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侯府

侯府

一刻鐘後,沈楠穿戴得體在偏廳接見這兩位。

柳氏帶着女兒進門作揖,道:“我和意柔貿然前來,攪擾王妃了。”

沈楠暗自诽謗,表面卻是淡然道:“不會。”她叫二人免了禮,又賜了座位。

片刻假意寒暄後,鈴铛奉茶進來,有意說道:“王妃一早起來還未用早膳呢,現在傳膳吧?”這話雖是對着沈楠說的,但分明是說來給這二位聽的。

沈楠确實也有點餓了,便順着鈴铛的話道:“傳吧。”她又看向來人,“侯夫人和二小姐若是無事的話……”趕人的意思不能再明顯了。

柳氏臉上絲毫不見局促,依舊笑的親切熱絡,“王妃怎的這麽生分,叫她意柔就是。”

沈楠素來不喜歡繞彎子,眼下這母女二人還不走,便是有話要說。她幹脆挑明,“侯夫人不防有話直說。”

柳氏一甩手帕,“害,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咱們家意柔嘛,沒見過什麽世面。早就想着要去京城開開眼界,一直也沒什麽機會,要她自己一個人出去咱們也不放心,這不是王爺王妃一回來,她又跟我提起這茬。”她佯裝沒辦法,點點身旁女兒的腦袋,女孩只是不說話,低斂着眉目。

沈楠自然聽明白了她們的來意,當即一口回絕道:“要我和王爺帶着二小姐,恐怕不是很方便,”這回答冷硬無情,讓人一時沒法接話。

燕娘适時福了福身出來打圓場,“王妃的意思是說,王爺此行本就是為剿匪而來,能夠讓王妃回家省親已經是格外開恩,若是再……”她說到這裏停住。

柳氏忙接話道:“倒是我思慮不周了。”

兩個人退出去,門打開又合上,早飯也被擺了上來。

鈴铛第一個忍不住,:燕娘,咱幹嘛還給她留情面!像這種人,就該大掃帚攆出去!”

燕娘對鎮北侯府的事也略知一二,她問道:“以前她們經常欺負王妃嗎?”

“何止是欺負,她們都騎到人頭上來了!先夫人還沒走的時候,這女人就三番兩次登門挑釁,幾次都被小姐攆了出去,可後來有一次先夫人還是見到了她,”她聲音漸漸低下去,“也知道了侯爺有這麽個外室,心灰意冷,沒多久就離世了,連小姐也……”鈴铛轉頭看一眼沈楠,“小姐也經常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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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的是實話,自從姨母走了,柳氏登門,她和淮青在家的日子便越來越難過,甚而有時候還會連累身邊的丫鬟婆子。後來便幹脆出去謀生計了。沈楠将碗裏最後一點南瓜粥喝光,瞥見鈴铛依舊嘎着嘴,燕娘也一臉心疼地看着她。

她開口笑道:“現在都沒事啦。”

早飯剛剛咽下去,門口的丫鬟又進來報,“王妃,世子來了。”

沈楠早上的煩悶一掃而空,驚喜道:“大哥回來了?”

“大哥!”

一襲窄袖青衫的男人回過頭來,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提着裙擺小跑過來,“不用跑,慢點,”桑臨青伸手迎她,又覺得不妥,未及收回手卻被氣喘籲籲的女子一把握了去。

“大哥怎麽會回來,今日軍營裏不忙嗎?”

桑臨青笑着搖搖頭,“我見柳氏剛走出門,她們來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要我回京城的時候帶着桑意柔,”沈楠喘勻了氣,松手在石凳上坐下。

桑臨青悵然若失地握了握拳,也跟着在另一邊的石凳上坐下,“你沒答應吧?”

“才沒有呢,我又不傻。”

“是——,”桑臨青含着笑去捏女子的鼻尖,“我們阿楠聰明着呢。”

“在滕王府……過得怎麽樣?”男人斂了神色認真問道。

“好着呢,王爺待我很好,”沈楠佯裝漫不經心的笑。

桑臨青略點了點頭,當初她哭着要他送嫁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他不是沒有動搖過,他多麽想帶她遠走高飛。可是他的阿楠明明哭的那麽傷心,卻執意要嫁。她的性情,他是最熟悉的,表面上看着小孩子心性,喜怒都寫在臉上,但其實她比淮青要成熟清醒的多。

她知道什麽事能躲,什麽事躲不了。他們都明白,此次送親入京,不是她的話就只能是淮青,因此她清醒的做出了選擇。在爹向她開口時沒有說半個不字,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在馬車離開北境城門那天,她坐在轎裏哭的那麽傷心,那是他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後一次将自己心愛的女子摟在懷裏,任由她的眼淚打濕自己的前襟。

鎮北侯府兵權漸盛。其實他們早就猜到,鎮北侯府家的兒女,恐怕是難有婚嫁自由的。要麽京城送郡主嫁過來,要麽淮青就要嫁入皇家。他那從小受盡坎坷的阿楠,他那從前一直想着要娶的阿楠,他想把她捧在手心裏疼愛,不再讓她受一點委屈。

事到如今,他倒願犧牲的是自己,不過是娶一個陌生女子罷了,他可以與她舉案齊眉,白頭到老。那樣的話,他的阿楠,會一直平平安安地生活在北境,做一個平凡的大夫,他會看着她結婚生子,他也會護着她度過平安順遂的一生。可如今,她孤身一人,落入皇城。

桑臨青想起她在楓山遇刺的事,愈發覺得揪心,“楓山那時候的刺客查到了嗎?”

