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少奶奶的氣概☆

初六淩晨,雪硯把眼一睜,見到一旁的被窩還齊整整地鋪着。

才知道丈夫這一去竟徹夜未歸。

可想而知,事情的重大與繁瑣了:假太後要鏟除;怡香院要搗毀;府裏和宮中的餘黨;鬼衛……一切都是盤根錯節的。

現在要把這格局粉碎,老根和桠杈都得拉扯出來,該剁的剁,該砍的砍。想來,那德裕皇帝大概會嘔血三升吧?

當初登基前,他繞開朝廷力量打造一支自己的“鬼衛”,不惜與秘教中人穿一條褲子,最後卻引狼入室,禍害到了親娘頭上。

他該自罰一百個大耳掴子,跪到皇家祖廟去忏悔!想到那一張蓄着兩撇小胡子的龍顏,雪硯不禁感到一陣不适。

趕緊抻個懶腰驅邪,把那昏君讨厭的臉趕跑了。

在暖被窩裏賴一會兒,她捂着哈欠支棱起來,開始了一日的修行。

功課是固定的。上香,供水,供花果,誦一遍“九天玄女寶诰”,再開始虔誠地磕頭。

昨天虎穴裏招搖一遭,一塊肉也沒少就蹓跶回來了,雪硯誠心誠意對師父謝了個恩。師父賜她的——不,她死皮賴臉所求來的,莫不是‘刀槍不入’的神通麽?

如果是,這些頭就磕回本了,劃算到家了。她願意幹一輩子。可惜這只是她胡猜的,沒個确定。師父的腦筋擰了,就是不肯幹脆地對她亮出謎底。

到了卯時,一千個頭的功課已做完了。神清氣爽,通體酣暢。擦身換衣吃早飯,擁抱她作為貴夫人的又一個好日子。

晨光傾照下來,在瓦檐、樹頂和花圃上濺起一片一片耀眼的光輝。沉寂一冬的花木煥發了動人的靈韻,靜候着一場春的蘇醒。

這樣一座華宅,真是肉眼可見的鴻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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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這兒的女主人,雪硯不知自己還能苛求什麽。

早飯也色鮮味美,吃得很滿足。

飯後,聽李嬷嬷、劉管家說了一會兒府裏內務。大事、小事停停當當地拿了主意,不到半時辰就清閑了。

近晌午時,夫君派了親衛回家報平安。

他的兵都随他,有一種殺人不眨眼的冷鐵氣質。

來送信時并不晤面。只是屹立在檐下,吐字利落地說:“将軍說有要事纏身,這兩日宿在兵部的官署裏。請夫人莫要挂心。”

“嗯,知道了。”

“将軍還說這幾日莫離開院子。有客來訪一概拒絕。祖母會在東府裏休養,暫時不必去請安。”

雪硯又“嗯”了一聲,輕聲問道,“太後回宮沒有?”

壯士略一沉默,扼要答一句:“回了。”

“嗯,你捎話給将軍,請他諸事小心,多注意休息。”

“屬下告退。”這人毫不拖泥帶水地走了。

雪硯并不過于牽腸挂肚。他肩上擔着一國安危,哪能一直膩在溫柔鄉裏?以後這樣的小別、大別只怕還多着呢。

她要心大一點,學會做一個自得其樂的官太太。男人在家或不在家,都要活得滋滋潤潤的。說到底,懂得享受孤獨才叫真的福氣呢。

離了男人就沒日子可過,她豈不成了不争氣的糊塗蛋子?

那就屬于沒活明白了......

