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都過去了,墨燭
第54章 第 54 章 都過去了,墨燭
墨燭下颌抵在虞知聆的額頭上, 感受到她冰冷的體溫,喉結滾了滾,心下酸澀難受, 只能抱緊她, 慶幸她并未發現他的不對勁。
虞知聆只是看着不忘河裏的魔魑。
那一雙雙血紅的眼,好熟悉。
光是看着, 她的心跳便快到難以控制,好像冥冥之中, 她在哪裏見過魔魑一般。
魔族的東西,她為何會見到?
她無意識揪緊墨燭腰後的衣裳, 腰間傳來的束縛感讓墨燭意識到, 他低頭看了眼懷裏的人,她現在正在積蓄體力,身後的那些邬家和雲家弟子也得原地修整一段時間,方才所有人為了維持陣法耗了大量的靈力。
墨燭輕聲問:“坐下歇會兒?”
虞知聆點點頭:“嗯。”
墨燭席地坐下,将衣擺攤開,拉過虞知聆坐在他的衣擺上。
“師尊,吃點養神丹。”
他說的養神丹其實是中州出了名貴的回春丹, 像虞知聆這種地位, 便是再過稀奇的丹藥,只要她想要便有人送上門來。
虞知聆吞下一顆丹藥當成糖果嚼吧嚼吧,又到了一顆塞墨燭唇邊。
“吃吧,還挺甜的。”
墨燭:“……”
墨燭推脫:“師尊, 這丹藥是給你帶的, 數量不多,師尊留着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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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聆熟練撓撓他的下颌,趁他唇瓣翕動的時候, 迅速将丹藥塞進他的唇間,一把捂住他的嘴。
“塞給你了就給我吃了,敢吐出來打你。”
墨燭眼眸彎彎笑起來,将靈丹吞下,見她捂着他的嘴,趁人不注意啄了啄她的掌心。
掌心傳來一陣酥麻,蜿蜒到手腕間,虞知聆整條胳膊似乎都卸了力道,忙紅着臉收回手。
她左右看看,邬照檐似乎受了刺激,背對着他們。
雲家和邬家的弟子也默契背對,不敢正視濯玉仙尊,過去幾十年濯玉在中州的形象是出了名的冷漠。
虞知聆罵了聲:“幹什麽啊,你,你能不能正經搞事業啊!”
墨燭握住她的手腕,笑着說道:“成家立業也可以一起進行嘛。”
虞知聆遠離他:“強詞奪理!”
墨燭将人拽了回來,讓她坐在身側:“再歇息會兒,那些弟子方才耗費靈力也得休養調整。”
虞知聆哼哼兩聲,實在是有些累,靈力過度消耗後疲乏是難免的。
她看着不忘河裏的魔魑,與那些嗜血緊盯她的紅眸對上,心跳空了幾瞬,仿佛呼吸也因此緩慢下來。
墨燭時刻關心她,她的任何一點變化在墨燭眼裏都能發現。
“師尊,害怕嗎?”
虞知聆搖頭:“不是,不害怕。”
不是害怕,是覺得好熟悉,就好像在哪裏見過。
可濯玉如今還未兩百歲,魔族在六百年前便被關進了魔淵,此後中州用了那麽多年肅清魔族,若是魔魑這種東西存在于中州,早該被拂春那一代的大能們斬殺了。
只有靈幽道這種無人敢來的地方,魔魑藏在不忘河的最底層,這些年沉睡,也并未被發現,或許當初的拂春也沒發覺,否則拂春早該帶人來清理了。
那她為何會覺得熟悉?
虞知聆的異樣落在墨燭眼裏,他并未說話,平淡的目光落在不忘河裏的魔魑。
這東西看起來是駭人,生活在陰暗之處的嗜血玩意兒,但虞知聆似乎并不害怕,她連更加恐怖強大的三瞳蟒都能平靜斬殺。
那便是在哪裏見過。
墨燭蹭蹭她的額頭:“師尊,別去想,靈幽道裏險峻,進去後勿要離開我,弟子不放心。”
虞知聆仰起頭,蹙眉問:“你在不忘河底下看到了什麽?”
她很聰明,這般了解墨燭,自然知道他不對勁。
“應該不是陣法吓到你了,你膽子沒那麽小。”虞知聆思索了瞬,目光在墨燭腰間的無回上看了一圈,又仰起頭來問:“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麽?”
