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年關将至,陳總那兒連個地基都沒打好,新部門的同事全在樓下借用場地辦公,只有楚秋山的工作崗位還在原來的位置,原來的老同事天天忙得跟打仗一樣,只有楚秋山閑得像個無業游民。

“楚哥,不簡單哦~”

“楚哥,難怪你最近紅光滿面,原來是好事将近?”

“......”

剛走進公司大門就慘遭一群人調侃的楚秋山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昨晚一不小心抽煙到淩晨,今早起來臉色白得像鬼,怎麽一到公司就紅光滿面了?

走進辦公室,平日裏幹淨整潔的桌面多了一束熱烈的紅玫瑰,楚秋山長腿一收,倒退出去看了看門上的牌子,嗯,是他的辦公室沒錯。

他對着外邊的同事小聲問道:“誰的花放錯地方了?”

楚秋山親自帶過的新人小樂抱着文件路過,回答道:“楚哥,那好像是你的。”

臉色頓時一紅,楚秋山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他想,路遠天該不會有這麽無聊吧?

黑色紗布包裹住嬌豔欲滴的厄瓜多爾玫瑰,在辦公室悄悄釋放着特有的芬芳味,楚秋山眉毛皺着,心中只覺得尴尬,難怪同事說他紅光滿面,原來這是個意象描寫手法,而不是寫實手法。

一張噴了香水的白色藝術卡片放在最下邊。

“祝 天天開心。”

——Simon

一串英文寫得飄逸潇灑,楚秋山放下心來,他想,路遠天應該做不出這麽沒有分寸的事,正當他思考這個simon是誰的英文名時,手機新進一條訊息。

鄭钊:【聖誕節快樂,送你的花收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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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夥,感情鄭钊把自己追小男生那一套原封不動用在了楚秋山身上,楚秋山頓感頭疼,其實上次爬山他就隐約察覺到鄭钊态度不太對勁,只是對方沒捅開那層窗戶紙,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不過這段時間鄭钊隔三岔五約楚秋山吃過幾次飯,出于禮貌,楚秋山去了一兩次,大概是這一兩頓飯給了鄭钊錯覺。

于是楚秋山認真措辭:【謝謝小鄭總的花,朋友之間不必這麽客氣。】

下一秒手機彈出新消息,楚秋山看了一眼,是路遠天發來的信息,自從上次楚秋山答應他三個月內當普通朋友相處後,倆人現在偶爾也會正常溝通幾句話。

雖然聊天次數不多。

路遠天:【今晚出來吃飯嗎?】

楚秋山:【不吃。】

路遠天發了自己的航班號過來:【我三個小時後到雁市,餐廳已經訂好了,一起去吧?】

楚秋山把手機收起來,叫住路過的小樂:“小樂,這束花送錯人了,你幫我處一下吧。”

小樂一愣:“啊?楚哥,我看騎手小哥報的确實是你的名字啊?”

楚秋山面不改色:“同名同姓吧。”

等到那束礙眼的花從辦公室離開,楚秋山才覺得滿意,他抽出手機看見鄭钊的消息:【今晚有時間嗎?一起出來吃個飯?】

楚秋山先回複了路遠天:【我不過洋節,謝謝。】

轉而又把這條回複複制給了鄭钊。

好了,這下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打擾自己了,楚秋山心想。

手機突然響起來,楚秋山拿起來一看,是路遠天的電話,他懶得接,直截了當點了挂斷并贈送新一輪拉黑套餐。

“路總,這次去雁市呆多久?兩天後能回來不,李叔說都有人把電話打到他那裏去了?”瞿英迫不得已丢下工作出來找人,路遠天剛好準備出門,他揚了揚被挂斷好幾次的手機,朝瞿英伸手。

“手機給我用一下。”

瞿英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把自己手機遞了過去。

只見路遠天熟練地輸入一串號碼,不到片刻,對方接了起來,瞿英耳尖微動,聽見一道男聲。

“喂,不準挂我電話,也不準拉黑這個號碼。”路遠天也不顧瞿英在場,用極快的語速說道:“我買了《奧涅金》的門票,今晚七點半,去不去看?”

楚秋山猶豫了,難怪路遠天有恃無恐,原來是有殺手锏。

《奧涅金》是楚秋山很喜歡的一本書,最近話劇在國內上演,他已經陪跑三輪,可惜沒有搶到票。

“還有一分鐘考慮時間,你要是沒興趣我就把票轉讓給別人。”路遠天說這話時是笑着的,好像楚秋山那副猶豫不決的表情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幾乎可以想象楚秋山的內心活動。

“想好了,這是今年最後一場了哦?以後想看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楚秋山一狠心,出聲道:“今晚六點半,我在大劇院門口等你。”

路遠天眼裏閃過一抹狡黠的笑,他看着顯示通話結束的頁面,問道:“有自動錄音功能嗎?”

瞿英還沒從老板這副疑似戀愛的語氣中回過神來,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是在對自己說話,她點了點頭:“有的,怎麽了?”

她每天要接的工作電話太多,為了避免忘記來電內容,瞿英習慣一直有打開通訊自動錄音的習慣。

“等下把這段錄音發給我,對了,謝謝你幫我買的票,回來給你帶禮物。”

路遠天打扮得像個花孔雀,手裏提着一個卡通袋子,頭也不回地朝登機口走去。

“.......”瞿英認命地把剛剛那段錄音發給他,背對着路遠天做了個鄙視的手勢,到底是何方神聖,讓這位腦子裏只有上班和睡覺的大爺每隔兩天就非要跑回雁市一遍?

