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楚秋山愣住,趕緊把杯子還過去:“不好意思,我好像有點喝多了。”
祁染:“沒事,小面包上來了。”
到最後兩個人也沒吃多少,楚秋山差點忘記打包,還是祁染提醒了他,祁染看他有些不在狀态,問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哪用得着你一個女孩子送,”楚秋山拎着打包盒,揮揮手:“快上車吧,到家給我發訊息。”
回家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好像就是一瞬間的事,豆大的雨滴砸在車窗上,驚醒了後座有些迷糊的楚秋山,的士師傅把楚秋山送到小區門口,車上的價格表暫停計費。
付過錢下車,連天的雨幕撲面而來,楚秋山出了一會兒神,身上瞬間濕透了。
下一秒,傾瀉而下的雨水被一把黑傘隔絕在外,路遠天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楚秋山身旁:“發什麽傻呢?”
楚秋山看見他,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路遠天似乎是覺得他這樣子看上去很可愛,笑了一聲。
楚秋山頓時反應過來了,他收起剛剛還略顯迷茫的神情,一把推開路遠天:“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這塊地被你承包了不成?”路遠天仗着他人高馬大,隔着一段距離把傘舉在楚秋山頭頂上,他自己有半邊身子在外邊淋着雨。
楚秋山:“走開,我不用你打傘。”
說完,楚秋山直接不管路遠天,轉身就朝小區單元樓走去。
路遠天也不說話,保持着與他相距半米的距離替他舉傘。
兩個人就這麽走到單元口,雨終于被建築隔絕在外,楚秋山心情不太好:“你跟上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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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天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我本來想站在路口假裝淋雨裝可憐,博取你同情來着。”
楚秋山的眼神變得非常詭異,他開始懷疑路遠天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種話也可以直接說出來嗎?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楚秋山又遠離他兩步,路遠天見了,眸光一暗,也沒有死皮賴臉地貼上去。
“我找人打聽的,不然你以為我還能跟蹤你?”
“.......”
“算了,你走吧。”楚秋山不想再跟他計較,轉身便欲離開。
誰想路遠天收了傘卻不走人,他淡淡開口:“我在你對面買了套房子。”
楚秋山背影一僵,回頭看向路遠天,對方黑亮的頭發因為雨水濕噠噠貼在線條硬朗的側臉上,嘴唇被雨水泡得發白,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憐。
可是楚秋山只是沉默,他靜靜地看着路遠天,在路遠天馬上要出聲打破沉默的前一秒開口道:“路遠天,我認為我的态度很清晰。”
“你選擇離開,我們之間那些情分就當從來沒有過,咱們一刀兩斷,”楚秋山聲音凝滞,分開時他們相顧無言,沒料到有一天重逢了還要惡語相向,“你走了,我就當所有的好心是喂了狗,這八年我只當你是死了,我才能勸自己不要每一天都恨你恨得要死。”
一滴亮光從楚秋山眼下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路遠天早有準備,可聽到這番話還是不免覺得喉間一陣腥甜,這些年他聽過的冷言冷語何曾少過,說實話,楚秋山的話語還抵不上外人十分之一譏諷。
可這還是讓路遠天情緒裂開一條口子,他想了想,回道:“你恨我是應該的,但是......”
算了,路遠天覺得楚秋山不會喜歡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看着楚秋山:“可是我從來沒答應過你分手,我認為我們只是暫時分開生活而已。”
“路遠天.......我有時候懷疑你腦子裏裝的都是豆腐渣,什麽叫你沒答應我分手?”楚秋山嘴唇發抖,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質問道:“難不成在你眼中我們互不聯系的八年只是在搞一場不分手的戀愛?”