她回身看了眼遠處的邬照檐他們,擡手布下了一個隔音陣法,渡劫境修士的陣法,邬照檐察覺不到,他就算回頭也只能看見兩人待在一起。
虞知聆接着問:“沒人可以聽到,你說。”
墨燭抿了抿唇,扣着她腰身的手力道收緊,他并未意識到,但虞知聆卻是能感受到,她皺了皺眉卻并未掙開,耐心等待他開口。
少年垂下長睫,喉結滾了滾,嗓音喑啞:“只是一點記憶,穎山宗滅門後,我追到靈幽道,那時我似乎只是大乘修為,不知道我怎麽進來的,我只看到一片黑,然後我一直往裏走。”
“走着走着,看到了……魔尊。”
一個戴着兜帽的人。
魔尊是血統純正的魔族,厭惡光亮,或許也有掩蓋身份的原因,因此走到哪裏都要戴着兜帽。
他對墨燭說:“你來為她報仇嗎,來得太晚了些,她的魂魄怕是已經碎完了吧。”
“她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了,在你們都遺忘她的時候,她獨身一人,死在黑暗中。”
“啪,魂飛湮滅,一縷魂魄都沒了哦。”
他做了個捏緊的動作,殘忍說出讓墨燭從腳涼到頭頂的話。
再一睜眼,他懸浮在不忘河底,陣法沖擊的白光照亮了幽暗的不忘河,他看到河面上隐隐倒映的白光,那是來自虞知聆腰間的鲛珠。
他朝她奔去,上岸的第一件事便是叮囑她。
“師尊,你一定不能離開我。”
相比墨燭的害怕,虞知聆本人聽了倒是淡然。
她其實心裏有猜測,在虞小五被反派濯玉替代的那十年裏,或許真正的虞小五早已死去,又或者被困在一個無法出來的地方。
但她更加傾向的,是前者。
若非死去,虞小五怎會放任別人替代她的位置,潛伏到她師兄師姐身邊,最終導致穎山宗的滅門?
再難出來的地方,她怕是爬也得爬出來,保護自己的師門。
她只是不知道,虞小五是被奪舍,還是說,回來的從頭到尾都不是她?
從身子,到魂魄,都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
那燕山青他們又為何沒有認出來?
一定還有什麽,可以掩護假濯玉的身份,蒙蔽燕山青他們。
墨燭抱緊她,她只要在懷裏,只要他們寸步不離,在他死之前,她絕對不可能出事。
好像只有這樣可以掩飾他的恐懼和害怕。
虞知聆摸摸墨燭的腦袋:“好了好了,我不會離開你的,師尊現在已經渡劫了,中州第一,誰能傷害我?”
她擡手的時候,空蕩蕩的左腕映入眼簾,她并未戴洄青蛇镯。
墨燭握住她的左腕:“師尊,洄青蛇镯呢?”
虞知聆懵懵道:“我怕碎了就收起來了。”
墨燭叮囑她:“戴上,在魔尊被抓到前,必須戴好。”
虞知聆點點頭:“哦,好。”
她從乾坤袋裏取出洄青蛇镯,當着墨燭的面戴上,揚了揚手腕的镯子:“這樣好了吧,放心吧,洄青蛇镯是天級防禦法器,我又是渡劫修士,沒事的。”
墨燭看着那個镯子,心下的不安仍未平息:“師尊,從靈幽道出去,我會送你件東西,你以後一定要随身攜帶。”
虞知聆安撫他:“好好好,我知道啦,別擔心,沒事的,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
墨燭沉默,他很想保護她,想讓她不用再站在中州身前,為身後的中州攔下風雨。
可這麽弱小的他,又怎麽能保護得了她?
如今的他除了一顆真心,似乎沒什麽可以給她的。
墨燭看着她的眼睛,很漂亮的一雙眼,看人的時候溫溫柔柔的,所有人都希望她不要想起來當年的事情,希望她可以一直這般無憂無慮。
但墨燭知道,她遲早會全部想起來。
虞知聆已經懶懶靠在他肩頭閉目休息,她對于他不設防,因風霜斬重傷的那一月,也是墨燭寸步不離照顧的,抱着背着,守她睡覺,這些早已習慣。
墨燭看到她腰間的逐青劍。
當年她要去四殺境赴死,如果抱着斬殺魔尊的心,她必然會帶着逐青,可逐青被假的濯玉從四殺境帶回了穎山宗,因為虞小五失蹤,逐青自封陷入沉睡,不許任何人使用它。
開了靈智的劍,會知道四殺境裏發生了什麽嗎?
