃可不準揀嘴。”這老祖母虎着一張慈祥的臉,哄着她吃。雪硯再沒胃口,也乖乖地張嘴了。

三嫂在一旁直啧嘴,好像酸得葡萄架也要倒了。

雪硯一笑,虛弱地調侃道:“祖母,你也喂她一口吧。”

祖母扭頭,呵斥小孩一般說,“等你四妹吃不下了,剩你一口吧。”

一時大家笑開,一片和樂。

雪硯牽動了血氣,不免掩嘴咳了幾聲。

這病中妍态,比西子更勝三分。祖母嘆一口氣,低聲囑咐道:“你們小兩口年輕,祖母少不得要倚老賣老絮叨兩句了。這女人啊,在病中最受不得磋磨的,他要是由着性子來,你可不能依......落下病根兒,小命兒要沒的。”

二嫂、三嫂在一旁都不好意思了,捂嘴直笑。

“诶呀,诶呀......祖母,”雪硯羞得無處可遁。想起方才的不莊重,臉皮要破個洞了,“沒有的事。”

“沒有就沒有,我只是這樣一說。”祖母措辭不客氣地說,“男人這東西啊,有時跟活禽獸一樣一樣的。興頭上來了,可不管女人家死活。”

外間的周魁聽得一身肅殺。臉上漲滿了一盆的牛血。

三嫂笑嘻嘻地打趣道,“祖母快打住吧,四妹這小臉都要熟了。”

“好,不說了。”老人又拍她的手,“只是為你身子想,我惹人嫌地唠叨兩句。別多心才好。”

“我要是敢多心,真就比活禽獸還不如呢。”

大家一時噴笑,好一陣樂活。見這丫頭病裏也嬌憨可人,老祖母連連說:“瞧,我就知道沒疼錯人的。”笑罷,拿出一個金黃的小福包來,珍之重之地放入她的手心。

“這個是一大早去‘玄女娘娘廟’求的護身符,你要好好戴着。但是睡覺時、如廁時,就要放在高處清淨的地方,不可亵渎了。”

“祖母……”雪硯愕然。

二嫂這時開口道:“老祖母八十歲的年紀,一大早去‘玄女娘娘’像前為你磕大頭。一百零八個大頭磕下來,用了整一個時辰。為了你這最小的孫媳婦呀,一把老骨頭都不要了。”

雪硯“啊”了一聲,巨大的震驚凝在臉上。

話也講不出了。

磕大頭有多累她是有數的。祖母一個八十歲的老人,為了她一場小病去五體投地地拜神......

祖母笑說:“莫聽二嫂的。我這骨頭健得很呢。磕幾個頭哪裏就壞了。這玄女娘娘啊是五聖之師,兵道之祖。咱們家靠刀兵起家的,該多求玄女娘娘保佑才對。消災解厄的。”

雪硯緊緊抿住嘴,眼裏鼓起了兩大包淚水。

三嫂一屁股坐到旁邊,趁機把美人兒摸一摸、揉一揉:“莫哭了嘛,你這嬌氣包小樣子,以後祖母有個小磨小難的,你乖乖地磕一千個頭還恩吧。哈哈哈......”

說了,又別有深意似的強調一句:“要一千個頭哦,少了可不行。”

老祖母驅蒼蠅似的對她一揮手,笑道:“別聽你三嫂的。我們老四二十好幾了才娶上這麽一個花骨朵兒似的小媳婦,祖母不疼誰疼?快不哭,你病剛好些。”

雪硯渾身發抖地點頭,“是,祖母。我是何等的福分,嫁到這樣的人家來。”

她隔着淚眼望這幾張笑臉。

想到夢裏開春後不久,祖母無端被人勒死在床上,三嫂也落了一個屍首不全,心裏疼得直抽搐,氣也上不來了。

那噩夢也太可怕了,千萬不能是真的!

