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京

回京

沈楠聞聽桑淮青回來自是難掩喜色,忙擱了筷子起身往門外接。還沒等走出門口,便見那高束着發的女子闊步而來,在見到她後展顏一笑,“阿楠。”

“快來,”沈楠拉了她進院,上下打量一遍後,才問道:“用過飯了嗎?”見她搖頭便張羅鈴铛,“再添一雙筷子——去見過大哥了嗎?”

桑淮青笑着将她按在繡凳上,“方才我便去叫過了,大哥說一會兒過這邊來同我們一起吃。”

“鈴铛,再去看看廚房有什麽好吃的拿些來。”沈楠又囑咐道。

“欸!知道呢!”鈴铛往外走了。

沈楠往杯裏斟着茶,笑道:“這仗總算是打完了,鎮北軍大捷,該喝點酒才是。”

“往日裏一提喝酒你總搖頭,現在才剛生産完,倒說起喝酒的事兒來了。”桑淮青睇她一眼。

“說說罷了。”她笑吟吟道。

院門處月白的衣袂出現,沈楠轉過臉來笑道:“大哥來了。”

桑臨青臉上依舊是帶着淡淡的笑意,輕掀衣袍落了座,“等着急了吧?”

“急什麽,難得一起吃飯,多久又等不得呢。”正說着話鈴铛已是提着食盒從外面小跑進來了。

“菜來啦!”她略施一禮,便敞了食盒往外端菜。

沈楠嗅着端出來的一碟鹵鴨嘆道:“好香啊……”

“可不是,我去的時候才剛出鍋,主子瞧這,還冒着熱氣呢。”鈴铛獻寶似的。

桑淮青也跟着笑道:“哎呦,我都饞了。”她一連幾個月都在軍營裏,已經好久沒有吃到家裏的飯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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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吧。”桑臨青先擎了塊鴨腿肉放到桑淮青碗裏。

三人便開始用飯,桑淮青照舊唾沫橫飛地說着自己征戰沙場的英勇事跡,桑臨青一直淡笑着聽着,沈楠卻注意到他半個時辰過去根本就沒吃多少,再細瞧他的臉色,竟比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淮青還憔悴得多。

“大哥,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沒有,”桑臨青搖搖頭,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只是昨日夜裏用多了些夜宵,現在倒吃不下了。”

沈楠蹙眉擱了筷子,認真道:“大哥昨天夜裏用的什麽?”

見她如此桑淮青也跟着轉過臉來看着男人。

“……不過些湯湯水水的——我記得有碗綠豆涼粉,許是吃地涼了,我不要緊,你們吃吧。”

“大哥,”沈楠的手已經搭在桌上,擺出探脈的手勢,桑臨青知道糊弄不過去,也只得伸出手來。

“如何?”眼見她神色越來越凝重,淮青也跟着緊張起來。

沈楠探了片刻,,眉心一跳不可置信地擡眼望向桑臨青,“上次的毒已解,箭傷也都已經痊愈了,為何……”

“到底怎樣?”

“怎麽會……怎麽會……”她喃喃着,似不敢相信般對着脈象一探再探。

桑臨青在這時卻收了手:“不必再探了。”

“你們兩個!到底如何?”桑淮青急道。

桑臨青将手攏進袖中,輕輕搭在桌上,面色平靜道:“我中了金蠶蠱,受蠱蟲蠶食多日,傷了根本,以後要行軍打仗,怕是難了。”

桑淮青怔了下,又反應過什麽來,“那趕緊先将那蠱蟲驅出來啊,阿楠。”她着急地轉臉去看沈楠。

“蠱蟲已經不在大哥體內了。”

“那大哥……”

“我——”

沈楠定定地看着對面的桑臨青,打斷他道:“大哥雖說武功盡失,但性命無虞,只要日後能夠好好調養,并無大礙。”

大夫說的是他活不過三十歲……桑臨青看着面前的兩個妹妹,終究沒有說出口,還是笑了笑道:“對,有我們醫術高明的阿楠在,不會有事的。”

“是誰?!如此陰毒的手段也使得出來!”桑淮青猛然起身帶倒了繡凳。在侯府裏能近得了大哥的身的……

“綠蔻!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那女人在哪?我現在就——。”

她的手已經握上了劍,卻又被沈楠伸手摁住,“先聽聽大哥怎麽說。”

“是她,當初把阿楠的孩子抱給姜王妃的人是她,給我下蠱的人也是她。”

“那還等什麽,我……”

沈楠再次搖搖頭,“聽大哥說完。”

“但是,從姜玉響手裏保下孩子性命的是她;将我身上的蠱蟲引到自己身上的人——也是她。”男人微低着頭,手指摩挲着杯口,面上依舊是淡淡的。

一時間無人言語,桑淮青默了默也收了劍坐下。沈楠心頭卻是一驚,怔然道:“大哥說……姜玉響……曾經想殺了孩子嗎?”

“綠蔻應該沒有必要再撒謊了,據她所言,那夜姜玉響确實命她将孩子帶出馬車外掐死的。不過她沒有,只是将孩子裝入木桶放在了河裏。我們也确實是在下游找到孩子的。”

什麽……她……她以為姜玉響只是嫉妒她奪走了蕭焓……可那也是蕭焓的孩子啊……她……她從沒想到……她竟狠厲至此,要殺了她的孩子?!

