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這萬靈洞還真是人傑地靈,別的沒出,出了幾個情種
第98章 我這萬靈洞還真是人傑地靈,別的沒出,出了幾個情種
“姐, 他們都死了。”
樹下,丁文嘉遠遠地站在這三人的後面,她默不作聲, 謹小慎微, 很少說話。
除開在巷子裏和她打過架的那個叫“小山”的, 還有兩個人是丁文嘉沒見過的,一個中年男人, 圓頭圓腦,走起路來不那麽便利, 腿腳應該有些舊疾, 看似跛足,可剛才遇險抱着旁邊那個穿鬥篷的女人, 又是跑得飛快。
還有一個是小山喊“姐”的女人,其實一開始丁文嘉分不出真是男女,只因她進出都穿着厚厚的鬥篷, 臨近六月, 北方雖然尚算兩雙,可她那鬥篷是加絨加厚的, 仿佛在身上套了一層棉衣, 帽檐滾了一圈白色兔毛,碩大無比的帽子壓得人喘不過氣似的,直接遮住了整張臉, 鬥篷很長,一直拖拽到腳踝, 走起路來一直掃蕩着林子裏的青苔和松針草屑, 像是一片墜了地的烏雲,黑壓壓的, 十分壓抑。
小山喊她“姐”,可這女人很少說話,一旦開口,小山和那男人都會十分恭敬地看着她,雖然看不到臉,可是也要朝着她微微低頭,做小伏低的模樣分明表明了三人之間的地位。
丁文嘉很想知道她是誰,可她沒辦法開口問,她如今的身份很尴尬,小山說,丁文嘉是她撿來的,丁文嘉本來不想用自己真實的名字,可她一進到那屋子的時候,身上的包就被那中年男人給收走了,身份證和手機都在裏頭,身份證一拿,她連撒謊都沒機會。
好在,她們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和金瑤的關系,反倒是看到丁文嘉的名字後,更加篤定,丁文嘉的閨蜜是被金瑤害死的。
用她們的話說,她們在黑市重金買了一個賬號,可以進入辛承辛辛苦苦推進的信息系統,裏面的信息,都是官方的,雖然不一定全面,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實的,而丁文嘉的信息,在裏面。
“還真是。”小山當時只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眉眼就飛揚起來,丁文嘉低着頭,這屋子裏有一股難聞的味道,不一定是臭,像是什麽中草藥的味道,她從小就不愛喝中藥,對這味道很敏感,對她來說,就算是甘草這種甜滋滋的中藥,都有一股臭皮鞋的味道,應該不是小山在喝藥,在喝藥的,應該是那個蓋着鬥篷的人。
小山當時挺興奮的,拿着手機就往蓋着鬥篷的人身上湊:“姐,你看,這上頭寫了,她和那個叫肖金枝的從小一起長大,肖金枝四月份就死在大理了,懷疑對象裏,有金瑤。”
“不是懷疑,就是她。”丁文嘉趁機補刀,她面上裝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裏卻在疑惑,這信息系統是辛承做的,辛承又是金瑤的人,記得金瑤離開大理之前還囑咐過辛承,不要太早暴露她已經出來的事兒,雖然昆侖必然知道這邊的聲響,可辛承能瞞就先瞞着,怎麽現在這系統裏都帶上了金瑤的大名,雖然只是懷疑對象,可不也是等同于把金瑤逃出蒼山的消息昭告天下了麽。
還是說……昆侖已經瞞不下去了?
這夥人……是昆侖派來的?
不對,應該不是,如果是昆侖派來的,何至于從辛承的系統裏套消息?
丁文嘉不解了,她看不明白的地方越多,她就越害怕,她原本只是想着擺脫了這小姑娘幹淨回去找梁霄,才随口胡謅自己和金瑤有仇,可這漸漸的,像是陷入了泥沼,她很難脫身了。
對了,梁霄,梁霄還在早餐店呢,丁文嘉應該怎麽通知梁霄?
微信響了。
彈窗上,梁霄那只大貓頭的微信頭像不要太明顯,好在丁文嘉有個習慣,她給所有人都備注了真實姓名,可最親密的幾個人,都是微信的昵稱,就是早些年看了些公衆號文章,生怕自己手機一掉了,微信號一被盜了,親朋好友全被騙了,她還得挨個兒賠。
梁霄發了個表情過來,沒有文字,丁文嘉懸起的心被放下了,她看着拿捏着自己手機的中年男人,慢吞吞的說:“有人找,手機能還我嗎?”