為了不惹大家擔心,雪硯生生地忍了淚水。

等她們走了,才攥着那小福包“啪嗒、啪嗒”地落淚。周魁一進來,見她又成了梨花帶雨的淚美人,無奈極了。

“你莫哭了,沒出息的丫頭。”他笨拙地摸她的腦袋,“家都要被你的淚沖垮了。”

雪硯盡力地平複自己,不讓自己的淚惹了他煩。拿帕子拭了臉,才幽幽地說:“四哥說那一場夢是假的。我也想信這話。可是,想到祖母怎麽死的,我就......”

“祖母?”

“嗯。在你出征前,她毫無預兆地被人害了。是勒死在床上的。”

周魁皺眉望着她,臉上有了掩不住的煞氣。見他這般當真,雪硯的心裏立馬亮堂堂的:昨夜果然是喂了她一顆定心丸。皇帝必然就是長那樣的。

她的心像擂戰鼓一般,一陣密集的狂跳。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猛地拉住他的手說:“四哥,我是被人敲暈後帶入宮中。當時,餘光瞥見那人袖子,是咱府裏的丫鬟衣裳。”

周魁點一點頭,森黑的眼睛定在她臉上。

雪硯觑他臉色,輕聲猶豫道,“我冒昧問一句不知輕重的話,說錯了別見怪。”

“嗯。”

“咱這府裏,會不會不太......幹淨?”

周魁沒說話。

他眯眼凝視妻子良久。不确定是否要透露這些秘密。她才十七歲,嫩骨朵兒一樣的年紀。就算知道了,也不過是徒增憂懼,擔驚受怕。于她又有何益?

可是,望着這張冰雪靈秀的臉,又想到昨晚那些能讓他回味一輩子的癡心話,他實在不願拿她當一個無知的內宅婦人。

至于當什麽,他也說不清楚。

過一會兒,周魁極慢地開腔了。慢得有一種陰沉的效果。“其實,這京中所有的大官,府裏都不幹淨。”

“诶,為何?”

他坐到榻上,用輕得只有夫妻倆能聽見的聲音說:“這就是德裕皇帝的馭下之術。早在潛龍時期,他就有了一支神出鬼沒的隊伍,專門幹些間子、細作的勾當。搜集各路情報。這幫人大多出自江湖秘教,善于僞裝潛伏,人稱‘鬼衛’。”

“啊......”

“他們像鬼一樣藏在臣子家中。所以,皇帝總是能在幾時辰內,事無巨細地了知臣子家中發生的一切。”

雪硯感到一種難言的恐怖,“啊,大家都知道麽?”

“當然。”周魁瞥她一眼,“為夫大概也知道府裏那些人有問題。可是,就是查不到他們是以何等手段傳訊的。一點證據都沒有。”

“久而久之,事情便傳得神了,說是有真的鬼神在幫皇帝做事。”

“啊......”雪硯不免打了一個寒噤,沒法相信似的瞪着眼,“所以,他一邊和你表演情深意篤,一邊又往咱府裏塞細作?”

”這就叫雷霆和雨露齊下。一面叫你享受天大恩寵,另一面又叫你感到震懾,拿他毫無法子。”他的眸中戾氣一閃而過,聲音發緊地說,“你四哥無能,是個只會打仗的莽夫。建府兩年多了,都沒能拔出他的釘子。想我縱橫沙場,也算有定國之功,回家倒要吃這啞巴虧,受這鳥氣......”

他意識到自己講了粗話,不自在地避開了眼。可是,雪硯一點不在意。聽了這樣的話,對這人高馬大的丈夫心疼得不得了。

幾乎生起憐愛,被他激發了深沉的母性。

他用兵如神,從沒吃過敗仗,怎麽可能是有勇無謀的莽夫?只是皇帝那厮玩得太詭谲,太陰森了。竟跟秘教穿一條褲子。

就不怕動搖了他的江山社稷。

“四哥,秘教就是摩尼秘教麽?”雪硯問。

“嗯。你知道?”

