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大秋千,勝利。☆
雲昀怒目熾然。
心裏把這女人恨毒了。倘若在地面上,不過是一拳完事的小買賣;現在被忽悠成一盤大殺局。她一身好力都不敢使,顏面也丢盡了。
場中的喝彩一浪高過一浪,蹂|躏着她的自尊。
公主跋扈了一輩子,沒受過這等窩囊氣。幹脆也豁出去了,一聲唳嘯道:“我要了你的命!”貼住擂臺,悍然往前爬去。
手中兵器往木板裏一插,便成了錨鈎。如此一來,倒勉強找到了平衡。整個人成了一只紅皮大壁虎,又猛又快地竄到了雪硯身前。
“鴛鴦钺”一對抄,就剪向了她的底盤。
這貼地式打法,早已在雪硯的意料之中。
她輕松一跳,避開了。
腳尖一點,把這大秋千反向地一簸。好像颠了一個鍋。勉強找到平衡的雲昀公主“啊”一聲尖叫,瞬間被她甩成了一只飛餅。
生死一線中,忙把兵器一刺才吊住了小命。
這一來,手基本就騰不開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幹脆繞着兵器趁勢橫掃,一腳旋踢過去。那威力果然十分了得,就像一艘幾噸重的巨輪撞過來似的。
這是絕對的橫力,确實比她強好幾倍。
難怪能無差別粉碎那麽多高手。雪硯不敢托大,仍是巧勁避讓。
整個人縱身向鐵鏈上一跳。千斤的力讓她身輕如燕,無比翩跹地竄上了大木柱子的頂端。這一舉動,立刻引發海嘯般的喝彩聲......
而雲昀這一腿落了空,立刻把自己坑慘了。
拽着大秋千打了幾十個滾,整個人成了盅裏的骰子。
腦漿都給搖渾了。
全場回響着她的慘叫,久久不絕于耳......觀戰的西齊人臉上無光,可是竟沒一個想站起來解救公主的。包括她那皇兄,也是局外人似的坐着。
大秋千終于停下時,公主已成了個乞丐婆子。糊了一臉涕淚,頭發也散了。這一身的蠻力曾對着別人作威作福,如今反咬一口,也叫她吃到了大苦頭。
而雪硯攀在那木柱上方,小鳥依人地摟着那大柱子。
安安靜靜,仙氣一滴也沒少。
場上群獸嘯聚一般叫好。幾日來,被西齊人打癟的士氣瘋狂暴漲。
好精彩、好解氣的一場比試!
這第一回 合的交鋒,以公主的狼狽不堪收了場。
她一灘爛泥地趴在大秋千上,好一會兒才把自己喘勻了。惡獸般擡起赤紅的眼睛,忽然也往木柱上沖去。
雪硯對她的圖謀一清二楚。想幹脆沖上柱子,毀掉這個擂臺。
把人弄到地面上打,她的贏面可就大多了。
雪硯并不成全她。
一剎那間,縱身往大秋千上一跳。腳下暴力一擰,瞬間又把人給簸了下來。雲昀這條活魚就沒能翻出大廚的鍋。
一轉眼,現場又玩成了一出“爆炒公主”。
雲昀公主快瘋了,趴在快要崩裂的木板上。叫罵得一喉嚨的血腥。什麽不堪入耳的髒話都被罵出來了,簡直沒了一絲公主的體面。
“賤人你是不是就只會這一招——”她手裏一甩,一連六七把飛刀擲了出去。
因為方才吃了那一腿的虧,這回知道怕了,只用了幾兩的力。雪硯掌風輕松一掃,就将軟綿綿的暗器蕩開了。
等大秋千快到木柱的垂直向時,她瞅準一個空子,淩空翻起一個刀馬旦的大車輪兒,霎眼就到了這公主背後,一把薅起了她的頭發。
一切都是算好的,等這一動作完成,“秋千”正好晃動正中間。這時朝着水平方向爆發力量,才不會導致擂臺翻個底朝天。
一切快如閃電。
她橫肘一擊,給雲昀來了個腦瓜崩。
輸出的力量也是驚人的。導致了秋千在水平向來回劇烈摩擦。
雲昀悶哼一聲,滿眼星河飛瀉。
但是,她的腦殼鐵得很,這一記暴擊竟沒有開花。回身就是一記鞭拳橫掃。她發力不得章法,整個擂臺又被這巨大的螺旋力掀了個倒轉。
在她揮拳的一剎,雪硯早已把人一丢,又飛速攀到鏈子上去了。雲昀一聲慘叫,眼見就要被大秋千掀下去,生死一線中,生生靠五指在木板上戳了個洞。
虧得力氣夠大,到底血淋淋地摳住了。
如此一來,第二回 合就以公主曝屍一樣的懸挂收了場。
“你還想不想比?”雲昀眼白血紅,狂怒咆哮。
她感覺,自己快被這賤人玩死了。
雪硯一臉淡定:“這不就在比嘛。”
這語氣甚至是寧靜的。好像全程只是在心平氣和的作畫,而非生死之戰。
看席上議論紛紛......
