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喜歡她的人,自然會追上……

第45章 第 45 章 喜歡她的人,自然會追上……

虞知聆盤腿坐在密林外的軟榻上, 腿上放着拂春留給她的心法。

這本心法墨燭已經修到了最後一重,尚未功成,當得知心法是拂春花了二十三年親手為虞知聆寫下的時候, 墨燭便知曉這本心法他不能修。

小弟子在裏面修行, 虞知聆看了眼幽深的密林,聽不見裏面的聲音, 墨燭為了不打擾她去了最深處,裏面地方寬闊, 靈力濃郁,是最适合他修行的地方。

虞知聆嘆了口氣, 翻開腿上的心法。

來到這個世界後, 她沒有正兒八經修煉過,濯玉自身的境界放在那裏,她便是不修煉也足夠躺平,可這本心法是拂春花了二十三年為濯玉留下的。

虞知聆無意識攥緊竹冊,她沒自己修煉過,也不知曉離了濯玉,單憑一個她自己能不能看懂。

心歸明臺, 萬變猶定, 神怡自靜。

拂春留給她的第一句話。

虞知聆眨了眨眼,尚未反應過來,丹田內平息的靈力滂湃起來,湧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閉上眼, 周身金光浮現,神識早已進入冥想境界。

密林之中,墨燭單手執劍, 一言不發站在樹下,目光落在遠處的人影身上。

大乘境修士冥想,周身的靈力屏障強大到他離了百丈也能感受到,榻上坐着的人脊背筆直,罡風隐隐卷起她單薄的青衫,束發的玉帶被風揚起。

她周身的金光不過一刻鐘便更亮了些,那本他修了許久的心法,虞知聆一刻鐘便能修一重境。

墨燭目光翩然繞過虞知聆,落向更遠的地方,兩人負手而立。

寧蘅蕪和梅瓊歌與他對視,墨燭朝兩人微微颔首示意。

擔心虞知聆心境的不止他,燕山青在忙着處理宗事,相無雪也要加快穎山宗防護機關的打造,今天來的雖然只有寧蘅蕪和梅瓊歌,但兩位師兄的心怕是也挂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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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虞知聆一刻鐘便入了二重鏡,寧蘅蕪呼吸發抖。

“師尊死後,她再也未曾修過心法……”

從拂春死時,虞知聆合攏的長秋蓮再次綻放,她看到潭水中的蓮花,從那一天便明白,她終其一生都要走在應劫的路上。

在命劫到來之前,她能做的只有安頓好自己的師兄師姐們,為他們留下一處安全的庇所。

一個明心道的修士,用盡心力獨自一人造出無量界,再修不了任何的心法。

“小五……”

又是一刻鐘,虞知聆邁入了三重境。

明心道的靈力純粹,比他們所有人的靈力都要澄澈,金光游走在山頭,越來越強,越來越亮。

墨燭看着她修行,看她短短一個時辰修到六重境,也正是如今,他忽然明白,他與她的差距是他一生也難追上的。

她身邊的所有人都覺得他配不上她,墨燭自己心裏也清楚。

心下并沒有酸澀,他反而笑出來。

“真厲害,師尊。”

虞知聆并不知曉周圍來了這麽多人,她摒棄了所有雜念,神識暢游在春暖花開的識海中。

一身青衫,及腰的烏發松松挽起,身旁的花草貼着她的身子,潺潺溪水流過,浸在溪水中的衣擺随之搖晃。

濯玉的識海,鳥語花香,溫暖如春。

虞知聆不知自己修到了幾重境,靈力越來越強大,她周圍的花草愈發旺盛,原先緩緩的小溪也寬闊成江河,她獨身隐在花草之中,日光沐浴在她身上。

一重境,兩重境,三重境……

小溪變為江河,又再次擴展,變成浩洋大海。

身旁的花叢延綿千裏,成為遼闊草原。

她感受到一縷風,一聲蟬鳴,一次蝴蝶振翅,澎湃的浪濤,溫柔的日光。

她越來越安靜,越來越投入。

第十三重境。

還有最後一重境,功法大成。

“小五。”

“小五。”

“我的……小五。”

耳畔的聲音由遠及近,逐漸清晰,到最後近在眼前,像是站在她面前說出來的般。

虞知聆睜開眼,光亮從一條細縫逐漸寬闊,她懵懵仰頭。

一人在她身前蹲下,白衫外裹着绛藍色的薄紗,滿頭烏發用玉簪高束。

她伸出手,撫向虞知聆的面龐。

“師尊留給小五的心法,可曾練完?”