墨燭看了眼腰間的無回,敲了敲劍鞘,喚醒裏面沉睡的無回劍靈。
無回:“啊啊啊啊啊我要睡覺!”
墨燭微微眯眼,按住它嗡鳴的劍身。
無回秒慫,老天爺啊,這小主子又要幹什麽啊,天天拿它卷修為,它每天睜眼就是跟着他練劍。
墨燭看了眼懷裏閉眼假寐的虞知聆,捂住她的耳朵,小聲問無回:“你可以和逐青劍靈聯系嗎?”
無回晃了一下劍鞘,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意思是可以。
墨燭道:“你去問逐青,它知道當年四殺境裏發生什麽了嗎?”
這次不等無回回應,虞知聆先開了口:“逐青不知道。”
墨燭垂首,虞知聆仰起頭。
她的聲音很平靜,淡聲道:“我問過,逐青的記憶受到重擊,劍靈與主識海共通,便只有一種可能,它的主人神魂重傷,本命劍也會受到反噬,它沉睡或許也是因為自己重傷。”
虞知聆很早便問過,也是從那時,她心裏便隐隐傾向于早便預想到的一種可能。
虞小五死了。
雖然不知為何如今逐青聽她的話,虞知聆也必須承認,真正的虞小五确實死了,可能死在四殺境,更可能是——
死在四殺境裏的魔淵。
死了很久很久,在一開始就死了。
虞知聆沒安撫怔愣的墨燭,她靠在他的肩頭,閉上眼道:“虞小……我,我失蹤的那一月,雲祉和照檐,包括我師兄師姐他們将四殺境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我的蹤跡,歸筝說我問了魔淵的通道,那很有可能,我确實跳了魔淵。”
所以燕山青他們找不到虞小五,因為她已經不在四殺境了,她在四殺境裏的魔淵,萬魔群集之處。
沒人會猜到她有膽子跳魔淵,也沒人能猜到她可以跳下去。
“都過去了,墨燭,別難過。”
墨燭呼吸困難,窒息感壓迫他的胸腔,那些苦痛的經歷,到頭來在她嘴裏,只是一句輕飄飄的——
都過去了。
怎麽能過去呢?
她到底經歷了什麽,那些仇恨,那些苦痛,所有人遺忘她的那十年,只換來了一句輕飄飄的“都過去了”。
虞知聆放得下自己受過的苦,可他放不下。
墨燭呼吸沉重,眼尾洇紅,下颌抵在她的腦袋上輕蹭,回首望向身後空蕩悠遠的靈幽道,一望無際的蠻荒,大漠反射出耀眼的日光。
靈幽道,極晝之地,雲祉若真被擄來了這裏。
那麽那個人或許也在。
墨燭冷漠收回目光,蹭蹭虞知聆的腦袋,将隐隐快要睡着的她攬得更緊些。
“師尊,您放心,我會殺了他的。”
要将他千刀萬剮,抽骨碎魂。
她經歷過的事情,加倍還之。
***
穎山下了場大雨。
執教殿中,一人坐在窗邊,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揉捏眉心,多日的操勞讓他的眼角細紋增多了些。
紅衣少年大搖大擺走進來,四仰八叉往地上一坐:“欸,我替你們穎山守了這麽多年的靈器閣,你們就沒有什麽犒賞?”
燕山青閉着眼,熬了整晚後嗓子喑啞:“你想要什麽?”
伏召盤腿坐好,樂呵呵道:“我可以去跟着寧長老嗎,幫她打打雜。”
燕山青:“……”
燕山青睜開眼,修挺的眉皺起:“你喊她長老合适嗎,我們幾個加起來都沒你歲數大。”
伏召笑嘻嘻道:“我心理年齡小呀,她長得可好看了,那次我被那小子打成重傷,她替我療傷的時候可溫柔了,我覺得她也挺喜歡我。”
燕山青白了他一眼,拿起卷宗看起來,淡聲道:“少給自己貼金,蘅蕪對每個病患都挺好的,你看她現在還願意搭理你嗎?”
