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蒼白過渡章,劇情少。☆

對雪硯來說,這是一個兇殘的早晨。

這力量畢竟是臨時嫁接的。不是原生的,也不是一點一滴練成的。它就像一頭野性難馴的狂獅,随時要反咬主人一口。

好像再小心也防不住。念頭一松就反撲上來了。

她幾乎都要懷疑師父在故意搞她了。身上又是雞毛又是水,不洗個澡都不行。四哥以作戰之速備了一桶熱水。

她請他暫避,自己把一塌糊塗的濕衣裳脫掉,慢慢泡進了桶裏。一舉一動都仔細收着。饒是如此,一不留神又痛吃一個重重的大耳掴子。

真是要了卿卿的血命了.......

這輩子受過的最大傷害竟是自己死皮賴臉求來的。

可是,自己求來的“福氣”跪着也要享完!雖然随時都想喊救命,可是,再糟糕它也是“千斤巨力”的大便宜呀。她不能不撿的。

周魁剛去庫房取了一盒傷藥,回來就聽到了媳婦兒瘆人的慘叫。一陣旋風地席卷進來,見她嘴角蜿蜒地垂着一條紅線,半邊臉又紅又腫。

額前被盆砸過的地方已鼓起一個大包。亮得像個水晶餃子。

就一會功夫,如仙似夢的嬌妻已面目全非了。

他低聲呢喃了一句:“我的天。”

妻子故作灑脫,仍然樂天派地說:“四哥,我是不是成一只豬頭三了?”

他無語半晌,表情嚴肅地掇個杌凳坐在了桶邊,“你現在還只是豬頭四。再亂撲騰幾下就真的成豬頭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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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豬頭三你一定就更寶貝我了。”這不怕死的東西還在調皮。

丈夫已完全沒了說笑的心思。對着她造孽的臉蛋無奈望了一會,擦去了那嘴角的血絲。把她的頭發沖一沖,又板着臉擦了藥。才嘆息一聲進入正題:“跟四哥說說,你究竟搗鼓了什麽名堂?”

雪硯細聲嘟囔道:“你不都猜到了麽?我長力氣了呗。”她掩不住的得意。

周魁望着她淤青的花容,“還笑得出。怎麽長的?”

“……死皮賴臉求來的。”

“跟誰求的?”

“我師父。”

“師父?”

“嗯。是啊。”她沖他擠個眼,理所當然地說:“不然我每天給誰磕頭啊?”

——雪硯本不想說出來的。

她這人有一個小氣的秉性:好事兒不喜見光,發了財從不露白。但是,四哥好歹是每天摟一塊碎覺覺的人,瞞着他就不太夠義氣了。

還是大略交待一下吧。

周魁的心裏宛如掉了一個驚雷。連愛妻露在水面的雪白香肩都無心欣賞了:這家夥不僅夢見過玄女,還拜了她為師?

他第一念是不可能。

九天玄女是兵道之祖,五聖之師。被道教奉為兵法與術數的正神。黃帝大戰蚩尤時,便是靠着她所授的“奇門遁甲”之術方能獲勝。

歷代傳說中能拜入玄女門下者非王即聖,左右着天下的格局。內宅婦人再如何聰慧,離這一步終究是太遠了。

他忽然一陣心驚:該不會有妖邪在惑亂她吧?

可轉念又一想,這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周家供奉玄女已近百年,妖邪怎敢在正神本尊的地盤上作祟,除非它想自尋毀滅……

周魁注視她好一會,才問一句:“此話可當真?”

“四哥,憑咱倆一個被窩的交情我會诓你麽?”她低聲咕哝着,心不在焉地拿手拍了拍水。這一拍激起三尺高的水柱,倒挂的小瀑布噴得她想死。

周魁巋然淡定地坐着,待水花兒落了回去才微勾嘴角說:“......若果真拜了玄女為師,我周魁日後要仰仗夫人的提攜了。”

雪硯一笑,“......呃,其實我暫時還不算入了門。要磕完一百萬個頭才能正式拜師。大概要三年吧。”

周魁:“......!”

雪硯一笑,又打包票說:“诶呀放心吧,你娶我花的銀子日後一定會回本的。”

他這才哼笑一聲。

早就血賺了,還用等日後?

兩人較勁似的對視一會。丈夫說:“方才你說,這力氣是死皮賴臉跟師父求來的?”

“嗯。”雪硯便把過程撿重點一說。

法寶、雞毛撣子,還有“兩三百斤”的力氣被她講價到“一千斤”,聽得夫君眉頭直跳,忍不住教育責她:“不像話。你平素最是乖巧知禮,怎可對師尊沒皮沒臉?”

雪硯意味深長地笑。

其實,所有乖到極點的人都是揣度人心的高手。不然,怎麽可能所有人都覺得她乖呢?就是因為隐隐覺得師父想要她死皮賴臉——雪硯才敢那樣做的啊。

周魁嚴肅瞪着這個“豬頭四”的笑臉。思量一會兒才說:“......你想不想學着如何控制這力道?”

雪硯道:“想。”

他垂眸道:“為夫日複一日的習武和入靜,多少也有了一點對力量的小悟。其中的道理有一點匪夷所思,但于我而言卻行之有效的。”

她一臉殷切:“四哥,你要把武力高強的最深訣竅告訴我了麽?”

