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路遠天腦子先是一片空白,窗外的鳥鳴與汽車聲在一瞬間遠去,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到路遠天覺得喉嚨像一座年久失修的大型機器,因為生鏽而發不出一個音節來。

終于,他找到自己的聲音,差一點咬到舌頭:“好。”

楚秋山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這是一個深思熟慮的決定,他已經準備好為這個決定付出餘生作為賭注。

“其實我還是很怕我們之間會出現問題,但我還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楚秋山明白,其實放不下的人從來不止路遠天一個人,他又何嘗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用了八年時間懲罰自己一個人生活。

自從和路遠天重逢,楚秋山用了很多辦法将他擋在門外,那些感情被他強行克制在內心深處,名為智的弦一遍一遍拉響警報聲,告訴他同樣的坑絕對不能再踩第二次。

可是泊縣泥石流的那個夜晚,路遠天滿是雨水與泥濘的臉深深刻進了他心裏。

過去的他總是懷疑路遠天對自己愛得不夠純粹,分不清在他心裏金錢和愛情到底哪一個更重要,可是當自己身陷險境之中時,他才明白追求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意義,因為在路遠天心裏,自己一定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

這解開了蒙在楚秋山心中多年的迷題,經歷過生死後的心也終于露出一絲縫隙,那些如野草一般頑強的愛迫不及待地從縫隙中鑽出來,讓楚秋山終于願意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哥,我真的.......”路遠天高興的無法言說,只能蹲在地上将小貓的毛都撸到炸毛來宣洩自己內心的痛快。

“喵嗚~”

小咪終于忍無可忍——

“啊!”

伴随着路遠天一聲慘叫,小咪一路從沙發上跳過進了卧室,只留下一抹殘影。

楚秋山扶額,看着路遠天手上的傷口,只好遠程指導路遠天進自己的卧室取醫藥箱,“進房間後左轉,旁邊櫃子第二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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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楚秋山一頓,愣住,想要開口阻止,但路遠天已經進入房間,櫃子被拉開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響起。

陽光從紗窗溢出幾道光線,光線中的塵埃像蝴蝶一般翩翩起舞,路遠天拉開櫃子,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醫藥箱,而是一個裝着他和楚秋山合照的盒子。

這照片他還記得來歷,那是考完英語的下午,同學們在學校門口說了再見,有的人從那天開始已是最後一面,但青春的憂愁不能抵擋路遠天的喜悅與期待,他小心翼翼地貼住了楚秋山的肩膀,同他在學校門口拍下他們人生中第一張親密的照片。

高考時那兩天總是陰雨連綿,最後一門結束時天空卻開始放晴,路遠天拿準考證遮在額上,掩飾那些暗潮湧動的愛慕與心動。

“哥!我們的照片你竟然還沒扔!”

路遠天興奮地抱着盒子走出來,被小咪抓傷的部分還往外滲着血。

楚秋山:“......”

少頃,他坐在躺椅上,安靜地看着路遠天用碘酒擦拭傷口:“你再多擦幾下傷口就愈合了。”

本來就是裝模做樣的路遠天收手:“我開心。”

楚秋山冷哼一聲,眼裏帶着淡淡的笑意,他覺得路遠天還是那麽幼稚,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就興奮得什麽事都做不進去,像得了小學生春游綜合症。

手腕上的電子手環滴滴響了兩聲,楚秋山往下一看,屏幕上顯示他心率過快。

他下意識看向路遠天,對方正蹲在客廳與陽臺分界的位置和小咪抗争,于是楚秋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才發現自己心跳得确實很快。

-

傷筋動骨一百天,拖拖拉拉兩個多月,楚秋山的腿終于能夠恢複到正常行走的水平,醫生說他的腿恢複速度很快,不知道是該感謝路遠天每天準時送來的十全大補湯還是感謝祁染懷着寶寶替他去寺廟裏求的平安福。

他也終于搞明白路遠天所謂搬回雁市是什麽意思。

當路遠天又一次乘坐紅眼航班回來,楚秋山看着他眼下的青黑說道:“要不你回海市吧?這樣兩頭跑也不是個事。”

路遠天一臉警惕,疑心對方要趕走自己。

楚秋山看他表情就知道對方想岔了,解釋道:“我覺得祁染和王工那樣其實也挺好的,距離産生美嘛。”

王工在鵬市做工程,有假就飛回雁市,工作時間就回鵬市,祁染自己的交際圈與事業十分穩定,對老公沒什麽依賴的情緒,兩個人結婚這麽幾年,感情反倒越處越好。

楚秋山一開始以為他們長期異地不會長久,但後來發現不是,是他想的太窄了。

路遠天也了解祁染夫妻的情況,聽他這麽一說就懂了大半,他皺着眉頭看楚秋山點煙,突然伸出大拇指按住火機出火口,“咻”的一聲,剛冒出來的火苗燎到他手指,楚秋山猛地松手,火機掉落在地上。

他臉色一冷:“你犯什麽毛病?”

