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刺
遇刺
沈楠用力嚼着嘴裏的梅幹，趴在車簾邊透氣，但惡心的感覺還是一波波翻上來，她終于忍無可忍，扶住車窗吐了出來。
鈴铛被吓了一跳，慌忙給她拍背。前面的蕭焓也聽見動靜，也牽馬掉頭過來，馬車停下來，沈楠也吐的差不多了，她接過鈴铛手裏的茶盞漱了口，視線逐漸清明起來。
蕭焓從外掀簾皺眉看進來。就見臉色煞白的沈楠虛弱的靠在車壁上，蕭焓眉頭皺的更深了，回身對旁邊的副将道：“今晚在此就地休息！”
恰逢傍晚，他們已經到達京郊的山谷，大家安營紮寨用完飯後都早早回去休息了。鈴铛在主寨裏給她收拾妥當後也回去了，沈楠從鈴铛鋪好的床鋪上抱了一套被褥出來，自己鋪到了另一邊簡陋的矮榻上，這才走出營帳。
遠遠就看到蕭焓背手站在樹下，她踟蹰着走過去，還未及走到跟前，蕭焓已經聽見響動，“怎麽？”
“啊……對不住。”
蕭焓轉過身看向她，“對不住什麽？”
沈楠不自然地拿腳撚着腳下的土地，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她低下頭道：“我拖後腿了，害你不能按時到黎州了。”
蕭焓似是短促的笑了一下，“無妨，幾時到沒什麽要緊的。”
沈楠不知他這句話是真是假，一時間也沒找到什麽話說。回身要走，卻看見旁邊樹桠上耷拉下來個青色的蘋果，她晚飯沒吃多少，現在看見蘋果卻有了胃口，當即也忘了蕭焓在場，拿袖子擦了兩下便要張口啃。
“等等，”蕭焓沒來的及阻止，沈楠已經一口咬上，接着臉便皺成了一團，比她預想的要酸多了。
她忙不疊地吐掉，捂着嘴巴道：“好酸~”
蕭焓看她這模樣卻揚眉笑了起，沈楠這是第一次見到蕭焓笑的如此明朗，往日的他眉間總是籠着一團愁緒似的，她不禁也跟着笑開來。蕭焓很快意識到什麽，繼而收斂了笑容，轉過身進了旁邊的蘋果林。
沈楠不明所以，就在她躊躇着要回營帳的時候，蕭焓卻從林子裏出來了。
“沒事的話，我先回……”沈楠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因為蕭焓忽然擡手至她面前，而他手裏握着的，是一個紅豔豔的蘋果。沈楠怔怔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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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四天，終于在這天傍晚到達了黎州南面的楓山。
“小姐，穿過這座山就到黎州地界了，”鈴铛掀簾道。
沈楠促狹的看着鈴铛笑了笑，“你知道的還不少嘛”。
“咱們進京時也是路過這座山，不過當時咱們走的是大路，”鈴铛又掀簾仰頭看了眼陰雲密布的天，“這天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陰成這樣。”
沈楠一怔，也湊過去看了看，是要下大雨的樣子，天色都轉暗了。她想着要不要跟蕭焓說一聲，大雨天在山谷裏可是不怎麽安全。
正想着，馬匹卻不知受到了什麽驚吓，突然發出一聲嘶鳴。蕭焓謹慎的下馬貼地細聽，猛然喝到：“後撤！”
此次随行的都是滕王府近衛，衆人在蕭焓一聲令下後立即訓練有素的調轉了馬頭，後隊變前隊，迅速朝來路沖去，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山石從兩邊崖上滾滾落下，大家紛紛勒馬躲避，人群被沖散開來，緊接着，揮舞着兵刃的土匪從山上一擁而下。
馬匹的嘶鳴聲，人群的喊殺聲，刀劍相撞聲同時湧入耳朵裏。沈楠在馬車裏被拽的東倒西歪，鈴铛要過來護着她卻也接連摔了好幾次。突然，拉車的馬兒一聲凄慘的嘶鳴，馬車劇烈晃動一下，沈楠整個人猛地從馬車裏甩出來，滾落到一旁的地上。
她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撞出來，一時間疼的難以起身。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側旁沖出來一人，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将她抱起來，熟悉的玄色暗紋袖袍，是蕭焓。
有一個絡腮胡的土匪提刀朝他們大喝着劈過來，沈楠不自覺的閉緊雙眼。沈楠只感到自己被蕭焓緊緊箍在懷裏，随着他打鬥的動作被晃來扯去。
她偷偷睜眼向四周看去，随行的侍衛已倒了大半，只剩零星幾個人還在強撐，而土匪的數目，她心裏一驚，起碼還有一二百人……
蕭焓當然也意識到了眼下的戰況，他猛地伸手将沈楠推向一名近衛，“先帶她走！”
有幾個土匪發現了他們的意圖，轉而鉚足力氣攻擊那近衛和沈楠，那近衛寡不敵衆，正奮力抵擋。沈楠卻落了單，旁邊一個瘦高的土匪趁機一刀朝沈楠腦後砍去。
“淮青！”蕭焓飛撲過來，抱住她卧倒在地，那土匪卻不給他反應的時機，接二連三地朝他們砍去，蕭焓抱着她連連翻滾躲避。