初六的光陰如真絲一般順滑地流逝了。午後眯了一會兒,把他一件單袍上的繡活兒做完了,等陽春一到就能穿。

之後,便心安理得地紮進了術數的書裏。這種對心愛的事上下求索的興味,在雪硯看來是一種至樂。它讓她平凡的心靈超凡入聖,飄向了人間浮華之外。

若非李嬷嬷倚老賣老地吼一吼,她能把自己活埋在裏頭。

入夜後,無所事事地泡了個澡。這也是夫家的一大奢侈。以前在王家她沒這樣瞎講究過。大寒天的燒暖了屋子洗香湯,實在夠造孽的。

夠天打雷劈的。

可是,四哥每晚睡前都這麽造一造。她不入鄉随俗,倒顯得不如人家一個武夫愛幹淨呢。

浴桶是夫妻共用的。

又深又大,更合适他八尺高的虎軀;

她嬌小一些,幾乎能在這大木桶裏凫一凫水。

舒适自不必說的。香湯把全身的筋骨都泡發開了。

通透了,漂浮了。

她感覺自己重回娘肚,成了一個羊水中的小嬰兒......

這一刻,“小嬰兒”正自得其樂,“砰——”的一聲,院外好像炸開一個大炮仗,響得叫人心肝亂顫。雪硯悚了一跳,頓住了正在抹香胰子的手。

一瞬間,宛如在娘胎裏的安逸感就破碎了。

只聽腳步疊着腳步,兵荒馬亂地向卧室聚攏而來。一個男人壓着聲兒說:“石牢裏的跑了,快保護夫人。”

李嬷嬷急得怒罵,“廢物,怎麽搞的,你們等着被賜死吧。”又向裏喊,“四奶奶,四奶奶......”

雪硯幹巴巴地應一聲,“哎,嬷嬷,我沒事。”

不,她非常有事。

這私密的小隔間裏,不知何時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是個女子!端着一把可怕的火铳,黑黢黢的鐵管子沖着她。

發絲淩亂,一臉邋遢。

瞪了她一會,不懷好意地嘿了一聲:“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啊......可惜了,讓姓周的豬給拱了。”

雪硯一臉懵。

她壓根沒瞧見這女瘋子從哪進來的。門窗明明關得嚴絲合縫。

春琴、玉瑟一腳踹開門,殺氣騰騰地沖了進來。這女子身形一閃便到桶邊,比鬼的速度還快。火铳的鐵管抵住她的腦袋,獰笑道:“滾出去。否則,我就把這細皮嫩肉的小嬌妻轟一個稀巴爛。”

她悍得要命。雖然嬌小得像只田雞,氣場卻飙得有八丈高。

春琴一聲暴喝:“放肆,你敢!”

這女子歪嘴一笑,既妖豔又猙獰,掄起火铳就往美人腦袋上捅一記。丫鬟們肝膽俱裂,“小心炸膛,別砸別砸!”

驚聲中,春琴手上寒芒一閃,幾把奪命小刀“嗚嗚”飛向賊人要害。刀刀是致命的攻勢。

這女子十分輕松就閃過了。火铳的鐵嘴冷冰冰往雪硯的太陽穴上一抵:“來啊,再來!老娘給你們開個大西瓜!”

這一襲未成功,兩個丫鬟全然陷入被動。

臉色難看極了。

擱在一個月前,雪硯遭遇這樣的場面只怕會當場昏死。今天不知咋回事,又長出了和昨天一樣的豹子膽,豪氣直沖腦子。

她想,人家是一個女子,我也是一個女子。憑啥我要怵她?

雪硯淡淡說:“都出去吧。”

見她二人不動,重複道:“出去。都不拿我的話當話了?”

平時軟綿綿的一個人,一端起威儀竟挺有王者的壓迫感。

玉瑟和春琴交換一眼,一步一步地往外撤退。外頭除了嬷嬷們之外,還有六個精兵暗衛。各個滿頭大汗。

聽說四奶奶在沐浴,都覺得這下難逃一死了。就算沖進去把人救了,也會損了女主子的清白。事後,自盡向四爺謝罪是在所難免的。

更何況,現在那個比女鬼還詭谲的東西徹底占了上風。

就算強攻,也沒有太大勝算。

大家凝固着不動。

身體宛如成了漏子,熱汗、冷汗齊齊往下挂。

昨日這女子擅闖府邸,被四爺一箭擒下後一直昏迷。沒想到,今日醒來就憑空多了一把火铳,悍匪出世一般,轟傷了好幾個兄弟。

她究竟是誰家的惡狗跑出來了?

