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路總,你什麽時候回來?會所出了點事,估計得等你回來處,”瞿英語氣有些焦急,她平日裏只管新創的業務,路遠天去雁市的消息傳出去後,不少關于他在鄭家失寵了的言論盛嚣塵上。

“前兩天王家的小公子在這裏鬧事,有人報警了,查出些問題,恐怕需要你回來一趟。”

這年頭各種事情還是得靠刷臉來解決才行,瞿英到底年輕,雖然個人能力優秀,但放在看人下菜碟的上流圈子裏還是差了些火候。   。

路遠天心知肚明,他眉心微蹙,距離和楚秋山約定好的三個月只剩下最後三十天,兩個人的關系進展到一種很微妙的程度。

他能感覺到楚秋山不再像之前一樣刻意地避開自己,但與此同時,也能察覺到兩個人中間隔了一條明明白白的警戒線線,這條線橫亘在正中間,将兩顆跳動的心髒區分得明明白白。

竭盡一切避免倆人重歸于好。

“你再拖一下,我找時間回來,”路遠天心下嘆息,如果他真回了海市,恐怕沒有個十天半個月脫不了身。

他現在和楚秋山是見一面少一面的關系,其實當初說三個月是走投無路的辦法,到底怎麽才能讓楚秋山回心轉意?恐怕這個答案連楚秋山自己都無法作答。

瞿英在電話那頭急得團團轉,金山銀山占了淮河這麽好的地方,靠着上流圈子掙得盆滿缽滿,說沒有人嫉妒是假的,但誰讓路遠天背靠鄭家這顆大樹,這麽多年也算相安無事。

直到前些陣子他去雁市的風聲走漏,有心人添油加醋,謠言越傳越離譜,逐漸傳成路遠天惹怒鄭霆均被打回雁市的模樣,這和古代妃子被打入冷宮有什麽區別?

加上前些時間王家小公子在金山銀山捅了個簍子,一向雷厲風行的路遠天竟然從頭到尾沒露一面,這更惹得人們議論紛紛。

鄭霆均是不會管這些東西的,在他看來,凡事是好是壞都是個人造化,金山銀山是路遠天的心血,要怎麽管是他自己的事。

“表弟,怎麽突然嘆起氣來了?”祁染端着一小碟洗好的水果從廚房走出來,路遠天下意識揿滅手頭的煙,放下手中的電話道:“染姐,你聽錯了吧,我哪裏來的氣?”

路遠天換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放下手裏的煙,單手輕推祁染肩膀:“你難得叫我來玩一趟,我開心都來不及,怎麽會嘆氣?”

祁染看他表情不似作假,放下心來:“好吧,我突然想起來,表弟你不是在做廚師嗎?要不你進去給你王哥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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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工在裏邊端着兩個鐵鍋奮鬥得滿頭大汗,路遠天方才想起自己的人設是食堂廚師,他動作一下僵住。

飯他是會做的,畢竟從前一個人生活了那麽多年。

只是難吃得令人懷疑人生罷了。

楚秋山早期也嘗試過把路遠天調教成一位色香味俱全的大廚,可惜路遠天天生對調料的分量不太敏感,每次做出來的飯都跟黑暗料沒什麽區別。

他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嘗嘗王哥的手藝,我可要珍惜這個機會,我哥應該快下班了吧,我去接一下他。”

-

“我不敢相信咱們部門還有人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蘇頌把文件丢在辦公桌上,會議室一片低氣壓,項目組的預算因為某個流程成本預估錯誤出了問題。

說白了,就是該花錢的沒了,不該花的錢灑水一樣潑出去了。

楚秋山位于冷氣正中心,他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某位小組長,不禁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楚經,這一塊兒一直是你在負責,你給我個回答?”

蘇頌那雙銳利的目光緊盯着楚秋山,眼神冰冷不帶一點多餘的情感。

楚秋山接過文件再次确認,終于在蘇頌即将發火時說道:“這份數據是Alen給我的,他負責核對和計算工作,我不知道會為什麽會有問題。”

Alen就是那個長相白淨的新晉小組長,就是被楚秋山撞見和蘇頌有私情那位年輕小夥子。

蘇頌:“你的意思是,出現這麽大的錯誤都是Alen的問題?”