沈楠一時緩不過神來,心裏感到一陣後怕,她只以為是姜玉響帶着孩子要離開北境,蕭焓和大哥不知道是她授意便攔了下來,從不曾想過……她的孩子……竟是差點死在當晚嗎?!

“那綠蔻……”牽扯到兄長房中事,桑淮青試探着開口。

這一句話又将沈楠的神思拉回到她身上來,“綠蔻受蠱蟲噬咬……大哥,可要救她?”

男人起身,背對着她們負手而立,他仰臉望着碧綠的枝葉,伸手去接那枝桠間漏下的陽光,“人命各有定數,凡事皆有因果,這蠱蟲自她而來又回到她身上去,我不會為了保全她再去傷及別人性命……”

那綠蔻行事如此糾結,恐怕是對桑臨青有情,可金蠶蠱除活人引渡外無藥可醫,既然大哥都這麽說了……她同淮青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一陣微風拂過,帶着初秋的涼意,從那郁郁蔥蔥的樹冠中,一片枯黃的樹葉飄蕩而下,落在青石板上,沈楠怔怔低頭,大哥說人各有命數……那她……是不是也要迎來她的命數了……

半個月的時間疏忽而過,七月初二那天,淮青來向她告別,說明日要啓程回京複命去。沈楠答應着,問她道:“王爺呢?”

“王爺與我同去,”淮青并不傻,看看她懷裏的孩子欲言又止,末了還是道:“他可曾說要你帶孩子與我們同行?”

女子搖搖頭,“未曾。”

“這……你母子二人何去何從,這總要商量出個結果來才是……”她沒有那般彎彎繞繞,直接問道:“我看這幾日王爺也鮮少來這邊——阿楠,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沈楠愛憐地摸了摸懷裏的嬰兒的臉,“我沒想過再回京城去,那滕王府……也不是我的家。”

“……那孩子呢?”

“若蕭焓要争,我自然争不過他,也別無他法。”

“這……那……”桑淮青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嘆出一口氣,“……明日既要啓程,恐怕明早王爺便要着人來抱孩子了,你……”她不知道該怎麽勸。

不過後來她并沒有猜對,蕭焓一直到第二日啓程,仍舊是沒有露面。桑淮青騎上馬的時候還左顧右盼了一番,但并未見到馬車随行。

她翻身上馬,小心問旁邊的人道:“王爺……沒有忘了什麽吧?”

“未曾。”蕭焓拉着缰繩只望着前方的路,“桑将軍可收拾妥帖了?”

“妥了,都妥了,”桑淮青讪笑道:“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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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皇城,天子腳下,金銮殿內,一身明黃的慶熙帝負手立在窗前,其身後一身石青滾金朝服的人正禀報着什麽。

“皇兄,鎮北侯已死,桑臨青在此次戰事中又傷了身子,雖承襲侯爵之位,但也只怕空有其名,以後再要領兵是不能了。”

“傷了根基……”慶熙帝摩挲着手上的綠玉扳指,若有所思道:“确有其事嗎?”

“是,臣弟找不少大夫探查過,大夫都言他活不過三十,更妄論領兵打仗了。”

“嗯……”

“皇兄,現下能承擔起北境戰務的,也只剩鎮北侯之女桑淮青一人,臣弟在北境作戰時同她多有接觸,此人倒也算可托之人。只是……她終究年少,之前也鮮少在軍營裏真正領事,貿然讓她統領十萬鎮北軍……确有不妥。”

“莫若找個人監督指點……”

“是,”蕭焓心下一喜,繼續道:“不若趁此機會從京中選人直接駐紮北境,如此,一來可以避免鎮北侯府獨攬大權;二來若有什麽事務,也方便同朝廷商量調度。”

他自認為這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慶熙帝聞聽卻是轉過身來一笑,“這人選……”可那笑意并不到達眼底,他緩緩轉動着手上的綠玉扳指,“兵部侍郎林峰昨日倒是來自薦過,還說要求娶侯府嫡女桑淮青呢……朕覺得這倒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林峰出身兵部,對于軍營裏的事務也熟悉,如此一來,便是他們夫妻二人共同守衛北境,朕也放心些,你覺得呢?”

蕭焓一時愣住,他這幾天只顧着自己和沈楠的事,居然忘了林峰同桑淮青這茬,他心下糾結,總……總不好出賣兄弟的……

“是……是個好人選——臣弟前日裏上書姜王妃謀害皇裔一事,”他低眉拱手:“不知皇兄如何裁奪。”

“謀害皇裔,膽大包天,自是罪不容誅——但她又是姜國公主的身份,倒是不好裁定啊……”男人嘆息道:“罰重了,不利兩國邦交;罰輕了,倒顯得我大慶怕了他們姜國。”

“依臣弟愚見,倒不如臣弟休書一封将其遣回姜國,如此也算是給了姜國面子。”

“呵,”慶熙帝卻忽然冷笑一聲,直視着他眼神淩厲道:“你倒是好謀算,蕭焓!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謀算的哪一步不是為了那個沈家女?!大丈夫如此耽于兒女情長!朕同皇後就是這麽教你的?!”

男人說到後面動怒起來,轉身在龍椅上坐下,猛地一拍扶手:“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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