虞知聆喉口滾了滾,笑道:“快了。”

女子笑道:“等你練完了,師尊為你炒板栗。”

虞知聆點點頭:“嗯。”

她握住女子的手腕,蹭蹭她的掌心,沖她撒嬌回道:“好呀,師尊。”

女子彎起眼眸笑起來,眸若秋波,目光柔和。

她啓唇,輕聲道:“小五,練完這卷心法,你要一直向前走。”

“都過去了,小五,去走你的路。”

那張臉,在此刻破碎成萬千靈蝶。

夢蝶翩飛,振翅盤旋在她身側,虞知聆還擡着手,可掌心中方才握着的手腕早已消失,她蜷了蜷手,抓住一只靈蝶。

目光落在靈蝶身上,蝶翅震動幾瞬,在下一刻,于她面前破碎成熒光。

周身鳥語花香,春意盎然,心法帶來的靈力旋繞在周圍,識海的疆域遼闊,一眼望不到頭。

虞知聆安靜看了許久。

當面前的花草樹木一點點破碎,刺眼的熒光浮在虛空時,她擡起頭。

“好。”

向前走。

走一條永遠、永遠、永遠也不要回頭的路。

她毫不猶豫結束了冥想。

虞知聆睜開眼,膝上的竹冊已被翻到了最後一卷。

拂春的字跡剛正有力,一筆一劃規矩工整,用了二十三年寫下了這卷心法。

虞知聆輕觸竹冊上的字跡,似乎看到了湖中央的亭臺裏,濯玉端坐修煉,拂春盤腿在小案前坐下,有時提起筆,一整天才能寫下幾個字。

拂春會不時看看一旁潛心修行的弟子,希望她能更加強大,心境穩定。

但目光從弟子身上挪開後,卻又會落在湖中央的長秋蓮中,盼着它早日合攏。

盼着,自己的弟子平平安安,大道無量。

長喜樂,長安寧,長長久久,一直向前。

虞知聆笑了聲,将竹冊收起來。

還剩最後一重,她便修完了這卷心法,臨到頭,竟然有些不舍得。

拂春用二十三年寫出的心法,交給自己天賦絕群的弟子來修煉,也不過短短一日的時光。

虞知聆擡起頭,瞧見遠處抱劍靠在樹上的墨燭。

他應當站了許久,肩頭落了片枯葉,一向喜潔的小徒弟也沒反應,安靜看着她。

虞知聆蹭得站起身,跳下竹榻朝墨燭跑過去。

在她下來的剎那,一直靠在樹旁守着她的墨燭彎起眼睛,朝她走過去。

“團子,你今天修了多少呀?”

她的功德值卡在2950點,本來以為結束冥想後會收到系統的提示音,讓她一舉沖破三千功德值,激活第三階段的記憶,沒想到系統一點動靜都沒。

墨燭搖搖頭:“沒修,今天累了。”

虞知聆也不在乎,拍拍他的肩膀,替他拂去那片枯葉。

“沒關系,累了我們就休息,修行要勞逸結合,你已經夠給師尊長臉面了,明天要去靈器閣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墨燭溫笑點頭:“好,多謝師尊。”

師尊笑嘻嘻揚了揚手上的竹冊:“猜猜師尊修到多少了?”

墨燭道:“最後一重。”

虞知聆瞪大了眼:“你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一下午都在這裏看我?”

墨燭點頭:“對啊,我一直在看師尊。”

看她輕易就能修到最後一重境,即使幾十年沒有修過一本心法,她再次靜下心來認真修煉,依舊可以一日功成,仍舊是中州盛傳的奇跡。

心法半日一本,劍法更是看一遍便過目不忘,一百歲出頭便達到了旁人七八百歲才有的境界。

這便是濯玉仙尊。

虞知聆看到他眼底的仰慕,也看到他的欣喜。

她握緊手中的竹冊,那麽卷卷的一冊書,花費了一個渡劫滿境修士二十三年的心血。

虞知聆如今經脈澎湃,靈力沸騰,周身的威壓比之早晨剛來這裏之時更甚。

墨燭道:“師尊,您的境界要進了。”

拂春的心法,是為虞知聆量身打造的,一卷心法帶給她的造詣,要遠超于她練幾十卷。

虞知聆當然知道,她是最了解自己身體的人,她笑着道:“師尊或許不日便能挨雷劈了,你開心嗎?”