“小的時候,常有一些走街竄巷的百戲人上家門口演幻戲。我倒現在還記得一種提線傀儡的骷髅幻戲,怪吓人的。”雪硯徐徐說道,“我娘常叮囑我,不能好奇跟在這些江湖人後頭。他們相中誰家小孩,會用幻術把人拍走的。”

“嗯。這個教是從古波斯傳進來的。沒少興風作浪。”

皇上不取締就罷了,還借着他們裝鬼弄妖。真是沒前途啊。想到夢裏種種,雪硯這一口惡氣實在咽不下。雖是膽小鬼,也生起了沖天的血性。把病氣都吓退了幾分。

雪硯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四哥,你是一身正氣的英雄好漢,當然比不上小人的詭詐和龌龊。這種事,非得一個更厲害的小人來玩呢。”

“誰?”

“我。”她一臉驕傲,“我幫你找出他們的傳訊方式。”

“又瞎說八道了。”他啼笑皆非地皺眉,伸手刮一刮她的鼻子。

雪硯把頭依偎在他肩上,一點不開玩笑地說:“承蒙四哥愛重,把這個家交給了我管。既然這樣,這個二百多畝的府邸就是我的世界、我的地盤了。我不允許別人的鬼爪子伸進來。”

周魁無比震驚,不敢置信地沖着她看。這大逆不道的狂言壯語,讓他幾乎要懷疑妻子換了個人。這還是平生頭一次,他聽見一個閨中婦人膽敢拿“鬼爪子”形容皇帝的!

這人還是他家一捏就碎的妻子。嬌弱,愛哭,膽小得要命。

他忽然感到一陣怕。想到這人雖膽小,卻經常敢于妄為,連忙嚴厲喝她一句:“不行。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我對你說,只是想讓你警惕言行。”

“這府裏的所有事都是我的份內事。”她這件事上難得的不乖,簡直頑固了,“更何況,此事還關系到祖母的性命......你就信了我吧。”

“開玩笑!”

“沒開玩笑。”她歪過腦袋,又拿那種溫柔又耀眼的目光瞅着他,不,應該說蠱惑他,“你都不知道你家的愛妻有多聰明,四哥,你不想知道嗎?”

周魁瞅着她,又失足跌進去了。

他知道她聰明,可是,絕不相信她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來。畢竟,他這慣于用兵、擅長用計的老手也揪不出那人來,這樣一個入世未深的小毛丫頭......

可是,他張嘴時語氣仍是松動了。“一旦打草驚蛇,你可能有危險。”

“我絕不會打草驚蛇。有任何發現,我立刻向上面彙報。”

“上面是誰?”

“就是你。”

他又忍不住“肉笑皮不笑”了。心頭有萬千滋味。

等他終于被她磨沒了脾氣,脫口說出一個“好”字,後悔得腸子都發了青:你就這樣縱着她?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周四星,你要廢了!

他板着臉注視她一會,千叮萬囑道:“切記此事不可莽撞。萬一惹了別人狗急跳牆......”

她說:“你放一百個心。我膽子這麽小,能惹着誰?”

“你狗膽包天的時候可不少呢。”

他的目光從睫毛裏瞥下來,既嫌棄又疼愛似的瞅了她好一會。不知為何,腦中忽然劃過了她打算盤時放光的模樣......靈秀得攝人心魄。

沉默一會,他淡淡地說:“哼,也行。你若真有本事拔了這根刺,為夫也送你一面錦旗。”

她一笑,滿眼期待:“錦旗上寫什麽?”

“天下第一賢妻。”他斜睨着她一笑。

“應該的,應該的。”她喜歡得直笑,又羞又甜地靠在了他身上......求來這樣一樁麻煩事,她好像徹底激發了陽氣,一點沒有病歪歪的樣子了。

周魁無奈地冷着臉。真懊悔自己的心性軟了。就為昨晚幾句甜言蜜語,不知不覺就讓這家夥騎到脖子上來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對妻子低估得如此嚴重,如此離譜。

她僅用了不到幾天的時間,就弄清了鬼衛的傳訊方式,替他在皇帝的龍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不僅如此,她甚至以一己之力重創“秘教”。

叫皇帝吃了這啞巴大虧,吐掉了三升龍血也不止。

而這在她一生的光輝傳奇中,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第一步罷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