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陸拾柒章 公主
第67章 第陸拾柒章 公主
聲音落得極輕, 似是喃喃自語一般。
楚明燕覺着酸楚,心中亦生出幾分羨慕,又不免替堂妹感到高興。
她看着容玘, 忽而唇角上揚:“那就還望殿下能善待明熙妹妹,莫要辜負了她,否則今日臣女所受的一切委屈,便沒了任何意義!”
回了屋裏, 丫鬟将屋門阖上,偷觑楚明燕近來略顯憔悴的臉, 眼淚險些落了下來。
“姑娘, 您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殿下既是拖累您苦等了幾年,您便死咬着不肯退婚,旁人又能拿您如何?哪怕是鬧到皇上和皇後娘娘面前,也是殿下有錯,無論這門婚事退或不退,咱楚家終究是占着理的。
“今日您為了成全殿下和二姑娘允了殿下退婚, 外頭的人卻不知姑娘行事大度,只會想起姑娘是被退了親事的那一個,到時候還不是姑娘落人恥笑?”
楚明燕不以為意地道:“他們說他們的,我過我的。若是誰的話都要去在意,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丫鬟急得跺腳:“姑娘,話不是這麽說。此事分明與姑娘無關,憑什t麽要姑娘來承擔後果?奴婢替姑娘覺着不值!”
楚明燕見丫鬟一心為她打算,不由笑了一下:“那若換作是你, 你又當如何?”
“奴婢倒認為,姑娘不該如此輕易就放過殿下,就該讓夫人多說道幾句, 若是能說服殿下娶了姑娘,那便最好了,哪怕最後仍是要退婚,好歹也能罵一通解解氣。”
楚明燕笑着搖了搖頭:“殿下心悅明熙妹妹,哪怕衆人能逼得殿下娶了我,嫁給一個心裏有了旁的女子的男人,這日子終究也是無趣,倒還不如解除婚約,讓我們二人各過各的,焉知哪日我不能嫁給一個也真心待我的男子呢?”
“姑娘,您說得倒是輕巧,可殿下終是耽擱了您三年,一旦被退了婚,往後姑娘再要結親,怕是也不容易啊。”
“那也比扒着人不放強啊,若最後硬逼着殿下娶了我,世上只會多一對怨偶,于他于我,都無任何益處。你當知道,命中該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再強求也是枉然。”
那會兒若非殿下和她定下親事,明熙妹妹或許還不至于心灰意冷地遠走他鄉。
雖不是她使的計才謀來的這門親事,當初她得知了這門婚事後,心裏卻也是願意嫁給殿下的,哪怕知道因着她的緣故,明熙妹妹被貶為良娣,她仍是沒生出過退婚之意,心想着待日後她嫁入東宮,她定會待明熙情同姐妹,必不會讓明熙受一丁點兒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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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她才明白,她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明熙無緣無故被貶妻為妾,心裏怎可能不委屈不痛心?
還好她醒悟得還不算太晚,只求他日殿下能勸得明熙回心轉意,如此她也算是彌補了她當年的過錯。
***
宮人內侍齊齊跪了一地,皇後目送皇上離開鳳儀宮,直到瞧不見皇上乘坐的龍辇了,才轉身回了殿內。
她扶着炕桌,頹然坐了回去。
玘兒去求了皇上賜婚,允他迎娶楚明熙為妻,還在皇上面前直言他此生不會再另娶旁的女子,臨了玘兒竟還親自登門去楚家要求退親。
一樁事接着另一樁事,事先竟不曾向她讨過任何主意,直到皇上今日來了鳳儀宮,她才通過皇上的嘴得知了玘兒退婚的消息。
先前玘兒說要為太後守孝三年,楚家便已心中百般不願,只因玘兒是為了遵照祖制行事,他們便也不好多議論什麽,總歸皇家還是認楚明燕這個太子妃的,只需等了三年一過便可成婚。
到頭來楚家卻只等來了玘兒的退親。
無論事後是将退婚的緣故推在玘兒的身上,還是推在楚大姑娘的身上,京城關系盤根錯節,焉知哪日玘兒向皇上求娶楚明熙的事不會傳到他們的耳中,到了那時候,衆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皇後擡起頭,吩咐道:“去,把玘兒叫來本宮這裏!”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容玘步入鳳儀宮。
皇後将宮人們遣了出去,看着他劈頭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兒臣自然知道。”
皇後眸色如火:“和楚大姑娘的婚事事關重大,你居然也不想着事先進宮跟本宮商議一番,就這麽跑去楚家退了你跟楚大姑娘的婚事。你可知道,如今這麽一來,從今往後你非但不能再指望楚家和侯府的相幫,還會被他們記恨上。你這個太子之位,到底還想不想坐了?是不是你以為你已被封為太子,你便能一直安然無事地坐穩了太子之位?”