墨燭:“開心。”

虞知聆眯起眼睛:“這麽喜歡看師尊被雷劈啊,你個逆徒想謀害師尊?”

墨燭俯身,氤氲的目光與她平視,他笑盈盈說道:“因為師尊更強了,我喜歡師尊越來越強大,希望更多人敬仰您。”

過去幾十年她耗費心力打造無量界,境界再未進一步,可拂春死前,虞知聆已經瀕臨渡劫邊緣。

如果,如果拂春未曾出事,虞知聆不出一年便能渡劫。

但慶幸,這遲了七十年的渡劫雷劫,在近日便能落下。

墨燭這人天生生了雙漂亮的眸子,稀碎的光從中溢出,他含笑看人的時候,讓她覺得,好像他的眼裏就只能看見她。

虞知聆戳戳他的鼻子,鼻頭卻又酸了起來。

“墨燭,我剛才好像聽到師尊和我說話了,真像在做夢,好神奇啊。”

墨燭問道:“師祖說了什麽?”

虞知聆說:“師尊讓我向前走。”

拂春死前,留給濯玉的最後一句話。

——“師尊希望你走的路,是一條永遠、永遠、永遠也不要回頭的路。”

濯玉從未回過頭,她永遠不會後悔。

如今,她也這麽跟墨燭說。

“墨燭,我想你走的路,也是一條永遠也不要回頭的路。”

墨燭上前一步抱住她,下颌枕在她的頸窩,他深吸她的氣息,清淡又溫柔的橙花香。

“好,師尊。”

他抱緊她,在黃昏落日之際,在聽春崖的最高處,七歲的他第一次牽着她的手來到這裏,十七歲的他在這裏擁抱她。

“師尊,我會一直向前走,跟着您的腳步走。”

“您也要一直一直向前,不用回頭看我,也不用停下腳步等任何人。”

喜歡她的人,自然會追上去。

虞知聆被他抱住,她并未掙紮,透過他的肩頭看到他身後幽深的密林。

裏面被墨燭挂滿了燈,聽春崖全是照明珠。

他是個話很少,但做事很細心的人。

虞知聆小心伸出手,試探性環抱他,一手在他的脊背處輕拍。

“墨燭,謝謝你。”

少年摟得更緊了,在她耳畔呢喃:“師尊,師尊。”

***

燕山青負手立于人群之前。

身後的弟子恭敬道:“師尊,成風刀靈蘇醒了,靈器閣正午便開。此次報名進入靈器閣的弟子有三百二十一人。”

燕山青颔首:“嗯,知道。”

“墨燭墨燭,帶點吃的呗,萬一你爬樓累了呢?”

“師尊,就進去一天,下午就能出來了。”

“不行,靈器閣很高呢,你身體裏的水分會大大消耗,爬上去肯定渴,那你帶點茶好不好,師尊泡的花茶呢。”

“師尊,真不用。”

燕山青循聲看過去,瞧見高挑的少年朝這邊走來,身旁跟了個絮叨的師尊。

虞知聆一手拎着乾坤袋,正在裏面翻找東西:“那拿點果子吧,萬一真的累了也可以補充點體力。”

墨燭看起來很無奈:“師尊,弟子若是要闖到最高層,一路怕是要打過去,帶這些東西難免會損壞,也沒工夫吃的。”

虞知聆掏出丹藥遞給他:“那丹藥總得帶一些吧,上品丹藥,師尊專門給你買的。”

她特別堅定,墨燭只能收下:“好,多謝師尊。”

虞知聆嘻嘻笑笑,順勢将手上方才要遞給墨燭的柑橘自己剝了,美滋滋塞進自己嘴裏。

“很甜的,來一口。”

師尊遞過去一瓣柑橘,墨燭俯身就着她的手咬下。

“甜不甜?”

墨燭彎起眼睛笑笑:“嗯,甜。”

燕山青:“……”

燕山青:“虞小五!”