伏召開始撒潑:“我不管,我要去給她打雜。”
“你一只妖獸,我不同意你靠近蘅蕪。”
“那墨燭也是妖啊!”
燕山青輕飄飄道:“他是騰蛇,妖族王室。”
伏召嗤了一聲:“什麽王室,我前幾天去了妖族,才得到消息,你們中州或許如今還不知道吧,妖族選了新王。”
燕山青執卷的手一頓,裝作漫不經心問:“誰?”
伏召屈起雙腿,一手撐着下颌:“嗯……是妖族上一任妖王,也就是墨燭他祖父的手下,聽說是一只妖蟒,騰蛇和蟒雖然祖上有些關系,但你也知道,騰蛇是有神獸血脈的,天賦強大,騰蛇一族幾千年前就是妖族王室了。”
燕山青颔首:“嗯,當年墨燭祖父下命支援魔族進攻中州,後來魔族戰敗,妖族也被中州驅趕,所以妖族百姓把矛頭指向了王室,要王室給個說法,可不知怎麽卻起了幹戈,騰蛇王死在內亂中。”
伏召嗤笑一聲,瞧着是在嘲諷:“中州是這麽傳的?騰蛇王下的令?”
燕山青神色一沉:“不是嗎?”
伏召笑道:“騰蛇一族為何能執掌妖族幾千年,你們中州的管事都換了好幾波,騰蛇一族還穩穩當王室,便是因為王室從不好戰,墨燭祖父在任多少年?”
燕山青猶豫道:“十九即位,一千五百歲隕落,共一千四百八十一年。”
伏召問:“他可有帶妖族發起過戰争?”
燕山青:“只有六百年前那一次三族大戰。”
伏召道:“妖族進攻中州,那你們可有見到騰蛇王室出戰?”
輕飄飄一句話,燕山青渾身的血好似都凍結了,寒意直竄上頭頂,脊背發麻,握着卷宗的手用力,指節捏得嘎嘣響。
“……并未。”
“一只騰蛇都沒?”
“……一只都沒。”
“那就更奇怪了啊,王室可是妖族的主戰力啊,作戰怎麽會不出戰呢?”
這些是燕山青從來沒有想過的。
六百年前他還未出生,拂春那時候也還年輕,她鎮守中州南境城池,主戰魔族,并未與妖族主力對手,只是事後中州都傳是妖族王室下的作戰令,因此中州也這般傳。
拂春當時也懷疑過為何沒有騰蛇出戰,仙盟以王室留守後方保住主戰力為由,搪塞了拂春的疑問。
看出來燕山青現在如遭雷劈,伏召雙手撐在身後,懶懶半躺。
“騰蛇一族絕不好戰,王室一貫低調,從未有過侵占中州的心,那時上一任妖王忽然昏迷,而現任的妖王……哦對,也就是那只蟒,他拿着诏書出現,只因上面有騰蛇王的靈印,所以妖族便聽命攻打中州,戰敗後,群妖激憤,原先只是彈劾,後來不知怎麽就演變成了王室內亂,騰蛇幾乎被滅族,這一切都太過巧合。”
妖王昏迷,卻留下了進攻中州的诏書。
妖族戰敗,王室陷入民憤,并且有人借機挑起內讧,王室起了戰火,騰蛇被圍殺到幾乎滅族。
燕山青忽然想到了什麽。
“你的意思是,那诏書不是墨燭祖父下的?可上面有他祖父留下的靈印,能接觸到妖王、讓他昏迷、并且借機用他的名義下達诏書……定是親近之人,騰蛇被滅,受益者是……”
伏召淡淡道:“現在的妖王啊,明擺着篡位,你看不出來啊。”
燕山青忽然站起身,冷聲問道:“我如何能信你?”
伏召仰頭看他,攤開雙手無奈道:“你愛信不信,神獸血脈受天道制約,騰蛇極難有子,整個騰蛇主支和旁支,幾千年來攏共也不超過兩百人,當時那場內亂死了大半,現任的妖王一直派兵追殺他們,你覺得為何要追殺一個已經落敗的王室,他們也就剩幾十人了,能造成什麽威脅?”
燕山青問:“滅口?”