路遠天:“我這是勸你少抽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

楚秋山:“你沒長嘴嗎?勸人不會用嘴巴說話嗎?”

路遠天自知虧,他就是腦袋一時發熱,想着與其動嘴不如先下手為強,沒想到又被罵了,此刻只能一臉認真道:“我錯了。”

“.....”

楚秋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打火機被他放進兜裏,手裏的煙揉了又揉:“算了,懶得說你。”

那根被揉得皺巴巴的香煙被随意放在襯衫的口袋中,楚秋山盯了路遠天半晌,見他不說話,用腳輕輕踢了踢他:“我剛剛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路遠天垂着眼睛,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楚秋山也不出聲,等着他自己想清楚,少頃,路遠天悶聲道:“我一想到可以光明正大來見你,去機場的路上都是開心的.....像現在這樣,每周可以見兩天不好嗎?”

一聲輕輕的嘆息聲在房間裏響起,楚秋山說道:“我是怕你自己覺得累,既然你樂在其中,也不是不行。”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着,一晃眼,祁染肚子慢慢大了起來,楚秋山陪她從醫院産檢出來:“王工什麽時候回來,醫生說預産期就在下個月二十號。”

“好像就這一周了,沒事,他在不在都那樣,”說完這句話,祁染拖着略微有些臃腫的身子拉住楚秋山的手:“王工來不來都沒事,反正你必須得來,寶寶第一眼看見的必須是你。”

楚秋山抿住下唇,終于,他說出一句在心裏憋了很久的話:“我就是很好奇,你為什麽這麽執着于這件事,你難道沒聽說孩子的長相是靠遺傳嗎?”

“噓,凡事心誠則靈。”

看來科學已經拯救不了祁女士對寶寶長相的焦慮,楚秋山張了張嘴,最後只得無奈承諾道:“好吧,我到時候一定準時在外面等着。”

如果這樣能安慰一下待産的孕媽媽的話。

“好!我們不是走這邊去打車嗎?”

祁染拉住要朝停車場走的楚秋山,醫院停車不太方便,倆人來時是叫的出租車,這會兒回去也該打車才對。

楚秋山這才想起來要說:“路遠天說他順路來接我們。”

“路遠天是誰來着?聽起來有點耳熟,”祁染有些迷茫,她平日裏都管路遠天叫表弟,這時隔大半年沒見,早就忘了別人大名叫什麽。

楚秋山愣了一下,猶豫道:“就是我那個表弟。”

說起來路遠天的身份還是他瞎編的,當時以為兩人只是匆匆一面,随便找了個話頭搪塞祁染夫婦,未曾想發展到現在,楚秋山猶豫該如何向祁染解釋倆人的真實關系。

正想着,一輛白色飛馳亮了亮車燈,路遠天靠在駕駛座的車門上朝他們打招呼:“染姐,好久不見。”

兩人一起上了後座,路遠天替祁染放下座椅中間的扶手:“儲物箱裏有水,你們要喝就拿。”

一番動作好不體貼,祁染尚且還愣着,楚秋山握住他的手腕:“好了,別在這瞎忙活了,趕緊去開車。”

醫院距離祁染家大概十分鐘的距離,祁染終于在車上道後回了神,她悄咪咪靠近楚秋山:“表弟這車上哪租的?”

楚秋山躊躇道:“應該不是租的吧。”

其實自從路遠天回到雁市起,平日裏有出行需求多半都是用的楚秋山那輛特斯拉,再不然就是開他自己那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電驢。

可惜電車畢竟是電車,以前楚秋山一個人用來通勤還沒覺得有什麽,換成兩個人用後充電次數頻繁增加,直到上個月的某天,臨時起意要去興隆湖看日出的倆人因為車輛忘記充電,被迫站在淩晨四點的大街等了二十分鐘網約車後。

路遠天終于忍無可忍,于是就有了現在這輛車。

“到底怎麽回事?”祁染敏銳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湊近楚秋山身邊催促道:“快說,難道咱們表弟副業是給大老板開車,今天順路開着老板的車來接我們?”

楚秋山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擡頭一看,路遠天正趁着等紅燈的間隙透過後視鏡看他,眼裏還有那麽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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