局面進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針尖對針尖,稍吹一口氣也會一發不可收拾。

裏外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美麗的人質輕聲問道:“姑娘,你是何人?”

這女子“格格”地嬌笑幾聲。

笑出了不可一世的嚣張與狂狷。有蓋世女枭那味兒了。

一剎那間,雪硯覺得此人似曾相識。

肯定打過照面的。

可是,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了。她的腦中如光如電地搜刮自己平淡的十八年人生,實在找不到這人的影子。奇了怪了!

這女子睥睨着她,陰笑道,“美人兒,我不過是一個好心人,想來賣一個好消息,卻被你家男的射了一箭。你說我冤不冤?他這樣惡毒無禮,我只好把消息賣給別人啰!”

“賣消息?”雪硯說,“你可以跟我談的嘛。咱們女人家好說話。”

她提起嘴角一笑,發自骨子裏的輕蔑,“你跟我談?妹妹,你就安心做你的內宅小嬌妻吧。”

說着,又兇潑潑地朝外面嚷道:“讓姓周的立刻回來,先給老娘磕三個響頭認罪。否則,就等着給他的小嬌妻收屍!”

“嬌妻”分明是個不賴的好詞兒。

從她嘴裏一過,竟有一種比“小狗子”還糟踐人的意味。

李嬷嬷哆嗦着說:“好姑娘你別沖動。大家都是女人,有話和和氣氣地講嘛。何必跟男人家一樣你死我活的。沒必要,真的。我看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吧?”

“狗屁。”女子像在唾棄一堆糞土,“我跟你們這些貨色可不是一路人。”

李嬷嬷低聲下氣道:“姑娘,我們四奶奶平日比那奶貓子還軟,她經不住你兇巴巴的。就看在大家都是女子的份上,不要為難她吧。”

“哈,行啊。叫姓周的豬立刻揮刀自宮,我就不為難她。”

——狂悍到她這程度,簡直都叫人佩服了。

這廂,比奶貓比軟的四奶奶趁着她們舌戰,正鬼鬼祟祟地把手裏的香胰子往火铳的鐵管子裏塞。

幹繡花的纖纖玉指,輕快得不亞于偷東西的毛賊。

塞完了。見這女子忙于謾罵,幹脆把濕漉漉的小帕子也塞了進去。

她的心跳得狂野極了。

臉上卻擺滿了無辜。這柔弱無依的樣子給人一種假象:她是一株頂級的菟絲花,沒男人罩着是必死的。

女匪端着火铳,百忙之中瞥了她幾眼。

一點沒想到,這貨敢暗戳戳地飛她一臉幺蛾子。

她和李嬷嬷舌戰幾個來回,逐漸喪失耐性,“狗屁倒竈的廢話少講——都當我在扮家家是吧?不敢玩大的是吧?行,我現在就給他姓周的戴幾頂綠帽子。”

她拿火铳逼着雪硯,“起來,美人兒,咱到外面去亮一個相!”

“啊,不要......”雪硯作驚恐狀。

“不要?”姑娘說,“老娘一生的信條就是,誰欺我一分,必須十倍、百倍的奉還。起來!”

外頭一陣騷動,“休得放肆!”

雪硯生怕暗衛們沖進來,揚聲說:“所有人原地待命!我自己能應付!”

“呵呵,死都要優雅是吧!光溜溜的還敢跟姐裝叉呢。”女子嫣然獰笑,十足是一個為非作歹的小魔頭,“起來,讓你家下人見識一下,大将軍享的是何等豔福!”

這個笑容,以及這樣下作的風格,一下子把雪硯的記憶點亮了。

心裏被霹靂擊了一下似的。

——在第一次的夢裏,她被皇帝派人擄進宮後,就曾見過這個女狂人!那時,她在皇帝身邊已紅得發黑,以其乖張、無賴以及令人忌憚的神通而蜚聲朝野。

還差點被那昏君奉為國師!