“不行。”小山忽而一把奪過了丁文嘉的手機,屏幕還是亮的,梁霄的微信彈窗還在繼續,這次是文字消息。
——在哪兒呢?
——我粥都喝四碗了,實在喝不下了。
——給個定位啊,我去找你。
小山揣着丁文嘉的手機,倒也沒低頭看,只一字一句地對着丁文嘉說:“你既是要跟我們一起,就沒必要和其他人聯系了,這手機,要不留下吧,不必帶着。”
小山朝着丁文嘉晃了晃手機屏幕,像是示威,她看着挺自信的,竟是一眼也沒朝着屏幕看。
下一個消息,是梁霄問了一句:“金瑤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啊。”
“行!”丁文嘉忽而上手握住手機,小山挺謹慎的,手指頭一扣,抓得緊緊的,丁文嘉用手捂着手機屏幕,食指蹭到了關機鍵,狠狠地一摁,三秒三秒,時間啊,你趕緊過吧。
屏幕黑了。
丁文嘉額上已然滲出濡濡一層汗珠,她微微偏頭,笑了一下:“直接關機,誰都聯系不到我。”
小山低頭,瞅了一眼手機,已經關上了,她愣了一下,忽而很滿意地點點頭:“你很對我的胃口。”小山直接把丁文嘉的手機擱在屋子靠窗的舊書桌上,爾後便撒嬌:“姐,帶上她吧,她身手不能,能幫上忙的。”
鬥篷下,許久才傳來一聲:“也好,如果趕不上他們開門,萬一我們要自己開門呢?”
***
此刻,丁文嘉正靠着一棵兩人環抱的松樹旁邊,她看着小山熟稔地查看地上三具屍體,兩男一女,不難辨認,畢竟屍體的衣服和鞋子都在,但是看鞋子,也能看出男女。
這三人貌似是被什麽東西纏繞而死,其中那具女屍腹部鼓鼓的,像是有孕,可她的喉嚨也是鼓囊囊的,像是吞了什麽東西,小山過去摸了一下,扭頭對着他們說道:“她的死法和其他兩具不同。”
小山沒有說哪裏不同,只繼續查看了其他兩具屍體,擦了擦手,才一邊走過來一邊說:“倆男的是被絞死的,那女的,是被藤條從下面穿過去,活活脹死的。”
小山的聲音是爽朗,像極了村口拿着大喇叭通知今晚村口放電影的村支書,措辭高昂得像是什麽好消息似的。
丁文嘉有些不習慣,她往後縮了半步,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死人,可這三個人的慘狀,讓她害怕了。
“姐,你要過來看看嗎?”
穿着鬥篷的人忽而“哼”了一聲,她沒有動,像是對這番場景沒什麽興趣,談不上害怕,更談不上想看。
可她忽而回頭,轉頭朝着身邊中年男人說了句:“老鐘,給我把刀。”
這個叫老鐘的男人立刻在自己的褲腿裏摸索起來,他從左腳長靴裏掏出一柄食指長的小刀,遞給眼前的人:“夠嗎?”
“不夠。”
老鐘想了一會兒,又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從肩頸那兒抽出一柄細長細長的軟刀,很長,抽出得有一臂長,丁文嘉不知道他是怎麽把這柄刀藏在自己的後背的,刀刃的韌性很好,有點像小時候數學老師用來打學生手板的鋼尺,打下去還一彈一彈的。
“不夠。”
老鐘愣了一會兒,低聲說了句:“五姑娘,她已經死了。”
五姑娘?
還是伍姑娘?
她姓伍?還是排行老五?
丁文嘉不知道,還沒開始猜呢,這五姑娘忽而上手拽上了老鐘的腰帶,自厚厚的鬥篷裏伸出的那只手幹枯得和曬幹的腐竹似的,沒有一點兒皮肉,力氣卻大得很,她掐着老鐘的皮帶,用手往下探,老鐘連連後退,一邊退一邊阻止她:“五姑娘,您是動不得氣的,小心您背上的傷,我拿給你,我拿給你就是了。”
老鐘一邊扶着五姑娘的胳膊,一邊松開自己的腰帶,自右腿處抽出一根鐵棍似的長刃,這是一柄三面刃的長劍,劍身三面都是刃,劍頭如冰錐,沒有鞘,丁文嘉也不知道這個叫老鐘的是如何把這樣一柄危險的長劍藏在褲腿的,而且他能跑能跳,仿若常人。
丁文嘉開拳館,不通兵器,卻也知道個大概,這幾種樣式的現代并不流行,可最近之前歷史記載過的兵刃行制也匹不上,換句話說,這應該是個人定制。
什麽樣的人會定制這樣奇怪的兵刃?