“沒聽蕭焓說起,應當是還沒有。”

“還沒查到?”

沈楠知道他在想什麽,“你放心大哥,蕭焓已經加派了人手,我現在安全着呢。”

桑臨青斂了眉目,朝廷上風雲詭動,入了滕王府,就免不了要被卷進去。熟悉的無力感再次襲來,他什麽都做不了,保護不了她,也不能陪着她。

一陣風起,沈楠緊了緊外袍,“大哥,軍營裏無事吧?今年是不是又要打仗?”邊關的回厥人總是每逢冬季就入境擄掠,這也是一年中北境打仗最多的時候,她不放心大哥,總是一遍遍提着醫箱跑去軍營,但每次都會被大哥再趕回來。

“恐怕免不了。”

沈楠有點憂心,“今年雨水多,我聽說秋收的糧食也少,咱們軍營裏的軍糧,是不是吃緊了?還有冬衣,朝廷的撥款下來了嗎?”

桑臨青給她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這丫頭看着沒心沒肺,實則最能操心,什麽事都裝在腦袋裏,“這些事王爺都知道了,回去自然會上報朝廷,撥款應該很快就能下來。”

沈楠輕輕舒了口氣,桑臨青回頭對廊下的鈴铛道:“取王妃的披風來。”

茱萸紋的披風被遞過來,桑臨青自然接過給沈楠披上,又彎腰給她系帶子。

蕭焓恰好轉過月洞門進來,門邊立着的燕娘忙要行禮,男人擡手示意她噤聲。

沈楠在石凳上坐着,男人背對着他正彎腰為女子系着披風,那女子眉目含笑,像是在說着什麽,男人與她對視一眼,也跟着笑開來。

嫁入宗室的女子按說是不能再與外男接觸的,哪怕是親哥哥也不行,作為王妃這舉止實則是不合規矩的,燕娘斟酌着詞句小聲道:“王妃和小侯爺感情真好呢。”

蕭焓沒有言語,面上看不出喜怒,沈楠先看到蕭焓,探起身來,“這麽快就回來了?”女子神色坦蕩,絲毫不見窘迫。

倒是桑臨青,快速直起身來對蕭焓抱拳道:“王爺。”

蕭焓直接越過他攬住沈楠,“大哥不必多禮,”他只看向懷裏的人,“起風了,回屋吧?”

沈楠對這突如其來的親密不明所以,她看向桑臨青想要告別,“大哥……”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蕭焓擁着往前走了。

晚上一到,又有侍女來叫去前廳用飯,又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難得桑臨青也在,沈楠開心地給他夾了好幾筷子菜後,自己才開始埋頭吃飯。不一會兒身邊人拿胳膊肘輕輕杵她,她轉過頭看向蕭焓,用眼神詢問:幹嘛?

蕭焓沖她慢慢眨眼睛,然後瞥向桑意柔那邊。沈楠想起蕭焓說過要她護着他的話,忙将最後一口排骨啃完,往蕭焓碗裏夾了好幾筷子菜,“來,王爺,多吃點。”“吃肉補氣血。”“這青菜也得吃。”“還有豆腐……”

男人開心了,湊近她耳朵悄聲道:“差不多了。”他離她極近,男人帶着笑意的溫熱氣息鑽入沈楠耳朵上。沈楠臉頰連着耳朵一起紅了個透,雖說她與蕭焓也算是同床共枕半個月,但除卻蕭焓受傷那幾天,倆人并沒怎麽親切接觸過。

沈楠收了筷子,有點尴尬。被他一句話鬧了個臉紅,她思緒漸漸回籠,知道蕭焓是在打趣她,有點氣惱。她靈機一動,拉住蕭焓袖子搖了搖,盡量嗲了聲音道:“王爺,妾身要吃那個蝦。”

飯桌上的一圈人都因沈楠這反常的舉動怔住了,桑臨青握筷的手微微收緊。蕭焓倒是沒說什麽,面上甚至還帶有點喜色,他依言拿筷子給她夾了兩個蝦到碗裏。

“王爺不給妾身剝嘛?”此話一出,沈楠就後悔了,她正準備自個兒找個臺階下,“我……”

“放肆!”不待沈楠說話,鎮北侯就先撂了筷子,“王爺是什麽身份,豈容你……”他接下來的話沒能說下去,因為蕭焓已經拿起沈楠碗裏的蝦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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