伏召撇撇嘴回道:“不止,斬草除根滅口為主,但其次還是為了一件寶物,騰蛇王族有個至寶,在妖族傳的挺玄乎,聽說威力強大,誰擁有它便擁有最強的力量,那東西也是妖王的象征,相當于你們仙盟那幾位仙尊的執教玉牌。”
“那現在那神器……”
伏召笑起來,意味深長:“你沒看到你師妹手腕多了個東西嗎,都認她為主了。”
燕山青抖了抖唇,深深呼吸,問道:“你說小五腕間的那個镯子?那不是個尋常镯子嗎?”
伏召又白了他一眼:“那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啊!那上面纏的蛇,是騰蛇!是第一任騰蛇妖王,那只百歲便渡劫的騰蛇,誰敢拿騰蛇做镂雕啊!”
燕山青反駁:“可騰蛇是有羽翼的。”
那只镯子上纏着的騰蛇卻并未有羽翼。
“騰蛇是生了羽翼,但騰蛇渾身是寶,羽翼更是可以打造最堅硬的陣法,當時妖族動亂,那位王親手斬了自己的羽翼打造了個堅不可摧的結界,所以那只镯子上的騰蛇就是沒羽翼的,只有那一只騰蛇無翼。”
他說的這些,燕山青都不知道。
妖族過去偏隅一方,很少出現在中州,六百年前那次大戰有妖族助推,整個中州也猝不及防。
可伏召的話給了燕山青一個猜測。
“小五當年将墨燭帶回來,說是随手救了個孩子……她怎會看不出來那孩子是騰蛇?”
伏召躺在地上,淡聲道:“肯定看出來了啊,你那小師妹瞞着不少事情,她應當跟騰蛇有很深的交情,或者身體裏有某個騰蛇的蛇心或逆鱗,那蛇镯估計把她認成騰蛇了,否則這至寶怎會認她一個人修為主?”
“而且,當年妖族與魔族進攻中州之時,王室為何無一人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阻止戰争呢,那段時間一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整個王室都被控制住了,你覺得一個尋常的蟒會有這本事嗎?”
燕山青在屋內來回走動,心下不上不下跳着,驟然一個滔天的真相砸過來,他根本沒辦法冷靜,從中州那些長老口中聽說的并不屬實,幕後真相被掩埋了六百年。
他想到什麽,忽然轉身厲聲問:“那只蟒不僅是為了篡位,他和魔族做了交易,魔族幫他控制住王室,他想辦法弄到作戰诏書,無論成功與否,騰蛇王室都必死。”
“昂,對啊。”伏召側躺撐起腦袋,笑嘻嘻道:“墨燭應當是最後一只騰蛇了,你猜他沒死的事情,現在的妖王知道嗎?”
“你再猜猜,那只蟒前不久終于壓倒輿論當了妖王,手上握了實權之後,和那個逃竄中州的魔尊會不會再次聯系上,畢竟墨燭不死,上一任王室便不算完全隕滅。”
“妖族格外看重血脈哦,過去六百年妖族有一半人不同意那只蟒當王,很多妖族暗暗尋找騰蛇王室下落,尋常妖蟒低賤的血脈得不到認可,但是妖族百年無主早已動亂,他就是最适合的人,因此最近才當了妖王。”
而如果讓妖族知道還有個血脈純正的皇子流落在外,甚至是上一任妖王的親孫,血脈絕對純正,天賦又格外強大,十七便能元嬰滿境,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那麽現任妖王便很有可能被群妖推下妖主座。
燕山青想明白,腳步匆匆就往外走。
伏召忙大喊:“欸欸欸,我啥都說了,這麽重要的消息都給你了,你不得給我點犒賞啊啊啊!”
燕山青早已消失在執教殿外。
伏召氣的翻身起來,氣沖沖往外竄,一把拉開殿門。
“燕山青你——”
話說了一半。
他愣愣看着正準備端着托盤的寧蘅蕪,後者也滿臉困惑。
“大師兄這是怎麽了,我來送飯,他怎麽走了?”
伏召臉上瞬間多雲轉晴,忙接過她手上的托盤:“累不累啊,這盤子多沉,你讓他自己去吃嘛。”
寧蘅蕪沒空理他,轉身要去找燕山青。
伏召跟在身後:“美人,你那邊缺打雜的嗎,藥材需要人曬吧,草藥仙花需要人澆水吧,我可會幹活了,我去幫你幹活怎麽樣?”