虞小五一個哆嗦,眨巴眨巴看過去。這才發現站在遠處的赫然是自家大師兄。

她是個反射弧長的,将手裏的柑橘皮塞進墨燭手裏,捧着一半柑橘興沖沖跑過去。

“大師兄!”

墨燭默默将師尊丢過來的垃圾收起來。

有些事情開了頭,再後來就熟練得可憐了。

虞知聆跑到燕山青身邊,頗為禮貌給自家大師兄也分了果子。

“大師兄嘗嘗。”

燕山青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虞小五!”

虞知聆歪歪腦袋:“嗯?”

燕山青:“……”

燕山青哼了聲,低下頭将她喂來的柑橘吃下,含含糊糊道:“他都那麽大了,你操心什麽啊,進去還能餓死他不成。”

他知道墨燭的心意,墨燭也并未在他面前掩飾。

因為知道燕山青不會阻攔。

虞知聆嘟囔道:“那不是怕他餓着嗎,那可是最高層的無回劍,我總怕他出事。”

一句話字字都是關心,燕山青清楚瞧見少年唇角彎起的笑,墨燭乖乖巧巧站在虞知聆身旁,瞧着格外聽話的模樣。

再看看自家這迷迷瞪瞪的小師妹,燕山青沉默。

虞小五打架沒輸過,腦子也靈光,或許因為從小被整個穎山宗保護得好好的,于情愛一事打小就不感興趣,拂春一催她便跑,情愛着實不通。

可墨燭顯然是個心眼子多的,或許在中州歷練幾年,心境比起同齡少年要沉穩得多,見過的事情也多。

虞知聆還在嘚啵嘚啵吃東西,墨燭在一旁為她扇風,小師尊過得潇灑自在。

燕山青沒說話,與墨燭對視,少年毫不掩飾自己對于虞知聆的喜歡。

就是在告訴他:

我在追求師尊。

燕山青薄唇微抿,收回了目光,默許墨燭的舉止。

虞知聆很開心,她開心就可以,無論她以後喜歡的人是誰,只要能讓她歡喜,那就可以。

在外等了約莫有半個時辰,弟子們陸陸續續來到靈器閣前,寧蘅蕪、相無雪和梅瓊歌也姍姍來遲。

剛到這裏便瞧見穎山宗那小霸王盤腿坐在木椅當中,一旁的桌上擺滿了小吃,身後站着墨燭,身旁坐着燕山青。

虞知聆在嗑瓜子,燕山青也在嗑瓜子,一看便知道是誰帶壞了穎山宗掌門。

三人:“……”

墨燭反應最快,拱手行禮:“見過三位師伯。”

“不必多禮。”

墨燭直起身,繼續為自家師尊扇扇子。

虞知聆歡歡快快喊道:“師兄師姐,坐啊。”

靈器閣外有處涼亭,便是給幾個穎山宗觀場的長老們準備的,寧蘅蕪幾人在涼亭內坐下,虞知聆順勢遞過來一盤瓜子。

“師姐,師兄,來一把?”

寧蘅蕪:“……欸,小五真乖。”

瓜子自然不重要,但是師妹的心意最重要。

寧蘅蕪看了眼正在嗑瓜子的燕山青,從他的眼底看到笑意,兩人對視,不約而同笑出來。

七十年過去,但還是那個虞小五。

喜歡吃喝玩樂,還喜歡帶着他們一起吃喝玩樂的虞小五,她從不吃獨食,有什麽好東西都會先分給師兄師姐。

一聲清脆鐘鳴之後,林鳥震飛,靈器閣轟然巨響,豎立在靈器閣最高處的長刀嗡嗡作響。

驟然間,長刀周身靈力爆發,駭人的威壓洩露,燕山青早有預料,一揮手布下結界,将所有弟子囊括在內。

成風每次醒來後都要撒上一會兒的脾氣,上次醒來還是在二十三年前。

燕山青還有心情嗑瓜子,淡然看遠處的靈器閣上空那柄長刀撒潑,爆發的威壓全部被結界攔了下來,并未傷到在場的弟子們。

虞知聆湊近他,隔着一張桌子問:“裏面總共幾層呀?”