楚秋山皺眉:“我沒有這意思,但是.....”

“夠了,出了問題推卸責任沒有任何意義!”蘇頌冷斥一聲,場面一時安靜下來。

會議結束,蘇頌單獨叫住了楚秋山:“楚經,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原來的崗位或許更适合你一些。”

這話就差明說你不能勝任現在的崗位了。

楚秋山突然回過味來,雖然公司沒有明确禁止辦公室戀情,但兩個男人談戀愛還是能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波,蘇頌因為這事想讓自己主動走人?

他沒把這個愚蠢的問題問出來,只是說道:“沒有仔細審核數據是我的錯,至于哪個崗位更适合我,您可以去跟陳總談談。”

計算數據和模型并非楚秋山擅長的領域,這方面一直交由專人在做,只不過這段時間蘇頌給他塞了太多大大小小的文件,導致楚秋山懷疑哪天公司的保潔阿姨少算了一筆工資恐怕也能賴到他頭上說是他的錯。

蘇頌冷眼看着楚秋山,“你知道麽,從這個項目開始計劃之初陳總就開始和我聯系了,一開始根本沒有項目經這個職位,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能力讓領導給你搞特殊。”

“但是在我的部門,從來不接受這種特殊存在。”

楚秋山感覺自己比窦娥還冤,他想說也就你覺得這個位置是個香饽饽:“蘇總監說話也真是有意思,你不允許特殊存在,Alen難道是我男朋友不成?”

大多數時候楚秋山是沉默寡言的,以至于蘇頌聽見他這麽一通話微微訝異,似乎是沒想到楚秋山這樣的好脾氣也會有爆發的一天,眉心緊鎖道“Alen什麽時候成我男朋友了,楚經,造謠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兜裏的電話已經震動了兩個回合,楚秋山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的,他也懶得花時間和蘇頌争論,幹脆冷下臉,嗓音低沉道:“蘇總監,搞這一套沒什麽意思,我跟你這種敢做不敢當的人沒什麽好說的。”

“楚秋山!”

蘇頌第一次遇見有人同他這樣叫板,氣得臉色通紅。

丢下這句話,楚秋山頭也不回出了會議室。

“喲,誰惹我們家帥哥生氣了?”路遠天開着一輛粉紅色電驢停在樓下,左等右等終于等來了面沉如水的楚秋山,他吹了聲口哨,被楚秋山不耐煩地瞪了一眼。

“你怎麽來了?”

路遠天頭上戴着一個白色安全頭盔,照了照鏡子笑道:“染姐要我這個食堂大廚給大家夥露一手,我哪敢?”

這人設還是楚秋山編的,想到他的真實廚藝,楚秋山輕輕一笑,心情稍微緩和些許,後退兩步:“小電驢你留着自己開吧,我車在下面,先走了。”

“诶!”路遠天伸出的手頓在空中,被楚秋山刻意忽視掉了,他看着那道清瘦身影離開視線,自言自語道:“真狠心啊,一點面子都不給......”

臨近春節,市裏越來越熱鬧,三環外的地界顯得愈發冷清,沒有一個外鄉人不想在這個日子回家過年,能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部分苦命的打工人還在寂寥的街上晃蕩。

明天是休息日,不知道是誰先來了一套勸酒辭,楚秋山跟着喝了一點,漸漸的就越喝越多了。

路遠天有些擔心:“少喝一點吧。”

只恨他現如今地位低下,不然非得搶了楚秋山的酒杯叫一滴酒也不準碰才行。

祁染:“表弟不用擔心,秋山是我們這裏面酒量最好的。”

楚秋山眼尾因為酒精的緣故透露出一股微醺的粉紅,他看向身邊的路遠天,下意識靠近了些,低聲道:“我差點忘了你已經成年了,要不要一起喝一點?”

