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詐我?

第22章  你詐我?

“宋戈幹爹, 走啦?”梁霄瞧見辛承從樓上匆匆忙忙下來,下意識地就瞅了一眼大堂裏的大鐘,喲, 這都十二點多了, 宋戈這幹爹在金小姐屋子裏待了快半個上午了都, 梁霄又瞄了一眼在露臺上架遮陽傘的宋戈,這遮陽傘當時買的時候貴得很, 也怪梁霄,追求品質, 哪裏曉得這個牌子的遮陽傘不能淋雨。

賣家還很有道理, 遮陽遮陽,哪個字告訴你能淋雨了?

這就苦了梁霄和宋戈了, 照顧這遮陽傘跟照顧兒子似的,晴天擱出去,快下雨就得取進來, 折騰了倆月, 幹不動了,索性就收起來, 等到旺季了再拿出來, 好歹能多用兩年。

辛承去找金瑤說事兒這段時間,宋戈心裏有點沒着沒落的,想着背上的傷也不嚴重, 就在露臺上折騰遮陽傘,就當是消磨時間了。

陳甜請假了, 這大堂的衛生梁霄得親自來。

這半個上午, 倆人一個拖地一個裝傘,誰也不跟誰說話。

透過玻璃窗, 梁霄可是把宋戈那小眼神看得真真的,什麽不在乎,什麽不關他的事兒,這嘴巴上說得铮铮鐵骨的,這一邊裝傘一邊就忍不住二樓瞟,那眼珠子要飛上去似的。

只是梁霄摸不清,這宋戈在乎的到底是在他十四歲突然消失的幹爹呢,還是那位神秘高冷的金小姐。

現在辛承要走了,梁霄故意喊得老大聲了,果然,露臺上的宋戈剛好擰完最後一顆螺絲,擡頭就看到辛承站在露臺臺階上看着自己,他正要張嘴呢,又不知道說些什麽,索性繼續低着頭,假裝在加固傘骨。

“我要走啦。”辛承搓着手。

宋戈沒回他。

辛承指了指這大傘:“果然是長大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又高又瘦,都初二了,170出頭,才一百零幾斤,臉都是凹下去的,可憐兮兮的。”

宋戈開始蹲在地上收拾工具箱。

辛承也跟着蹲下:“咋了?你還恨我呢?恨我不辭而別?”

宋戈把扳手電鑽一并往工具箱裏一塞,連電鑽上的鑽頭都沒取下來,就開始關箱子,這哪裏關得上啊,蓋子壓都壓不住,宋戈像是和箱子賭氣似的,偏要關,好幾次差點夾到自己的手,辛承立刻攔住他,開始幫他一件一件地收拾,第一件事,就是把電鑽的鑽頭給慢慢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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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戈,你看着鑽頭,就和人似的,你順着它的方向擰吧,它能松能緊,能卸能安,可你偏要反着來,要松的時候你往緊了擰,要緊的時候你往松了拽,啥事也辦不成,鑽頭它可不會生氣啊,它就是一件死物,氣的還是你自己。”

辛承說完,鑽頭也擰了下來,他把鑽頭收緊盒子,又把電鑽整整齊齊放好,宋戈突然發話了:“你是想說無論我生氣也好怨恨也罷,都是我自己生氣,你不會受絲毫影響,是嗎?”

辛承愣神,含糊一句:“我這不是為了開解你嘛。”說完,他又似委屈地極小聲地嘟囔一句,“誰讓你的靠山又狠又硬。”

宋戈沒聽到這句,他只繼續追問:“其實我一直覺得奇怪,你當時只是在滇池救了我,怎麽我就這麽對你的胃口,我爸媽給我落戶辦學籍,是你幫的,我想要跳級的時候老師不想放人,也是我爸媽求你幫的忙,我上初中,不願意去寄宿學校,也是你來我家勸我爸媽,雖然沒勸動,可我真的好奇,你到底是什麽人呢?爸媽讓我和我姐喊你辛叔叔,說明你和我爸媽是同輩份的,可為什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年輕?”