“一百層。”

“這麽高?”虞知聆表示驚嘆:“那裏面有電梯嗎?”

燕山青:“……雖然不知道你說的什麽,但沒有。”

虞知聆:“無回劍在最高層,那墨燭豈不是要步行到一百層?”

燕山青:“對。”

虞知聆看了眼身後還在為她扇風的墨燭,邊嘆氣邊搖頭:“乖乖,你可真是辛苦了。”

爬一百層得要了她的老命了。

墨燭道:“沒事的,弟子可以。”

虞知聆接着問:“那墨燭是要一關關闖上去嗎,可以直接瞬移到一百層嗎?”

燕山青:“……”

寧蘅蕪幾人笑了。

燕山青反問:“你說呢,還能走捷徑不成?”

虞知聆:“可以嗎?”

燕山青無情回怼:“不可以,越往上的法器品階越高,每一層都有守關的靈獸,你能闖到第幾層,見到第幾層的法器,全看你能打過第幾層的靈獸。”

越往上,鎮守的靈獸越是強大,法器的品階也越高。

虞知聆眉心微擰:“那豈不是墨燭要打一百個靈獸?”

“自然。”

虞知聆不敢想原書裏墨燭是怎樣打過那些靈獸的,不僅要擊敗它們,還要經過無回的考驗。

書裏一筆帶過的是他的艱辛與血汗。

虞知聆有些後悔了,下意識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墨燭:“那個……安全最重要。”

墨燭知道她擔心,心下塌陷,眼裏的光也更亮了些。

“沒事的,師尊相信弟子,我可以的。”

虞知聆猶豫道:“你記得将逐青劍帶進去,它或許可以幫到你,真的受傷了便不要再往上了,直接出來,還有很多好的法器,我幫你慢慢選選。”

墨燭應下:“好,師尊,我會的。”

虞知聆将自己的逐青劍交給了墨燭,青綠色的劍被放在他手中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一暈。

光亮綻放,一段畫面浮現。

耀眼的日光下,墨燭依舊是一身黑衣,烏發用玉冠高束,身前懸立一柄劍。

他淡聲詢問:“逐青,你要随我前去嗎?”

逐青颔首,主動飛到他的身側。

墨燭站在高聳的靈器閣前,目光冷漠,身後是同樣冷漠的燕山青幾人。

他回頭,看向燕山青幾人,單手握着逐青劍,朝幾人拱手行禮。

“師伯們,弟子去了。”

燕山青幾人并未回答。

墨燭轉身朝靈器閣走去,在即将走入靈器閣內,一人叫住了他。

“墨燭。”

墨燭停下腳步,卻并未回頭。

燕山青喉結微滾,眸光隐忍,沉聲說道:“我們要你要取的,是最高層的無回劍,只有它,也必須是它。”

“好。”

墨燭毫不猶豫答應,推開靈器閣的大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靈器閣內。

光亮破碎,畫面戛然而止。

“師尊?”

“小五?”

虞知聆忽然回神。

墨燭微擰眉頭,雙手握着她的肩膀,小聲詢問:“師尊,您方才怎麽了,走神了?”

燕山青幾人也擁了過來,不一樣的面容,神情卻是一樣的焦急。

虞知聆茫然看向燕山青,他如今四百多歲,這個年紀在中州修士中不算大,俊朗的面容依舊年輕,眼角細微的紋路是他當上掌門後日夜操勞導致的。

但——

他的頭發依舊烏黑濃密。

虞知聆沒回墨燭的話,伸手摸向燕山青的鬓邊。

燕山青蹙眉,但并未躲開。

“小五,怎麽了”

虞知聆眨了眨眼,無意識呢喃:“師兄,我方才好像看到你生了好多白頭發。”

她又看向寧蘅蕪他們。

“還有二師姐,三師兄,四師姐,你們看起來都蒼老了許多,身上都沒有活氣了,有種……”

有種,死氣。

像是完全沒了生的希望,像是具丢失靈魂的軀殼在行走。

還有墨燭。

虞知聆又看向墨燭,摸摸小徒弟的臉,嘟囔道:“還有你,我的逐青怎麽會主動跟着你走。”

燕山青幾人低聲道:“小五,你怎麽了?”

墨燭也有些茫然:“師尊?”

