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到嘴的鴨子要飛了(捉蟲)☆

雪硯帶上了面帽,背着弓箭,跟三嫂出去玩了。

本以為府衛會來勸阻。沒想到自作多情了,竟然一個過問的人也沒有。因為三嫂經常獨自去城外的山上馴獸,大家早就稀松平常了。

兩人暢行無阻地出了門。

一到外面,黑狗就換了一條狗,不再是平日裏蔫瓜耷腦的“大丫鬟”了。它盡顯兇犬本色,走哪兒煞氣淌到哪兒。

高空盤旋着三只大鳥。

三嫂說,那是獵雕。擁有禽獸界最強的眼力,能把五十裏外的一只小田鼠瞧得一清二楚。更別提敵軍了。

打仗時,能抵十個偵察兵。

戰力抵五個步甲。因為俯沖速度強悍至極,打一個黑閃,忽忽就到跟前了。

雪硯聽得入迷,驚奇道:“那一爪子下去起碼摳走二兩肉吧。”

三嫂豎一只手,較真地說:“五兩。只多不少。”好像她親自稱過似的。

“......嫂子,還好我跟你是一夥兒的。”

“那是。被征服了沒有?”

“當然。”

和禽獸們在一起的三嫂更有血有肉了。是個叱咤風雲的女元帥。雪硯走在嫂子身邊,自動成了乖寶寶小跟班。

跟嫂子出去,和跟四哥出去是不一樣的。似乎更恣肆,更新鮮。

她興奮得兩眼晶亮。

二十七歲的楊芷忽然有了這樣一個妹寶小搭檔,也渾身來勁兒。不時就毫無必要地打聲呼哨,向禽獸小隊發號施令,把大姐大的威風擺得足足的。

兩人一路向西。

地面有最靈的鼻子,天空有最好的眼睛;超強偵察力的覆蓋下,她們漸漸遠離了名門高第的“大将軍府”,挺進了一片九曲回腸的民居弄堂。

這兒是富庶京城的最深處,下九流的淤泥地。馬戲,彩戲,娼妓,走卒,屠夫......各路沒頭沒臉的人馬都沉澱在這裏。

既藏污納垢,又生機蓬勃。

一進去,半條巷子的眼睛都集中過來。那些目光掂量着二人身上穿的上百兩銀子一匹的“遍地金”織錦布料,以及那傲秀誘人的身材。

一個個的眼裏有了鬼火。

雪硯心跳得厲害。感覺一個渾濁的江湖就在眼前湧動。

每個人身上都帶着江湖的腥和辣。

“三嫂,他會藏在這兒麽?”

“黑子不會弄錯的。”楊芷篤定地說。以為她害怕,又安慰一句:“別怕,有我在。”

“嘿,誰家的小貓迷路了,鑽進這窠子裏來了?”一個男人流裏流氣地說。一口黃牙像生了鏽的小釘耙似的。

楊芷指一指自己的狗:“不想死就滾遠一點兒。”

“唷嗬?”這人素日打狗為生的,見狀立刻覺得來活兒了。邪笑着從兜裏取出一根繩索。撒手一抛,繩子瞬間化為大網,兜頭罩臉對她們覆了下來。

黑狗訓練有素,巋然不動。眼睛亮得像燈似的。楊芷抽刀往上一絞,把一口寶刀耍得寒光四射,有如雪練。

她這刀喂過黑狗血的,辟邪破術最是好使。

一霎眼,大網被刀花絞得稀碎。

那人的釘耙嘴立刻合上了,一步一步地退回了屋裏。

雪硯欣喜地瞧着三嫂。露出面帽的一雙眼流光溢彩。

楊芷沖她飛了個眉毛。不無得意。

忽然,一側窗戶邊探出一只枯枝大爪子,冷不丁一把鉗住了雪硯的胳膊。強悍有如猛鬼,死死地往裏拖。雪硯如今也出息了,反身就揪住那爪子一拉。

竟拉出幾根蘿蔔纓子來!

這該死的幻術......