見過世面、沒見過世面的,全都驚嘆壞了。這一手絕活兒玩出了滿堂彩。比瞧了一場最驚險的馬戲還叫人過瘾。
“這一手輕功可真無敵了!”
“不對啊。她究竟怎麽做到永遠保持平衡的?”
“......這是仙人吧?”
雪硯随心所欲在“浪峰浪谷”裏出沒,連一次失誤踉跄都沒有。這世上除了她丈夫外,恐怕不會有人相信,一切只是一個天才腦瓜的計算結果。
沒有輕功,也沒有仙人。
此時,場上聲浪震天,所有人都在為她狂熱。
雪硯卻一概聽不見。這些聲音好像在遠方,與她隔了一層薄膜。此刻的她被絕對理智占據着,靜到了極點。也亢奮到極點。
大腦內有個總指揮部。底幕是純黑的,星辰在其上璀璨地閃耀着。每閃一下就是一個計算。力量、距離和角度全給整得明明白白的。
這就像找到一個新游戲。
感覺比猜謎、紙牌和算盤有趣多了。
僅僅兩個回合,她瓦解了雲昀的一半意志,把她逼到了失控的邊緣。
這種被強者玩于股掌、無法翻身的恐懼,幾天前曾被二三十名大夏人領教過,包括她可憐的嫂子們。如今,一絲不爽地奉還給了西齊公主。
此刻,雪硯輕而易舉地就能要雲昀的命。
一腳踢碎擂臺,人就随木板墜底了。可是,她沒有那樣做。倒也不是武德高尚,而是一來她就發現了一件怪事:雲昀的傷已經神乎其神地好了。
那一晚噴掉那麽多的血,起碼要坐兩個月子才能養回來。
她三天功夫就紅光滿面了。
想到經脈盡斷的嫂子們和将士們,雪硯一腳踩住擂臺,不讓她翻上來。直接逼供道:“你的傷怎麽好的?”
雲昀獰笑:“哼,想知道?跟我下去打呀。敢麽?”
激将法對雪硯沒用。
依她觀察,這人和上次端火铳的家夥有着異曲同工的特質:一樣的狂躁,一樣的霸氣。狠勁兒十足,腦子卻不大好使。
會不會身上也有法寶?
正如師父說的,性子被無法駕禦的法寶弄得迷狂了?
雪硯一腳将她颠了上來。
瞅準一個合适機會,主動攻了上去。
就在這時,一件詭異的事發生了:
雲昀竟當空消失了!
全場一片嘩然。“怎麽回事?”聲浪還未落,雪硯感到了身旁的微風。那虛影一浮現,她的大腦立刻應激将身往下一蹲。
冷兵削過虛空,一聲凜冽的輕吟。
可惜,這公主如今不敢使大勁兒,速度大打了折扣。雪硯輕松就避過了,跟着一掌切在她的膻中。——四哥教的,這一位置乃女子的致命要害。
雲昀“哇啦”一聲,立刻又閃沒了。不一會兒,狼狽地被虛空吐出來。哇的噴了一口血。閃來閃去還在原地,壓根沒能跑多遠。
此時的雲昀已喪失了鬥志,整個人快癱瘓了。
在那場奇遇前,她不過是個不受父皇待見的公主,心眼小,有點跋扈。
本身的戰鬥智慧少之又少。
後來,一夜之間厲害得飛起,靠一身神力過上了唯我獨尊的日子。
今天被人收拾了兩下子,等于被打回了原形。竟趴在擂臺上又哭又罵,“......你敢毆打一國公主,知道是什麽下場麽?我父皇......”