終于，蕭焓找準時機擁着沈楠翻身而起，他眯着眼掃視四周，土匪們慢慢圍了上來。蕭焓眼尖的注意到他們手中的兵器，已經不是尋常的大刀斧頭之流，不知何時換成了整齊劃一的短刀，那短刀約摸半臂長，刀背細窄卻十分鋒利，他暗道一聲不好。
來人不再猶豫一齊揮刀沖上來，蕭焓護住沈楠奮力抵擋，眸光微斂注意着來人的武功路數，接着找準破綻，預備帶着沈楠殺出重圍。
沈楠理智漸漸回籠，卻意識到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難道今天她真的要和蕭焓命喪于此？若是她真的死了……
她看着蕭焓沾有血跡的側臉，餘光忽然瞥見一把短刀破空而來，瞄準的正是蕭焓的頸側！沈楠瞪大雙眼，再也顧不得那許多，她猛然撲進蕭焓懷裏，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頸側擋的嚴嚴實實。
電光火石間，只聽“铮——”的一聲，兵刃相撞。蕭焓回身，只見有六七個人策馬而來，為首的是一個蒙面的藍衣女子，正拉緊了手中的弓箭。那女子沖他打了個眼色，接着便有幾人越過他們沖向土匪那邊。
蕭焓了然，拉住沈楠迅速道：“快走。”
“可是……”沈楠回頭看，厮殺聲又起，混亂中她只見到淮青頭上随風飄起的湛藍色發帶。
蕭焓将女子拉到自己背上，飛速往林子裏跑去，“他們都不是目标，不會有事。不過也只能拖延片刻，用不了多久土匪就會追上來。”
沈楠知道自己留下來也只能是拖後腿，蕭焓說的是實情，便沒有言語。
天空一聲悶雷，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的落下來，伴随着後面追兵雜沓的腳步聲。蕭焓和沈楠此刻正屏息躲在破廟的佛像後，沈楠的身體好想這才慢慢反應過來，她開始戰栗，手腳發軟，眼淚也不知不覺湧出來。蕭焓單手使力将她抱住，她竭力站穩了。
沈楠啜泣出聲，蕭焓大手迅速捂住她的嘴，箍緊了她。
大雨瓢潑，光線昏暗不明，下一秒，火光閃爍在破窗前！
蕭焓咬緊牙關，将沈楠壓進佛像後的陰影處。
沈楠心髒狂跳，呼吸間充斥的是蕭焓手心裏的血腥味，讓她想幹嘔，她強忍着，一動不敢動。大腦飛速運轉，既然他們已經追來了，那淮青呢，還有鈴铛，她們是不是遇害了？還是逃了？
幾道人影在窗前聚集，罵罵咧咧起來，沈楠仔細聽，他們是準備搜查破廟了！
一牆之隔，沈楠連呼吸都不敢了，一身冷汗密密而下。她擡眼看蕭焓，他離她極近，下巴幾乎抵在她額頭上，身體繃得緊緊的，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外面的人，眼神銳利。她視線下移，蕭焓握劍的手青筋畢現。
窗前的人忽而分散開來，沈楠瞪大眼睛看向蕭焓，蕭焓卻緊盯着那扇窗。在确定人群分散開之後，他把劍往沈楠懷裏一放，松開她悄聲上前推開了窗。窗前還有一個人！正聽見響動回過頭來！沈楠驚恐地捂住嘴巴，蕭焓快速出手，只聽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嗒聲，那刺客被扭斷了脖子！
蕭焓迅速回抱起沈楠，翻窗而出，帶她跑進旁邊的山路。雨勢不減，沈楠回過神來，急切扭頭沖他道：“下雨天不能往山裏跑。”
女子的唇差點擦到他的臉，那急促而濡濕的呼吸濕羽毛一般鑽進他的耳朵，他側過頭去，将她往懷裏緊了緊，腳步不停，沉聲道：“附近下山的路恐怕早已被人封死，下山只有死路一條。”
沈楠默然，兩人身上早已被雨水打濕，身體緊緊相貼，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整個箍在他懷裏，她甚至能聽到他胸膛裏強有力的心跳聲。
他救了她一命。
沈楠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這才嗅到了血腥味，按說衣服上的血腥早就被雨水沖刷幹淨了才是。她突然越過他的肩頭向下看去，男人的後背劃開了半臂長的一道口子，血還在不斷往外滲出，順着雨水向下流，一直蜿蜒到他們跑過的路。
“蕭焓！”她着急出聲，他是什麽時候受的傷？是山谷中他為她撲過來的時候嗎？那這傷口流血都多久了？！
男人無聲的抿了抿唇，沒有出聲。
沈楠看着他蒼白的臉，掙紮着要下來，“你這傷口必須得馬上包紮，繼續流血你會死的！放我下來！”
男人卻不允許她下來，反而牽了牽嘴角道：“怎麽？怕守寡？”
“你別胡說！淨是不吉利的。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沈楠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在他懷裏扭來扭去要擺脫他的鉗制。
“你自己走的太慢，嘶……”
聽到男人嘶氣聲，沈楠瞬間安靜下來，“扯到傷口了嗎？”
見男人點了點頭，沈楠靠在他身上不敢再動，又要探出頭看他後背，蕭焓伸手阻止了，将她的腦袋壓在他肩頭，“聽動靜他們應當是往山下追去了，我們今晚恐怕得在上山過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