她一拳轟過去,那一面老朽的牆頃刻塌方。裏頭坐的,竟是一個半人高的侏儒老婆子,目光既陰毒,又驚恐。哧溜一下鑽桌底下去了。

楊芷眼睛發直地望着一堆廢墟。

小雪這貨可真深藏不露啊。聽三哥說她比武時多厲害,還有點半信半疑,如今眼見為實了。虧自己當初還笑她美人燈呢,到頭來是個女金剛。

楊芷暗自驚豔一番,并不耽誤正事。

舉起腰牌,冷冷地說:“周家人辦事,全都滾一邊兒去。”

一聽這話,江湖頃刻成了死水。

一點漣漪也泛不起來了。

眨眼功夫,各路牛鬼蛇神全都縮回了洞穴裏去。

天上,獵雕發出了幾聲刀片般的尖叫。

楊芷輕聲說:“小心,他就在附近。”

小黑也益發躁動了。嗚咽得像個地獄兇靈,嘴角的白沫堆得跟酒花兒似的。再往前一段,路越走越逼仄起來。

人也稀少了。

回頭一看,那片“渾濁的江湖”已消失不見。太陽也不見了。天空成了個倒扣的墨池子。小黑開始團團轉,瘋狂追咬自己尾巴。

楊芷噓它幾聲,又抽了一巴掌,才把它安撫下來。

小黑一陣暈菜,滿眼漩渦。

“三嫂......這就是鬼打牆?”

“是幻陣。小心偷襲。”楊芷把她掩在身後,橫着刀往前走。

雪硯貼着嫂子的背,警覺搭住了弓箭。這是她第一次摸弓箭,把式十分......湊合。只是模拟記憶中四哥的英姿,學了一個形似神不似。

幻陣裏一點雜音也沒了。

靜得只有放大的心跳聲。陰氣從腳底往上爬,把整條巷子弄成了奈何橋。

嗚嗚一聲,虛空裏發出被割裂的哀吟。一把一把飛刀像遷徙的魚群般,密密麻麻從南面飛來。楊芷大喝一聲,寶刀舞得火星子四濺。

明知是幻術,也不敢不接。

“魚群”撞在刀身上,發出貨真價實的金擊聲。铛铛铛一落地,全都化成了紙灰屑。

可惡!

三嫂使出了十成的力,用真氣裹住二人。

眼見着情勢險急,敵人随時能遞一個大殺招上來......

雪硯瞅那些飛刀全來自南面。出于一種奇怪的逆向思考,她幹脆把弓箭一擡,狠狠往北面射了一箭。

嗖——箭十分湊合地飛出去了。

第一次射箭,連瞄準也不會。

沒想到的是,竟聽見一聲悶哼......

殺氣騰騰的幻陣一瞬消失了。白衣教主舉刀站在她一丈開外,肩上被紮了個血窟窿。那一張比花魁更美豔的臉上,是一副挨了一記大悶棍的表情。

身後,那一片江湖又浮現出來。

各色人等的驚詫都凝固在了臉上。

教主大人幾乎要哭了。無奈地苦笑道:“四夫人運氣無敵,有如神助。哎,我鬥不過你。咱做朋友好不好?”

楊芷道一聲:“呸!你也配!四妹,你拿點氣勢出來,別軟綿綿的!”

雪硯立刻學舌一句,“呸,你也配!”

莫教主笑道:“怎麽不配?我可是救了你三個嫂子。”

“居心叵測的東西。”三嫂烈得很。趁他受傷,一刀就搠了過去。

莫教主拿刀一擋,再一次懊悔自己的疏忽:“我真該弄死這條死狗的。”

二人厮殺得不可開交。刀和刀難分難舍,火花四濺。

三嫂的招式幹淨、利落,一看就是老師傅。

教主果然足夠人渣,跟女人鬥下手十分陰毒。盡打敏感、要害部位。所幸他被紮了個血窟窿,倒也不足為懼。

雪硯舉着弓箭,在一側認真瞄準着。一會兒眯左眼,一會兒眯右眼。只等逮個空子就發射。那三腳貓的架勢,吓得莫教主冷汗淋漓。

現在,他已基本接受一個事實。

她哪怕射歪十萬八千裏,運氣之神也會刮一股妖風,把箭镞送進他皮肉裏來的。

特娘的,這還怎麽玩得下去?