虞知聆晃了晃腦袋,推了墨燭一把:“我沒事,靈器閣要開了吧,墨燭你趕緊進去,靈器閣只開一天。”

墨燭深深看她一眼,外面的弟子們早已進入靈器閣,可他方才喊不醒虞知聆,便一直沒有進去。

此刻看到她迷迷瞪瞪的模樣,他更是放不下心。

但虞知聆又推了他一把:“去啊,只有一天,你晚上就得趕緊出來。”

燕山青站直身體,勸道:“墨燭,去吧,師伯們在外面守着你師尊。”

逐青劍被虞知聆交給墨燭,少年再過不放心,此刻也沒辦法久留。

他的任務很重,是最高層的無回劍。

墨燭颔首:“好,師尊,我會盡快出來的。”

虞知聆嘿嘿笑笑,給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去吧乖乖,安全最重要,拿不到就出來。”

“嗯,好。”

墨燭最後看她一眼,将她的笑容記在心頭,随後轉身朝靈器閣走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靈器閣門前,與虞知聆記憶裏那個黑影竟然重合。

和不同的是,方才看到的墨燭雖是十七歲的模樣,但比起現在在她面前的墨燭來說,那個墨燭太過冷漠,眼裏沒有一點溫情。

不僅是他,就連燕山青他們也同樣如此。

寧蘅蕪的話叫醒了她:“小五,剛才怎麽了?”

虞知聆擡眸,看到四人圍在她身前。

梅瓊歌說:“你方才好像夢魇了般,怎麽都叫不醒,是看到了什麽嗎?”

虞知聆笑着搖頭:“沒有,我剛才忽然走神了,在思索你們老了是什麽樣子,大師兄頭發白的最多,像個小老頭。”

燕山青白了她一眼,在她身旁坐下:“修士結丹便可穩固容貌,你大師兄以後老不了,放心吧。”

虞知聆笑嘻嘻塞給他一把瓜子:“嘿嘿,那是,我師兄師姐們一個個都可好看了。”

她又是沒心沒肺的虞知聆,幾人無奈的同時,也松了口氣。

她應當方才是走神了,在與他們開玩笑,虞小五最喜歡逗旁人。

虞知聆笑眯眯坐回去,手裏捧着瓜子嘎嘣磕起來,瞧着還是樂呵呵的模樣。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面上的笑意蕩然無存,她目光淡漠,喉口幹澀,手腳一陣冰涼。

她清楚,那才不是什麽走神看到的幻象,分明是原書裏的劇情。

原書裏一筆帶過墨燭是如何成為無回之主的,實際上,是燕山青他們要他去拿無回的,逐青也是自願跟随他的。

只不過,這一次燕山青他們并未開口,而是虞知聆開了口,要墨燭去取無回,要逐青跟他一起。

可原書裏,逐青的劍靈醒來過嗎?

燕山青他們,又是何時跟墨燭牽扯上關系的,明明這個時間段墨燭應該一直在外除邪,假濯玉也在閉關。

虞知聆側首,看向身旁坐着的燕山青和寧蘅蕪幾人。

他們在專注守着靈器閣,要确保弟子們的安全。

幾人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操忙,瞧着疲憊不少,但周身氣壓依舊穩定,面色沉靜溫和。

燕山青沒有白發,寧蘅蕪他們臉上還有笑。

可她在南都看到的記憶,燕山青斷了一臂,寧蘅蕪碎了渾身經脈,相無雪萬箭穿心,而梅瓊歌……

眼前忽然出現一段畫面。

金色華服的女子搖搖晃晃,唇瓣翕動,張嘴便嘔出一灘血,手上的刀掉落在地,她的身子再也不穩,無力後仰。

堕入深淵。

絕望又痛苦的聲音消散。

“小五啊……”

回憶破碎,虞知聆深吸口氣,端起一旁的茶水猛地喝下。

不可能的,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以後都不會發生。

不會的。

虞知聆靠在木椅中,仰頭望向穎山宗的虛空,無量界打開,整個穎山宗囊括進內。

她面無表情,一手悄然攥緊,冷漠望着這個中州第一的天級結界,清楚感受到自己胸腔內壓抑的殺意。

她絕對不會失去他們任何一人。

她會為了他們,拿起自己手中的劍。

一次,百次,千千萬萬次。

她一個人都不會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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