枉她早前以為他冷靜穩重,總為此引以為傲,卻不料他行事會如此不計後果,當真是昏了頭了。
“兒臣自己做下的事,兒臣自會承擔。”
“你自會承擔?”皇後重複了一遍,直問到他臉上,“你如何承擔?”
“兒臣自有定奪,不勞母後費心。”
皇後胸口劇烈起伏着,待呼吸略微平息了些,才又道:“你老實跟本宮說,你退了和楚大姑娘的婚事,可是為了娶楚明熙?”
容玘擡眸看着她:“兒臣正有此意。”
“你個糊塗東西!”皇後咬牙怒罵了一句,見他仍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揉了揉隐隐發痛的額角,道“本宮跟你說不明白。”
她轉了念頭,偏頭吩咐立在一旁的,“單嬷嬷,着人去将楚明熙召來宮裏,本宮要親自問問她。”
容玘心頭一緊。
他兀自記得明熙頭一回進宮見母後,母後送了一支步搖給她,明熙不知宮裏的彎彎繞繞,還笑盈盈地拿起步搖給他看,以為母後送了步搖給她便是真心待她好,殊不知她手中的那支步搖,遠遠比不上母後後來賞給楚明燕的那支步搖。
縱然明熙已被父皇封為縣主,母後可能仍是不喜明熙,不喜明熙背後沒有母族的勢力,沒法助他在朝中站穩腳跟。
“母後,此事是兒臣做的,一切也因兒臣而起,您叫明熙過來是為何?”
“我為何叫她過來?!你既是不聽勸,本宮自然只能叫個能讓你明白事理的人過來問話。”
容玘神色痛楚地望向皇後:“母後,從前兒臣被送去北國當質子、被人算計加害成了瞎子,被逼着去南邊避世、在江州被人暗中下毒險些丢了性命,饒是這樣,兒臣也從未開口求過您什麽,兒臣更不奢望母後為兒臣做什麽。”
皇後的臉扭曲了一下:“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容玘直挺挺地跪在她的面前:“兒臣別無所求,兒臣只求母後能容得下明熙。”
***
日子過得飛快,似乎前幾日還在忙着置辦年貨,眨眼就到了元宵節。
楚明熙、葉林、石竹和惠昭聽着外頭的鞭炮聲,一家四口圍坐在桌前吃元宵。
惠昭自幼生長在湖州,湖州雖說也是個好地方,繁華程度總歸不如京城,聽人說京城的上元燈節比別處都熱鬧,惠昭就起了興致,撲進楚明熙的懷裏撒嬌,一直鬧着說要去街上瞧花燈。
惠昭開了口,楚明熙,葉林和石竹自是沒什麽不答應的。
好容易來一趟京城,下回還不定會不會再來京城呢,而今又剛好趕上京城的上元燈節,怎麽說也得帶着惠昭去見識一下。
惠昭見她娘親應允了她,怕去的晚了瞧不見熱鬧了,連碗裏的元宵也顧不上細細品嘗,只急急地朝嘴裏塞,才吃了一口,便嚷着說“燙,燙!”