停在路邊的黑色賓利吸引了不少目光,李叔看上去年齡不過四十上下,他穿着合身的正裝,望着神色複雜的瞿英問道:“瞿總,這是怎麽了?路老板又去雁市了?”

瞿英搖搖頭,想說路老板請人看個話劇還慘遭對方拉黑,想來電話那頭是個高超的釣系美人,不然何至于讓老板淪陷至此。

不過.......打個不到一分鐘的電話還要保存錄音是什麽舔狗習慣?瞿英真的不太懂。

可話到嘴邊又覺得編排老板似乎不太合适,幹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職業微笑:“不管他了,我們先回去。”

大劇院同市中心最繁華的商圈在兩個相反的方向,遠離了霓虹燈光遍地分布的繁華地帶。

楚秋山沿着道路兩旁的羅馬式建築一步步走向前方,頭頂飄落下幾葉枯黃的楓葉,他撿起一片殘破的楓葉舉在頭頂,映照出頭頂清冷月光的輪廓。

今夜大多數人都湧向了市中心的鐘樓圍觀那顆巨大的聖誕樹,楓葉街的人反而寥寥無幾,只有盡頭的大劇院入口有幾道人影在排着隊等待進場。

路遠天筆直地站在門口,一件絲質黑色高領襯衫搭配簡約的白色西褲,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加絨風衣,他早就看見了楚秋山,站在原地看了他不知多久。

楚秋山收起那片落葉,昏黃的燈光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鞋子踏在地上綿軟厚重的楓葉上,發出軟塌塌的聲響。

就這樣,兩道身影一點點靠近,楚秋山看見路遠天,問道:“你不冷嗎?”

腰杆刻意挺得板正的路遠天一下子破了功,他扯了扯脖子上有些緊的領帶,笑道:“想從你嘴裏聽見一句誇獎怎麽這麽難?”

楚秋山收緊了自己的夾克衣領,望着劇院入口道:“快走吧,別廢話了。”

“等等,給你帶了禮物,”路遠天拿出手裏那個與他氣質格格不入的卡通袋子:“諾,這雙紅襪子給你晚上睡覺穿的,這本原著是我淘來的珍藏版,還有這個,給小黑帶的聖誕特別版貓罐頭,最後還有一個蘋果。”

很難想象他的手裏那個紙袋子會裝這麽大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但都是楚秋山喜歡的,于是楚秋山沒說拒絕也沒說收下,他只是更正道:“它叫小咪,不叫小黑。”

“行吧。”

路遠天笑得一臉寵溺,楚秋山覺得再聊下去不太合适,催促着路遠天進了場。

《奧涅金》這場話劇他已經在線上看過官攝,兩個不同譯本的書籍也都買來收藏過,因此這場話劇簡直是楚秋山誘捕器,路遠天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模樣,笑道:“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喜歡這本書。”

楚秋山沒有回答,伴随着悠揚的前奏響起,故事拉開帷幕,像精靈一般靈動的少女在舞臺上跳躍,三個小時的劇情,對于路遠天這樣的門外漢來說只淺淺看懂個大概。

少女站在舞臺上,用俄語吟誦美妙的情詩。

“生命的每一個瞬間都是為了指引我虔誠地與你相見——”、

路遠天看見這句話,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沉浸在劇情中的楚秋山。

音樂不斷奏向最激昂處,猛地,琴聲落到最低處,漫天飛揚的雪花從舞臺上落下,故事終于走到末尾。

倆人一起并肩行走數十步,奧涅金這場劇的故事再簡單不過,一個鄉下少女愛上了名為奧涅金的城裏男人,懷着熾熱的愛勇敢告白卻被拒絕,多年後,少女已為人妻,再和當初的男人相見,男人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深愛着這位少女,但愛情早已如同晨星般流逝,他們之間注定只會是一場完美的錯過。

路遠天問道:“我不懂,為什麽女主角會愛上奧涅金這樣的渣男?”

楚秋山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寂寥街道的冷氣撲面而來,他看了一眼路遠天,沉聲道:“愛是很奇妙的産物,有的人認為塔季揚娜的愛來得很突兀。”

“我們總是為愛的産生尋找各種各樣的由,但其實,愛情本身就毫無道而言。”

愛讓兩個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人從此緊緊将生命纏繞在一起,愛讓兩片毫不相同的樹葉建立起特殊的羁絆,在楚秋山看來,人們永遠無法在愛情裏研究邏輯與科學。

“這兩個主角就像是在不同時空裏漫步的旅人,永遠無法在正确的時間點遇到對方,所以他們才會走到這個地步,”楚秋山忽然想到什麽,對着路遠天說道:“有的東西一旦錯過就真的沒有了,或許不強求才是最好的答案。”

路遠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我只知道懦弱和膽怯的人永遠無法擁有從頭來過的勇氣,但我與這類人恰恰相反。”

“我會一遍一遍試錯,直到我能走到正确的道路上邊,磕頭認錯也好,死在錯誤裏也好,總要有從頭來過的勇氣,才不算窩囊過一輩子。”

裹着衣領的楚秋山背上突然一暖,路遠天那件搭在手臂的黑色風衣不知何時披到自己身上,他想要掙脫開,但被一雙大手按住,路遠天收斂所有尖刺:“我送你到路口打車,你就當是今晚這張票的謝禮,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陪你走完這段路。”

楚秋山垂下眼,任憑那件溫暖的風衣裹住自己,楚秋山的心緒并不平靜,劇中人強烈的感染能力使得他心情沉重。

但路遠天站在身邊,會讓他好受一些。

【作者有話說】

忙中偷閑,故作嚴肅地躲在辦公室偷偷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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