莫教主虛晃一招,賣了個空子。“行了,我好男不跟女鬥。”

地上騰起一陣白煙,轉眼只剩一堆紙碎碎。

三嫂不依不饒地喝一聲:“小黑,追!”

**

莫若空,秘教教主。

二十九歲芳齡,天資聰穎,為人狠毒。十歲起,就是江湖裏一頭黑蛟了。向來只有別人夾尾巴鼠竄的份兒,他從沒輸得這麽醜過。

今日跌得慘了。一路忍痛逃遁,最後,進了一個極隐蔽的小院子。

跌撞撞地喊道:“無害兄,無害兄!”

無害是誰?

正是西齊的九王爺雲厲,字無害。

這位爺在大夏幹成了一樁足以名垂青史的大案,正藏身于此處,等着教主幫他金蟬脫殼。此時出來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同黨出去時還風華絕代,回來竟狼狽如狗了。

雲厲驚呼道:“教主,你怎會落得這等模樣?”

教主把手一伸,忍着劇痛說:“先給我一粒神藥。”

雲厲目光微閃。

說得倒輕巧,神藥是随便給的?可是,想到日後大業還需仰仗他,倒也不可過于吝啬。手腕一翻,從法寶中攝出一粒紫紅藥丸抛了過去。

——法寶是從妹妹身上搶的。

正是利用這法寶,輕而易舉攝走了大夏八千萬斤的存糧和二百萬兩的庫銀。多厲害,多神奇。真是叫人心醉的豐功偉業啊。

大夏的一堆能人和高人想破了腦袋,也弄不明白東西怎麽丢的。

都急瘋了。

案子一發生,周魁就派重兵把驿館、使臣館看住了。

城牆外也圍得水洩不通。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可是,他九王爺早就請教主弄了個一模一樣的假王爺,乖乖地待在驿館配合調查。真身卻早已隐在下九流的雜居地裏,只等機會一來就遁回西齊。

犧牲掉一個王妹,卻盜走了整個大夏的國本。

這一趟賺翻了。

雲厲問道:“教主何故如此?”

莫教主吞了藥丸,也不調息調息,“咱們趕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為何?”

“周家的三夫人、四夫人找過來了。”

雲厲目光一閃,風流倜傥地笑了:“哦,豈不是很好?”躲在這鳥地方,他連個伺候的侍妾都沒有。正好一個極品的送上門來了。

周魁啊周魁,看樣子又要對不起兄臺你了。

本王不僅盜走了大夏的三軍糧饷,還要偷一偷你的夫人。

莫教主見他一臉淫氣,不禁冷了臉說:“無害兄,我勸你以大局為重。否則到手的鴨子飛了,鄙人也愛莫能助。”

雲厲微微一笑:“教主何出此言,憑她會晃幾下秋千?”

莫教主一聲冷笑,“我就是出此言了。你一意孤行可別後悔。”

事實上,他是通過九次“問神”、作出了一番巨大的獻祭後才問到這件事的:破解密約的是周四夫人。她功德深厚,被一個正神祝福了無敵的運氣。

剛開始,他對這話真的一點不買賬。

可是,經過下蠱和幻陣的慘敗後,才知道“運氣”是何等可怕。根本沒法跟她玩啊。

唯一有效的策略或許就是暫避鋒芒。将來想辦法讓她喪德敗行。等她遭了正神厭棄,才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莫教主略為調息,語氣冷淡地說:“你走不走?不走咱們後會有期了。”

話音方落,門砰一聲開了。

讨厭的死狗,四腳騰空撲了進來。

後面跟着兩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就像來作客的一樣閑庭信步。

莫教主看到她手裏端的弓箭,頭皮都麻了。趕緊拿手在桌上畫了一個圈圈。頭一紮,就往圈圈裏鑽去。還沒等人全部消失,卻又被雲厲這蠢貨一把拽了回來。

只見他笑盈盈地說:“莫兄何須慌張?且待我陪四夫人好好地玩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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