原來是她......

她說,是來找四哥賣好消息的......

雪硯電閃雷鳴地想到了一種可能。玄女娘娘和土地爺的談話中,曾提及一個無知豎子,因貪圖富貴把天機谶語兜售給了皇帝......

啊!莫非就是眼前這人麽?

雪硯猛一擡眼,冷不丁地問:“......你要賣的消息,莫非是關于我那未來的孩兒?”

會成為千古一帝的事......

——這話她并未問出口。

可是這女子活活一愣,被驚出了一臉的傻相。

天,還真是!雪硯一身的血滾燙。與此同時,女子的表情異樣陰森起來,拿火铳捅一捅她,“怎麽知道的?說!不說我給你開瓢啦!”

雪硯二話不說把整個身體往水下縮去。縮得十分徹底,一下就平貼到大桶的底部。女子咒罵一聲,伸手下去打撈。

她的舉止輕敵到了極點,一點沒把這個小波斯貓擱眼裏。

雪硯死死地憋着氣。待她的手一下來,瞬間爆發出一股野蠻的力氣把人往下扯。女子一個不妨,頭朝下、腳朝天地栽了。

洗澡水“嘩啦啦”地漫灌,一下子塞滿了她的口鼻。

猝不及防,惡心透頂!

她像蟑螂一般四腳撲棱,饒是一身本領也施展不出來了。兩只手拼命打水,表示要投降。每次頭一拗上去就狂喊:“救命啊!”

“我不玩了!”

“饒.....命啊!”

簡直像一個寵壞的頑童,任性無賴到極點。

可是,雪硯不敢拿她當頑童。她拿出水鬼般的力量拖住這人,将她鎖死在這個“倒栽蔥”的姿勢上。春琴和玉瑟又殺将進來。

見這生猛的場面都是一呆。

不敢稍有遲疑,春琴揮起短刀,上前就要削了兩條亂踢亂蹬的腿子。

生死一線,這女子卻忽然找回節奏,爆發出了狂悍的生命力。騰一下來個鯉魚跳,擺脫了洗澡水的噩夢。

憤怒和恐懼讓她行動極快,整個人都糊了。身上的水珠在空中“刷”的甩成華麗的弧線,等大家反應過來,掉地上的火铳又被她端在了手裏。

水淋淋的女子痛罵道:“該死的臭賤人,給老子去死吧——”

雪硯趕緊又往水裏一縮。

兩個丫鬟奮勇撲上去,卻被滿地的水滑了一個狗啃泥。幸虧這個走運的狗啃泥,讓她們逃脫了火铳的炸膛。

“砰——”一聲巨響……

所有人腦子一片空白。感覺好像天被崩了洞。

餘音嗡嗡。

裏頭一切人聲都寂滅了。

過了好一會,李嬷嬷才找回魂兒,無比緊張地說:“男的在外面候着。”率領劉嬷嬷、小笛,竹笙走進了現場。

女悍匪的肚子被崩了一個大洞。

滿地濺灑着鐵丸、香胰子和帕子的碎屑。春琴和玉瑟以鼈的怪異姿勢趴在地上,六神都出竅了。

李嬷嬷喊了一聲,“四奶奶?”

雪硯緩慢地浮出水面。驚魂不定,如迷失的小鹿一般瞅着大家。這一刻的她,比傳說裏的水妖還魅惑人。渾不似人間的顏色。

“小祖宗,你還好吧?”李嬷嬷生怕吓着她似的,很輕很輕地說。

“我一點事沒有。是不是炸膛了?”

“是的......”

“就知道會炸膛,我給她塞了一管子的皂胰子。”她邀功地說。

所有女仆瘋狂喘着,劫後餘生地望着她。無法表達這一刻的驚詫、慶幸和驕傲。震撼極了。也臣服極了。腦子好就是管用啊。

一瞅住機會就能智取,關鍵時刻能抵一大幫子高手。

“四奶奶受驚了,小的們沒用,失責了!”李嬷嬷說。在場的無不慚愧自責。雪硯滿不在乎,柔聲道:“這有什麽,你們沒去喊四爺吧?”