“洗衣做飯都可以的,你缺個小厮吧,我給你端茶倒水怎麽樣?太虛赤犀給你當小厮,你不想走路我還能馱着你給你當坐騎,傳出去可氣派了。”
“欸欸欸,走慢點嘛,風吹着頭疼不啊,今天風大,要不要我給你去拿件外衫啊?”
寧蘅蕪轉過身,面無表情。
紅衣少年忙站好,身子挺得筆直,滿臉期待看着她。
寧蘅蕪一把奪過托盤,冷聲道:“滾。”
伏召的心哇哇碎了一地。
“美人,美人啊!再考慮考慮嘛,我真的可以為你當牛做馬的!你長得真好看啊,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我會永遠等你的!”
***
虞知聆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迷糊醒來,她靠在墨燭的懷裏,少年的體溫滾燙,喉結抵着她的額頭,周身隐隐有亮光浮現。
他在修煉心法,小徒弟只要有空隙便開始卷。
虞知聆擡起頭,看了眼閉目的墨燭,近距離看的時候,他可真是好看,文字形容不出來的好看。
濃顏系給人的第一感覺極具沖擊力,她第一次見他就覺得好看,相處久了也沒看膩。
虞知聆從他的懷裏退出來,身上蓋着的外衫落下,她拿起來看了眼,是墨燭的外衫。
小徒弟還是蠻貼心的,師尊忍不住偷笑。
“還要休息嗎?”
清冽的聲音還帶了笑意。
虞知聆回過神來,發覺墨燭結束了冥想,正專注看她。
她将他的外衫遞過去:“不了,早些去找雲祉吧。”
虞知聆站起身,遠處的邬照檐正坐在一棵樹上閉目養神,樹下的弟子們烏泱泱躺了一大片,有些睡着了,有些只是仰頭看天。
墨燭在身後道:“師尊只睡了一個時辰,這些弟子們維持陣法消耗不少靈力,如今累了些。”
虞知聆也知道他們累,她私心其實不想打擾他們的休息,但雲祉失蹤,他們如今還沒有他的下落,時間實在耽誤不起。
她走上前,壓住心裏的歉意,清了清嗓子道:“休息好了嗎,我們出發吧,靈幽道詭秘,我們不能多待,早些尋到人出去。”
邬照檐睜開眼,垂眼看向樹下的虞知聆。
弟子們也三兩站了起身。
“仙尊,我們沒事的,可以出發。”
“早些尋到家主,我們也安心。”
“此次帶隊的是您和照檐仙尊,我們聽您二位的安排。”
他們并未喊累,虞知聆心下稍安。
她仰頭看邬照檐,方才還溫柔的語氣瞬間變了:“走不走,去尋雲祉。”
邬照檐瞥了眼她身後的墨燭,那少年正在扣外衫的腰封,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淡淡擡眸看了過來,目無情緒,眉眼冷冽。
他不是沒看到虞知聆對他有意無意的依賴,也不是沒看出來這少年在縱容師尊的靠近,又或許是在引誘她靠近。
邬照檐翻身跳下高樹,看着比自己矮了一頭的虞知聆,喉結滾了滾,心裏酸澀。
虞知聆蹙眉,遲疑問道:“你怎麽了,累了?”
怎麽感覺他有些難過?
邬照檐別過頭長舒一口氣,“沒事,風沙吹得有些難受,走吧。”
他沒看身後的虞知聆,率先離開。
弟子們也不敢說話,低頭跟上邬照檐。
虞知聆嘟囔道:“他怎麽總是奇奇怪怪的,這又是怎麽了?”
墨燭有時候挺慶幸,自己這師尊不管是當虞小五,還是當濯玉,又或者是現在什麽都不知道的虞知聆,對男女一事都格外遲鈍,其實更像是不在乎。
有更遠大的追求,便不會拘泥于這點小愛。
不然邬照檐眼神那麽明顯,他倆青梅竹馬卻硬是能玩成冤家,也着實出奇。
墨燭握住虞知聆的手腕,将遲鈍的師尊牽走。
“師尊,走吧,靈幽道裏不太安全。”
虞知聆跟着他走,卻回頭看了眼幽深的不忘河。
那些魔魑依舊盤旋在河水中不願離開。
她對上一雙雙血紅的眼,一眼不眨,看了許久。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她在哪裏見過。
她見過比這還多的魔魑,成千上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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