歘地一聲。
丁文嘉擡頭,驚得嘴都合不攏了,那個弱不禁風,走過來都需要老鐘半扛帶抱的五姑娘,竟操着手中的三面刃狠狠地戳着那具女屍。
一下……一下……,她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揚起手臂,露出枯枝一樣的胳膊,狠狠地紮下,似還不解氣,她擰着刀柄,慢慢地旋轉,旋轉,費力地旋轉,想讓刀口變得更大,更加猙獰,直到她解氣了,滿意了,她才慢慢抽出手中的三面刃,可立刻,她又會補上第二刀。
“你應該想到的,”丁文嘉聽到這個被老鐘稱之為“五姑娘”的人在慢慢說話,聲音又低又沉,“海家不會浪費每一具有用的屍體,我是死了,可我的骨頭還有用,他們會找下一個人,強行把我的脊椎骨剝離下來,還給新的人,可他們忘了,每一具神獸骨都會帶有原主的記憶,我死了,可我又活了,你應該料到的,”她忽而擡頭,像是看着這參天的銅皮古樹,她像是在笑,因為她的雙肩在輕輕抖動,丁文嘉不知道她是在看天還是在閉着眼享受這勝利的喜悅,丁文嘉只聽到她感慨了一聲,“你該死,而把她當做我的你,也該死。”
什麽意思?
丁文嘉聽不明白,她只聽到這位五姑娘忽而吼了一句:“我們來晚了,進不去了,”她突然回頭,碩大的帽檐将她的臉遮得嚴嚴實實,丁文嘉看不清她的眼睛,卻又分明能感覺得到,她是在盯着自己的,帽檐下,黑漆漆的一片像是無盡的深淵,随時能把丁文嘉吞了似的。
“讓她開門。”
“姐,她只是和我們一起來報仇的。”小山急了。
“我說,押她,去開門。”
“姐,她未必打得開。”
“她是西南蛇族正統的丁家人,怎麽打不開?押她!去開門!”
***
此時的金瑤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正随着胡春蔓沿着坡地往上走,遠遠地,已經看到蓮花洞了。
雖然胡春蔓說鈴铛三十年前就不見了,可金瑤還是想去看看,畢竟鈴铛是認主的,萬一……,金瑤是想着萬一……鈴铛知道金瑤回來了,也跟着回來了呢?
中途南邊倒是起過一次黃色煙霧彈,胡春蔓看了一眼,示意金瑤不必驚慌:“有人要闖,不過才黃色信號,不足為懼,娘娘留下的銅皮古樹便可對付。”說完,她又問了一句,“對了,娘娘這次進來,未提前通知我相迎,是怎麽從外面開的門?”說罷,胡春蔓又佯裝掌嘴,“瞧我這記性,那銅皮古樹就是娘娘從昆侖帶下的,自然是認得娘娘,縱然近一百年脾氣見長,娘娘真身都在,又未曾受損,打也是打得過的,它不敢造次。”
“我真身損了。”金瑤倒是不遮掩,她指了指一直跟在身後的宋戈,“為了救他,分了他一半。”
胡春蔓本是闊步往前,這腿才擡起來,還未落下,便僵在空中,久久未回過神,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反問:“救誰?”
“他。”
“分了多少?”
“一半。”
胡春蔓聽了幾乎快要背過氣去,十分自覺地自掐人中猛扇風,還不忘嗆金瑤幾句:“娘娘,我記得當年萬靈洞初創,你和九嬰那老匹夫一個個地清心寡欲的,一個為了女人不飛升了,一個為了男人舍了一半的真身,小瑾怕不是學了你倆的,眼裏心裏如今都只有那個人,只有過年才回趟娘家,我這萬靈洞還真是人傑地靈,別的沒出,出了幾個情種。”
胡春蔓揶揄歸揶揄,始終還是擔心着金瑤:“昆侖可知道?”
金瑤看了看天色,只輕聲說:“早晚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