路遠天搖頭拒絕,用擔憂的目光看着楚秋山,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桌上的人終于全部醉倒,路遠天在祁染的叮囑聲中扶着步履還算穩健的楚秋山下樓,兩道身影緊緊依偎在一起,路遠天看着他:“哥,你酒量比以前好了很多。”

楚秋山眼睛一亮,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可不是,鍛煉好多年了。”

路遠天本來只是随口一聲感慨,誰想楚秋山像是被按了某個開關,倒豆子一般說道:“剛開始我還總是喝到一半跑去廁所吐,後來就不會了,因為他們都喝不過我。”

他講到自己剛開始鍛煉酒量那兩年在廁所吐得多麽驚天動地,講自己喝過多少種酒,講自己現在的酒量有多好。

楚秋山舍得跟他講這麽多話,按來說路遠天該開心才對,可是他卻突然覺得嗓子幹澀得發不出聲來,楚秋山說着說着沒聽到回應,聲音慢慢弱了下去。

喝醉的人覺得自己腦子還很清醒,用那雙濕潤的,澄澈的,漂亮的眼睛看向路遠天。

路遠天将他扶上副駕駛,好半晌,用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發紅的眼尾:“不是不喜歡喝酒嗎?”

他記得以前的楚秋山連果酒都不喜歡喝。

“做這一行要工作怎麽能不喝酒?”楚秋山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喚回一點智,他撐着坐起身來,偏頭看向路遠天:“畢竟人都是會變的。”

“是嗎?”

引擎聲啓動,黑色特斯拉在空曠的道路上猶如一把迎風而來的利刃,化作一道殘影疾馳而去。

楚秋山靠倒在車窗邊上,窗外景物猶如幻燈片一般在眼前倒退。

他不知道,路遠天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在往下滴着血,啪嗒啪嗒又一聲。

要在酒桌上說多少場面話,要經歷多少次這樣的折磨,才能讓他變成今天這副千杯不醉的模樣?

楚秋山閉着眼朝後面靠去,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或許也沒有完全睡着,因為他的腦子裏開始浮現出一些經歷過的片段。

路遠天高三那年跟班裏的男生學會了喝酒,幾個男孩子周末放假坐在靠近電線杆角落的燒烤攤,一人拿着一瓶冰啤酒碰杯。

有一天,楚秋山深夜回家遇上了滿臉通紅的路遠天,那段日子小男生和他好像有些隔閡,說話時眼神總是閃躲,楚秋山以為他是青春期到了,礙于對方學習緊張,平日裏也未曾多問。

誰知道對方竟然敢跑去喝酒,還帶着一身酒氣回家,楚秋山微微皺眉:“你去哪裏了?”

路遠天在他面前大多數時候有問必答,那天卻出人意料的敷衍,輕飄飄說了四個字:“班長生日。”

“你知道自己還是未成年不?”楚秋山跟在他身後,面沉如水,他接受路遠天青春期有自己的小秘密,但不希望對方在這個緊要的關頭走上什麽歪路。

于是他攔住了準備鑽進卧室的路遠天:“路遠天,我在跟你說話!”

音量突然拔高,路遠天終于頓住腳步,他回頭看向楚秋山,眼神晦暗不明。

那天晚上是以路遠天的道歉結尾的,他坦白自己遇見一些感情上的難題,希望楚秋山能原諒他不懂事的行為,并且承諾以後不會再這樣做。

很久很久以後,楚秋山才知道路遠天早在高三時就對自己滋生出了一些微妙的感情,原來個醉酒的晚上,路遠天是在為自己不合時宜的喜歡感到迷茫和困擾。

“哥,我們能在一起嗎?”

......

“哥,我們到了。”

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搖了搖楚秋山的肩膀,他從迷糊的意識中回過神來,三十歲的路遠天和二十歲的路遠天重合在一起,讓他陷入了短暫的恍惚,楚秋輕輕把住路遠天手臂,不由自主喊道:“小天......”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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