“已去了。”

“多大一點事兒,值得去驚動他?趕緊去把人截住。”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軟綿,卻不露絲毫弱小可憐相。

周家的仆人們被征服得腿都軟了。若說之前還有人暗暗認為以她的家世高攀了四爺好幾重天,這一刻起,再沒人敢這麽想了。

她簡直是老天恩賜下來的四夫人。天造地設的。

雪硯也幾乎不認得自己了。委實有一點暈暈的迷醉。她暗戳戳地想,天啊,我怎麽這樣英勇了?這一刻無所畏懼的感覺太棒了,叫人熱血激蕩。

最重要的是,這個告訴皇帝谶語的人被鏟除了。往下,應該就能過上太平日子了吧?她感到了一種無以倫比的解脫。

接下來,仆人忙碌了一晚上。

打掃、擦洗,熏香,把這隔間徹徹底底地恢複原樣。浴桶也拿去換了。神秘女子僵死的肉身被拖了出去。

誰也沒有發現,一絲淡淡的黑氣從她身上騰起,冉冉往虛空裏去了。

**

晚上。

嬷嬷們擔心她害怕,沏了一壺養心安神的茶。陪着東拉西扯了好一會兒。李嬷嬷又主動提議:晚上四爺不回來,她倆幹脆就在暖閣裏陪夜好了。

雪硯此刻還陶醉于自我膨脹的英雄氣概,一口就拒絕了。“沒這必要。嬷嬷真當我是糯米人兒呢。”

嬷嬷們見她确實一點不怕,暗自感慨不已。想當初,遭遇一回刺客就吓得驚風,才過大半月就脫胎換骨成這樣了。多了不起啊。

她們沒想到的是,到了夜深時,了不起的四奶奶英雄膽一癟氣,就被打回了膽小鬼的原形。她後怕極了。頭皮上一陣一陣地刮小寒風。

蜷在黑暗裏不敢動。

明明挺累了,睡意死活不上來。腦子裏一片白熱化,靜靜沸騰不止。

她想這可不行啊,這樣一點小事就扛不住了?

四哥在墳崗上也睡得着呢。

雪硯幹脆起來點了一盞瓷燈,挂在架子床的一側。又在脖子裏戴上玄女的護身符。

如此,竟然還有一點七上八下的。

老覺得那女人還會突然出現,在虛空中重新凝出一個兇神惡煞的實體。

她實在慫得不能安生。又起來取了一件丈夫的襖子,擱在枕邊辟邪。閉上眼,學着他的口吻安撫自己:“莫怕了,我的膽小鬼。習慣就好了。”

這話像真言一般拯救了她。

就這樣反複地念叨着,終于把自己念得糊塗了。暈暈地化在了睡意裏。

簡直具有一種神效......

迷蒙中,她觀想着丈夫的大手在撫摸自己的腦袋。這份感覺居然越來越真實,冥冥中,好像有無盡的溫柔和憐愛淌到她的心裏來了。

雪硯舒坦地吸一口氣。

口齒不清地咕哝道:“莫怕了,我的膽小鬼。”

她把臉貼在了他的衣服上。這衣服漸漸地活了。長出了粗野的胳膊,和硬實的肌肉。一塊一塊地繃着,像木匠拿鑿子鑿出來的。

雪硯閉着眼,困惑地“嗯”了一聲。

這不是在做夢吧?

一條嘶啞的嗓子輕聲在耳畔說:“不怕了,寶貝兒,四哥就在你旁邊。”

一聽這話,她立刻就不困惑了。

果然是做夢的錯覺。

“寶貝兒”這種黏糊的詞怎麽可能從四哥的嘴裏出來呢?暈死。她翻個身,徹底地睡沉了。一頭美麗青絲在身後葳蕤四溢......

作者有話說:

小修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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