“都只是你單方面不聯系我而已,從離開的那天起,我一直在和你聯系,但是你拉黑了我的所有聯系方式。”
“傻逼。”楚秋山怒到極點,被氣得滿臉通紅,他想問路遠天這八年怎麽沒敢來找過自己一次,但是又覺得問這個沒意義,現在說這些不過是反複炒冷飯,除了鞭笞兩個人還留有餘地的內心之外沒有別的作用。
楚秋山走了。
路遠天沒有選擇跟上去,他來雁市的目的不是為了氣楚秋山。
頂着濕淋淋的襯衫回到家,小咪守在門口哇哇哇的叫着,楚秋山怕自己身上的水弄到它身上,拼命轉身避讓,小咪卻以為楚秋山是在和他打鬧,抱着楚秋山的腳玩得更歡了。
楚秋山無法,只得把這個逐漸有像卡車體型發展的黑色小貓抱起來,揉了揉它的腦袋:“不準咬人。”
小咪是一只中華田園貓,楚秋山是在公司遇見這只小貓的,那時候正值十二月底,小貓看上去不過三四個月大,一開始在公司停車場的位置喝地上的髒水,後來不知道怎麽跑上了樓,在辦公區域亂竄。
叫了保安把小貓趕出去,誰知道臨近傍晚,小貓又鑽了上來。
一開始楚秋山沒想過養貓,架不住身邊的同事一個勁兒地講這小奶貓沒人要肯定活不過這個冬天。
楚秋山還是猶豫了,又拎着貓把它趕下樓一趟。
結果忙到下午六點,小貓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縮成一團睡着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溜進來的。
那段時間他們經常加班,于是楚秋山告訴自己,如果等到他下班,小貓還在辦公室,那他就帶這只小貓回家。
後來這只貓在他的辦公室睡了一晚上。
抱着貓走在路上時楚秋山又給了自己一次機會,他想,這只貓不知道有什麽攜帶什麽病毒,如果路上它非要掙紮出自己的懷抱,為了避免被抓傷,他會馬上把這只貓放下,一個人回家。
從公司走到停車場大概有十分鐘的距離,這十分鐘裏,精力旺盛的小黑貓一動不動,只是窩在楚秋山懷裏左右看着外面的世界。
祁染得知他養貓後調侃他,大概這只貓和他有緣分,他注定要養這麽一只小貓的。
楚秋山覺得自己的小貓有分離焦慮症,無論他出現在家中哪個角落,小貓都會寸步不離的跟在後邊。
但是好在楚秋山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将小咪從瘦骨嶙峋的小可憐模樣養成一輛油光發亮的小卡車,讓這個家成為堅不可摧的安全港灣。
在這個不平常的雨夜,楚秋山抱着他的貓,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在一個雨天撿到路遠天的時候。
如果再回到那個時候,他一定不會再心軟,路遠天哪怕餓死在路邊都不關他的事。
楚秋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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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總的農業基地已經升級為度假山莊了,這是楚秋山從新同事那裏聽來的,目前企劃書不詳,概念圖沒有,只有一塊風景秀麗的青草地等着人去建設。
老部門堅持要給他辦個歡送晚會,楚秋山沒拒絕,知道大家這是好不容易熬過月底,找個名頭一起放松放松。
“其實你這也是個好事,早知道那邊錢多事少,我也去,可惜沒了。”
同事有些沮喪的模樣不似作假,他們還以為陳總的農業基地是一場過家家游戲,要不了幾年就得以失敗告終,“誰知道這投資真讓陳總拉到了,聽說投資商是個大款,不缺錢。”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楚秋山如此回應。
“楚經,你喝酒不?”部門的新人熱情相邀,楚秋山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謝謝,我不喝酒的。”
新來的小夥子真信了,轉頭替楚秋山倒了一杯橙汁:“這段時間多謝您帶我了,我敬您一杯。”
年輕小夥子坦蕩又直率,楚秋山不過是按流程帶新人而已,他笑了笑,接過對方手裏的飲料:“不用謝,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好好加油。”
說是歡送楚秋山離開部門,實際上大家平日裏都還在一個老板麾下做事,也沒什麽離別情緒。
喝到情緒高漲,一群人玩起了酒桌小游戲,楚秋山被吵得腦瓜子疼,借口上廁所溜了出去。
外面的空氣果然暢快許多,楚秋山溜達了一圈,路過垃圾桶時忽然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哕聲,大概是有人喝多了,楚秋山原本想繞開走,奈何這是回包廂的必經之路。
他體貼地站在樹木遮擋處等候了一會兒,聽着嘔吐的聲音差不多下去了才往外面走。
對方半跪在垃圾桶邊,弓着腰,扶着垃圾框的手指微微顫抖,顯然是痛苦且狼狽的。
手腕上的表在昏黃路燈下閃着藍光,楚秋山覺得那手表有些眼熟,猝不及防和那人對上視線,“......鄭钊?”
小鄭總面色潮紅,滿身酒氣,一副有些凄楚可憐的模樣,到讓人一時間忘記了他平時有些傲氣的樣子。
“楚哥?”鄭钊見來人是楚秋山,掙紮着起身,誰料低頭一看,衣領上沾了些穢物,鄭钊面色一下有些難堪。
楚秋山看他面色一變,心下微微嘆了口氣,這小鄭總每次和他見面連頭發絲兒都沒亂過,現在估計是又尴尬又窘迫呢。
“談客戶呢?我有點輕微夜盲症,要不是聽見你聲音有點像,還沒認出來是你。”楚秋山目不斜視,假裝沒看到鄭钊發皺的衣衫。
鄭钊心知這是楚秋山給自己臺階下,嗯了一聲:“今晚簽了個單子,剛送走客戶。”
“我還以為只有我們才需要靠喝酒簽單,沒想到當老板了也是一樣的,”楚秋山從兜裏掏出一包用了一半的濕巾遞給鄭钊:“剛剛看你摸了垃圾桶,估計有點髒,擦擦手。”
“喝酒是沒辦法的事,謝謝你,楚哥。”鄭钊心下緩和,這下是真感謝楚秋山體貼。
楚秋山擺了擺手:“我上邊還有同事等着呢,先走了,你等會兒怎麽回去?需要我幫你叫車不?”
“不用了,我同事也在外面等着呢,”鄭钊将自己的臉和衣服都擦了一遍,确認沒有遺漏後朝楚秋山揮揮手:“楚哥,今天我一身酒氣就不跟你多說了,過兩天請你吃飯。”
“好的,注意安全。”
楚秋山也就跟他客氣客氣,哪真用得着他請吃飯?
他和鄭钊各自朝兩個方向走去,卻不知道鄭钊走到大門口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