宋戈壓低了聲音:“其實這些我都可以不管,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麽要對我好?”

辛承打着哈哈:“對一個人好還需要理由了?你真有趣。”他敢對宋戈不好嗎?當時可是金瑤親自托他照顧宋戈的,還美其名曰是讓辛承贖擅自行動的罪,辛承也沒想過,這個罪贖得還挺長,都多少年了,他還得管售後呢。

“不需要嗎?”宋戈開始一件一件地往工具箱裏塞東西,“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黑格爾說的,”辛承笑應了一聲,“毛主席也引用過,不過後面還有一句,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自然界也是如此,人的審美取向多半來自大自然的精密安排。可能你剛好長在了我的審美上,對吧,這是大自然的安排,用佛家的話說這就是緣分。”

“這麽多年了,您兜圈子的本事是一點沒弱。”宋戈沒耐心了,他突然掏出一支錄音筆,就是當時藏在被窩裏的那一支,不過這次他學乖了,曉得安電池了。

宋戈摁了一下開關,裏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還有各種摩擦聲,接下來是人聲。

“瑤娘娘這次微服私訪是為了什麽?”

“我不是微服私訪。”

宋戈立刻摁了個暫停,他嘴角不經意地揚了一下,又擡頭看向二樓窗簾拉得死死的窗戶,那是金瑤的房間。

辛承驚訝極了,眼睛瞪得跟機器貓似的,他伸手指着宋戈,半晌說不出個整話來:“小子你陰我?你這……在客房放錄音筆,這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我又沒放在金小姐的屋子裏。”宋戈盯着辛承,“我的露臺,和她的是連着的,嚴格來說,我只是架在了我這邊露臺的花架上,我可以說我是在錄風聲和鳥聲,我怎麽知道,你們說話這麽大聲,而且還……沒關窗戶。”

辛承忍不住回頭看了兩眼二樓露臺,前一眼那露臺還空蕩蕩的,下一秒金瑤突然倚着露臺欄杆往這邊看過來了。

辛承憋氣,對着宋戈:“删了,趕緊删了。”

“你怕什麽?”宋戈反問。

辛承死死咬着後槽牙,語氣變得有些失态:“開條件吧,你要什麽才能删了這錄音?”

宋戈還沒開口,二樓露臺上的金瑤突然朝兩人喊了一聲:“辛承你先回去吧,我交代你的事,盡快在微信上回我消息,”她挪眼看向宋戈,“你,帶着錄音筆上來。”

宋戈一昂頭,沒應聲,金瑤輕笑了一聲,才說:“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不就行了,上來吧。”

***

“挺有手段啊。”金瑤房門大開,從洱海吹過來的穿堂風帶得屋子裏也跟着有些絲絲熱氣,現下可是下午一點,最熱的時候。

金瑤示意宋戈進屋把門關好,又指了指露臺上專門空出來的一個單人椅,這是給宋戈留的位置,而金瑤,則是穿着昨天新買的一條白色長裙靠在沙發上,姿态懶洋洋的,像是在曬太陽。

宋戈只瞧了一眼,就覺得金瑤這姿勢有些奇怪,她兩臂張開,歪着脖子,兩條又細又白的腿搭在矮茶幾的邊緣,像極了擱在矮茶幾上的那盆西紅柿苗,才一晚上的功夫,這苗情見壯啊,新抽出了好幾片葉子,一般人養護西紅柿苗,為了開花結果,都會去掉生出的腋芽,金瑤沒這閑情逸致,就任憑它長着,這西紅柿長得跟一柄小傘似的,甚是可愛。

可宋戈的關注點不在這兒,他側了個頭,發現金瑤給這西紅柿換* 了個盆,用的宋戈丢在後院的一個破陶盆。

“你什麽時候去拿的?”宋戈叉腰,并沒有坐下,他雙.腿筆直得像兩根筷子,“你怎麽這麽喜歡亂翻人家東西呢?”