周魁一時沒說話。拿起毛巾慢慢地幫她洗浴。此刻,這個權傾天下的男人心裏感到一絲困惑:我這是在幹什麽,給女人洗澡?周魁,你真是光宗耀祖了。

“嗯,但是就算告訴了你也未必有用。你未必能全信。畢竟每個人對世界的認知都不一樣。”他的姿勢大馬金刀,語氣平平淡淡,“你若是不信,後頭是沒法往下教的。”

雪硯被吊足了胃口。兩眼巴巴地期待着他的話。

周魁瞥她一眼,淡淡問:“你認為,力量的本質是什麽?”

“我沒想過這問題。”妻子柔聲說着。

“你姑且說個第一念的答案。”

她想一想說:“......是相互的作用?比如,我推你一把的同時,自己也會被反向的力推一把。”

他不置可否,問道:“你怎樣确定這個作用發生了呢?”

雪硯道:“因為我的手感受到了。”

“還有呢?”

“眼睛也看到了。”

“如果失了手的觸感和目的視覺,力的作用對你而言還存在麽?”

雪硯搖一搖頭。目不轉睛望着丈夫淩厲的面孔。

“再比如說,你在夢裏和人打架時是否能感到力?”

“能。”

她夢見被皇帝逼迫時,拿刀子劃傷了自己的臉。那種力量帶來的疼痛一樣撕心裂肺,和真實無二無別。

“你躺在床上沒有動,夢裏的力又從何而來呢?”

雪硯望着他,“是我意識的妄想?”

“你的意識,在夢醒之後難道就不起作用了麽?”

雪硯身上起了雞皮疙瘩,默默怔了好一會才說:“也起作用。照你這樣簡單一說,夢與現實就好像沒分別了。”

“嗯,沒錯。人類的終極問題就在于,我們無法證明自己不是在夢裏。故而,莊子才有‘齊夢覺’一說嘛。”

周魁頓了一下,又回到正題上:“所以我認為,力量只是基于你意識的一種感受。而感受不過是我們凡夫的妄念。說白了,力的本性是空的。”

他瞧了瞧她入神的樣子,一字一句地強調:“可是你要知道,空并不代表沒有,也不代表虛無。‘空’能爆發毀天滅地的力量,也同樣能容納它。習武之人若不能領悟空性,在武學上是難以抵達臻境的。”

雪硯癡醉地怔着。

她心裏想:原來我們契合的相愛不是沒道理的。在對宇宙最根本的認知上我們如此一致。只不過,他想得更多,比我走得更遠。

她好奇問道:“四哥,你每晚睡覺入靜,莫非是在修這個麽?”

周魁認可地微笑一下,“嗯,在靜中觀想空境。......你現在的問題是,十八年來腦子裏固定形成的力量認知與現在的力氣無法統一。我教你一種觀想之法來進行引導和融合,如何?”

“好。”她虔誠地望着他。

滿眼的服氣。

這樣崇拜的目光就是連師父也沒享受過的。

周魁被她瞧得臉都紅了。撇一撇嘴,打開了大毛巾說:“出來吧,我的小豬頭三。”

“......我不。”

“快點,我根本不稀罕瞧你。大白天的。”

“......”

半盞茶功夫後,雪硯被丈夫攙扶着一寸一寸挪回了卧室。

她的模樣不像身懷巨力,倒比人家身懷六甲的還嬌貴。

連繡花針也不敢拿了。

初八的這個早晨過得大起大落,最後以四奶奶的“全身不遂”收場。她不敢自由活動,唯有孵在榻上習練觀想之法,一點一滴地感受和引導着力量。

努力重建意識裏的力量認知和體系。

雪花款款無聲地飄了一整天,柔美寧靜地滲入了浮華的京城熱土。

大喜大鬧的正月也暫時消停了一天。

初九早晨,宮裏來了人傳達皇後娘娘的懿旨。宣請昭武大将軍的夫人明日進宮赴皇後的私宴。這時的雪硯仍鼻青臉腫,靠在榻上當“豬頭三”。

是丈夫去接旨的。

當場就謝恩、婉拒、告罪一條龍地奉還了:“昨日下雪,內子不小心滑了一跤傷了筋骨,感謝娘娘盛情和恩寵,只是她臉上有傷不便赴宴.......改日微臣自當進宮謝罪。”

皇後娘娘這兩日裏也精心準備了一條龍的下馬威大餐:冷臉,罰跪,掌嘴,陷害。她鉚足了這些年鬥死一打妃嫔的狠勁兒,打算新仇舊恨一起了,叫周家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卻沒想到人家先敬上一根軟釘子,直接把她這皇後娘娘當一坨牛糞幹耖在邊上了。消息比蝗蟲飛得還快,在上流貴婦的圈子裏一番火熱肆虐。

沒人相信周四夫人真的有傷。所有人都只相信她賴在冷板凳上擺譜,仗着夫君兵權在握,要逼得皇後低頭。

一個小門戶的女子剛上了位就厲害到這地步,對國母也敢甩起臉子了。

好一個絕代的禍水,現世的妲己。

将來可了不得。

雪硯在周家低調地蟄伏深居,卻已成為時下京城裏最高調的傳說了。

而皇後吃了這顆軟釘子,心中氣得血淋淋的。

晚宴時,這位娘娘當着貴夫人們撂了一句話:“周四夫人成親一個月都病幾回了。以後就讓她在家好生地養着吧。”

意思是:你們誰敢跟她搭上,就是故意和本宮作對。等着瞧吧。

作者有話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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