楚明熙哭笑不得,趕緊喂她喝了些溫茶,幫她去去嘴裏的燙,見惠昭面色略微好些了,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讓娘親看看可好些了麽。”
惠昭朝她伸出舌頭給她看,擡眸看向她,眼裏還含着淚光,顯然剛才是真燙着了。
石竹在一旁道:“小傻瓜,那元宵雖從鍋子裏撈出來有一會兒了,也不能照你這麽吃啊。”
惠昭鑽進楚明熙的懷裏,吸了吸鼻子,只覺得更想哭了。
楚明熙摟住她,一壁朝石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再說了免得真氣着了孩子,一壁輕輕拍撫惠昭的背脊:“昭姐兒,你慢點吃元宵,咱不着急,燈會沒那麽早結束呢。”
過了上元燈節,楚明熙便和葉林把回湖州的事提上了日程。
天氣雖仍有些寒冷,但到底比早前好了許多,只要一路當心着些,便沒什麽大礙了。
才粗粗定下啓程的日期,便有人遞了帖子上門,楚明熙看着帖子上頭的字,一時有些愣怔。
石竹跟她主仆情分深厚,向來沒什麽尊卑之說,見她愣愣地盯着手中的帖子,只覺有些不對勁,便湊上前去看了眼帖子,才瞧見那是長公主府裏送來的帖子。
石竹跟着楚明熙多年,倒也識了不少字,起初她還以為楚明熙近來被皇上封為縣主,長公主有意與她相交也說得過去,豈料看過帖子後,才知長公主竟是為了看診一事。
石竹眉頭微蹙:“姑娘,您覺得該去麽?”
楚明熙将帖子收好:“自然是要去的。”
長公主在帖子裏寫着,她身體抱恙,聽聞楚明熙醫術高明,便指名要她上門給她看診治病。
長公主身份尊貴,是皇上的親姐姐,又指名了要她過去,她根本就拒絕不了。
石竹見她面帶擔憂,低聲提醒道:“姑娘,奴婢就怕她來者不善。”
石竹心裏不免有些懊悔。
早知今日會來這一出,他們就不該留在t京城過元宵節,若是一早就啓程回湖州,哪怕長公主仍是送了帖子過來,好歹還能有借口說他們遠在湖州,待他們折回京城,也好些時日過去了,都道貴人多忘事,焉知到了那時候長公主是不是已将此事抛之腦後了呢。
而今他們人還在京城,縱然再尋由頭拖延,到底也拖不了幾日。
她自小便在姑娘身邊服侍,長公主跟楚二爺的事,她也曾有所耳聞。京城的大夫何其多,便是宮裏頭的太醫也多得多,長公主就算真得了什麽病,哪就非得要姑娘給她治病了。
說來說去,肯定跟楚二爺的事脫不了幹系。
石竹的顧慮,楚明熙同樣也有。
當年長公主心悅父親楚景予,父親卻因婉拒了皇上的賜婚狠狠得罪了皇上,莫說皇上記恨了許久,估計長公主的心裏也是極不痛快的,而今見了她,又怎可能會待見她。
雖說此事已過去了許久,父親和母親又去世多年,照理長公主早該忘了此事才對,只是今日沒來由地收到長公主着人送來的帖子,她一時間倒真有些不确定了。
楚明熙沉吟片刻,回了帖子,約定了具體哪日她會登門拜訪。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總不能為了張帖子就亂了手腳,一輩子躲着長公主不見罷。
到了約定的日子,楚明熙換過衣裳,将惠昭托給葉林和忍冬照看,帶着石竹坐着馬車去了公主府。
長公主一早便命下人候在大門外,見楚明熙來了後,便有人在前頭引路,領着楚明熙和石竹去見長公主。
才進了屋,楚明熙便瞧見容玘竟然也在,正坐在長公主的身旁與她說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