金瑤壓根沒接他的話茬:“你想知道什麽,問我就行了,何必去為難辛承呢?他當年也是受命照顧你,你以為人家一把年紀了,願意在你面前裝慈父?他是個狠人,只是你和我都沒見過他狠的一面罷了。”

宋戈有些不懂了。

金瑤突然擡腳,輕輕碰了一下宋戈的膝蓋,宋戈整條腿一下跟着酥麻起來,腿一麻,身體就軟了下去,被迫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怒目看着金瑤,只覺得這女人着實沒有一點分寸感,客氣話她不會說,這種挑.逗的動作她做得倒是熟稔。

“都讓你坐下了也不坐,我不喜歡仰着頭和人說話。”金瑤彎腰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看着宋戈,“繼續說?”

“你說。”

“好,”金瑤道,“辛承對我恭敬,是看在我的面子,至于他對你呵護,”她稍頓,目光變得灼熱起來,直勾勾地往宋戈身上瞟,“也是看在我的面子。”

“我早就說過,我救你三次,第一次,是你被人遺棄在蒼山,我讓那姓宋的帶走了你,第二次,是你到了上學的年紀,我使了些手段,讓丁家人收養了你,第三次,就是丁家人對你不管不顧,我讓辛承去照顧你,甚至包括辛承給你買的每一雙鞋,每一餐飯,一支筆,一張紙,都是我出的錢,宋戈,我若說我是你的再生父母,你肯定要嗆我,怼我,埋汰我,可說真的,若沒有我,你早就死了。”

許久的沉默,其實宋戈腦子裏還有許多疑惑,可他理不出來,宋老爹、丁旺福、辛承,這些人都是金瑤找來照顧他的?

可宋老爹死了,丁旺福也死了,只有辛承,不老不死,宋戈低凝着眉頭:“辛承不是人?”

“是,他不是人。”

“你是山神?”

“是,我是山神,我之前不是就和你說過嗎?肖金枝也說了,你還有手裏的錄音,”金瑤指着宋戈的錄音筆笑,像是看着小孩子的小玩具,“你這裏面,不應該聽得很清楚嗎?”

“你是山神,那你不好好在蒼山待着,你出來做什麽?”宋戈回過神來,“哦,對,你說過,你要去讨公道,讨什麽公道?你又犯了什麽錯?”

金瑤頓了頓:“這……未必是我犯了錯,也有可能是定我罪的人犯了錯,總之這裏面的事情很複雜,如果以後有機會,再和你慢慢說,”金瑤朝着宋戈點頭,“你放心,我在你身上花費了那麽多功夫,是不會傷害你……包括你身邊的人的。”

“那……為什麽是我?”宋戈自嘲,“我只是個沒爹沒媽的,何必……。”

“有舍必有得,”金瑤擺手,“你不需多問,我在你身上投入那麽多,自然是要你去替我辦事,明着說吧,有些事,只有你能做,我做不了,當然,我這個人是很仁慈的,到時候你也可以拒絕,我不怪你。”

這話倒是敞亮,聽着也挺讓人舒服的,不過宋戈還是不放心,他手掌撐着兩腿,努嘴看着金瑤:“你都是神了,還能有什麽事兒是你辦不成,得讓我辦的?”

金瑤張嘴,眼神卻突然落在宋戈褲兜邊上,那露出來的半截錄音筆都掉漆了,金瑤身子往沙發上一靠:“什麽事兒,你還不知道嗎?你不是都錄下來了嗎?”

宋戈掏出褲兜裏的錄音筆,摁了一下開關,裏面立刻又傳出那段對話。

“瑤娘娘這次微服私訪是為了什麽?”

“我不是微服私訪。”

可後面全是一些滋滋啦啦的聲音,完全聽不出倆人說了些什麽。

宋戈把錄音筆随意丢在矮茶幾上:“老古董了,我修了一上午,就前十秒能錄得清楚。”

“宋戈,”金瑤語氣有些玩味,卻并不像是生氣了的樣子,“你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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