雪硯一點不可憐她,上去将人胳膊一個反擰,極麻溜地将手镯、指環捋了下來。上次的法寶就是這類東西,這次且不論是不是,先撸到手再說。
公主見這女人太不是東西,連她和雲厲的定情信物也搶,頓時又忍無可忍扭打起來。
場面又是一頓爆炒。
擂臺經過了幾輪摧殘,已經快解體了。雪硯聽見一個不祥的“哔啵”聲,趕緊一個虛招側踹,閃身撲上了鏈條。
剛一上柱子,身後傳來齊聲一致的驚呼......以及失心瘋的慘叫。
回頭一看,雲昀随着破碎的木板摔下去了。人在空中一閃一現,一閃一現,如瘋狂的鬼影子。最後墜進了尖刀的森林。
全場齊齊“嗷”了一聲——
看着這狂妄不可一世的公主摔了進去。但是以跪姿進去的,也算是命大。幾把刀将腿對穿了,上身竟一點事沒有。
剎那間,忽有人影子一閃,西齊的九王爺已飛掠到坑邊。
周魁以為他要對妻子下手,幾乎同時騰身飛起,掠了過去。
接下來的一系列變故,更是驚掉了所有人的眼球,雲厲長鞭一甩将妹妹卷上來。
“哥,快回驿館。”雲昀說。
只要沒有一擊斃命,她都有辦法在第二天恢複完好。
雲厲溫柔地說:“好,昀兒莫怕。”卻拿刀子在她左腕上一割,把一塊隐隐發光的“胎記”挖走了。快得沒人看清他在幹什麽。
沒死透的雲昀頓時兇性大發,卻被這哥哥一掌拍暈,重重地扔進了坑裏。
這一次,永不瞑目地死透了。
全場目瞪口呆。
雲厲這時一轉身,朗聲說:“大夏皇帝陛下,實不該相瞞,我這小妹數月前被邪魔附體,攪得西齊朝廷上下不得安寧。我等苦不堪言,遭其脅迫卻奈何不得。如今,幸有周四夫人武藝絕世,替我國一除心腹大患,小王感激不盡......”
“懇請陛下原諒先前的造次和冒犯,但願此次風波盡快平息,莫影響了兩國交好!”說着,這風度翩然的王爺右膝着地,行了個半跪之禮。
衆人:“......!”
皇帝的臉陰晴不定,隔了半天,才露出一個假笑來。“是麽,竟有此等怪事?九王爺說得不錯,莫影響了兩國交情才好。”
雲厲含笑起身,一臉光風霁月地說:“多謝皇帝陛下寬宏仁厚,小王感激不盡!”
如此叽叽呱呱,虛情假意了一番。
此時,一絲淡淡黑氣飄出了雲昀的身體,往虛空的高處升去了。
彙入了一朵可疑的黑雲裏。
同樣的黑氣,十多日前也曾在端火铳的女子身上騰起過。只是當時天黑,誰也沒瞧見。這一回,倒被雪硯瞧得一清二楚。
她怔怔望着露天穹頂的上空,咦,這是個什麽?
黑雲卻已安靜地飄走了。
有一點沮喪似的漫無目的地遷徙。直到皇宮的某個宮殿上方,才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
雪硯聽到了四哥粗着嗓子在喊:“欸,下來。還待在上面做什麽?”他仰着臉,笑意在眼裏流光溢彩。疼愛藏不住了,驕傲也藏不住了。
真是的。當着這麽多人也不怕醜。
雪硯紅着臉把眼別開。抿着嘴,面無表情地下了柱子去。見他張着雙臂等着接,連忙趕蒼蠅似的一揮手,示意走開。
人們哄堂大笑。這才發現,如仙似夢的四夫人性子嬌羞,端莊極了。自始至終一身秀氣,下了擂臺,一點不像個打架的人。
她含羞瞥一眼将軍的樣子,讓許多人懂了“只羨鴛鴦不羨仙”。全場的粗老爺們兒喝彩起哄,“抱一個,抱一個!”
雪硯:“......”
周魁伸手一撈,将他了不起的媳婦抱了下去。炫耀地走了幾大步,高聲喝問:“夫人威不威武?”
“夫人威武!”快活的聲浪直沖雲霄而去。
比喊“吾皇萬歲”上勁兒多了,真心多了。各個心服口服。
雪硯抱着丈夫的頭,滿臉通紅地笑着。
不好意思瞧四周,也不好意思瞧他的眼睛......“行了四哥,快家去吧。”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