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阿燭,好久不見啊……
第58章 第 58 章 小阿燭,好久不見啊……
院門緊閉, 雲祉在外等候。
驚鴻村的村民圍在他身旁,人有些多,将一向內斂的雲祉盯得不适應, 他避開目光。
“你是那孩子的……道侶?”
“是吧, 中州是這般稱呼的吧?”
雲祉慌忙搖頭:“不是,絕對不是, 我們是朋友。”
一老者反駁:“男子跟女子之間哪有什麽正兒八經的朋友關系,你八成喜歡人家。”
雲祉無奈, 為了自己和虞知聆的清譽解釋:“不是的,我們确實只是朋友, 男子和女子之間也可以做朋友的, 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
“你不喜歡她?”
雲祉否認:“喜歡,但不是男女關系的喜歡。”
一身着粗布麻衫的人說道:“那孩子長得那般好看,你不喜歡?”
雲祉的雙頰微紅,過去除了虞小五,無人敢打趣他,這會兒耳根子都紅透了。
“我……我沒有喜歡的女子,小五她生得好看, 有很多人喜歡的。”
這些人似乎一直在這裏, 對外界的世界格外好奇,絮絮叨叨問了雲祉許多,他被衆人圍在中間,這些人都是鬼魂, 身上的陰氣重, 雲祉病弱的身子沾染久了,臉色也變了。
直到一個老者嘆氣,看出來了他不對勁:“後退一些吧, 你們先走吧。”
雲祉神态僵硬,颔首示歉:“抱歉,阿婆,我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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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婆坐在小馬紮上,聞言嘆氣:“你身上陰氣也比那姑娘多些,一副久病的模樣,身子一直這樣嗎?”
“嗯,阿娘懷我時候中了毒,後來我的毒解了,不過十年前因為一些原因,又中了魔族的毒,身子一直這般。”
提起魔族,李阿婆的面色變冷,身旁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撲進她的懷中。
雲祉其實能猜到這裏是如何變成這樣的,他們如今坐在高處,垂首望去,密密麻麻整齊有序的房舍,這裏的生活曾經是祥和的。
不忘河裏的魔魑,應當也是在驚鴻村被屠後,潛逃在中州的魔尊留下的。
“那魔修可有說他的名字?”
李阿婆抱住自家小孫子,近乎咬牙切齒:“總共兩人,一位是個女子,似乎叫什麽紫的,另一人是個帶兜帽的男子,他很強大,修為遠在阿萦之上,叫——”
她似乎有些記不清了,微蹙眉頭,猶豫呢喃:“叫什麽來着?”
死了多年,每日裝作沒事人一樣重複枯燥的生活,他們都知道自己在等人,可等了這麽多年,依舊沒人來。
時間久到最後他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死了沒?
懷裏的孩子糯聲聲道:“奶奶,壞人叫幽晝,您說過很多次的。”
雲祉蹙眉反問:“幽晝?”
那孩子擡起手,摸摸自家奶奶眼角的淚花:“奶奶說叫幽晝,我是被那個壞人叔叔摔死的。”
李阿婆想了起來,抱住孩子啜泣:“孩子啊,我的孫兒啊。”
雲祉不好多說,垂眸別開眼,看那孩子也就五六歲的年紀,跟着自家奶奶,怕是爹娘連魂魄都沒留下來。
驚鴻村人受朝天蓮庇佑,自出生便有着比中州之人強大數倍的魂力,死的時候只要還留有一縷魂魄,魂力都會盡全力救他們一命,然而這些人的魂力也只能幫他們做到這一步了,化為明鬼。
那外面的陣法不知是誰留下的,似乎是為了庇護這裏不被發現,也有可能是擔心那魔族去而複返,總之連雲祉這樣的修為也無法擊碎陣法,而虞知聆一個渡劫修士也需要用上七成的力,才能一擊擊碎陣法。
雲祉無聲輕嘆,耳邊是李阿婆抱着孫子哭泣的聲音,人非草木,怎會無情,他也會為此惋惜,可卻也無法做更多的事情了。
驚鴻村便不像外界,這裏是有黑夜的,像是一個單獨的小世界。
雲祉從日頭高升等到晚星鋪空,身後的院門終于打開了。
虞知聆大大方方走出來,瞧見雲祉後眉梢微揚:“你坐了一天?”
雲祉站起身:“嗯,是,等你出來。”
“村民呢?”
“都回家了,他們還保持着正常的作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你們呢,現在便要離開嗎?”
說話的是阿萦。
虞知聆回頭,拱手行禮:“是,我弟子和朋友都在外面,如今幽晝怕是找到了他們,我必須去。”
阿萦看了眼雲祉,低聲喃喃:“你知道朝天蓮聖地在哪裏嗎?”
“知道的。”虞知聆說道:“您為我用了一株朝天蓮,我好像能隐約感受到……感受到朝天蓮的氣息了。”
阿萦垂下頭:“嗯,好,你們去吧,注意安全。”
她的聲音低沉,似乎不太舍得,虞知聆自然也能聽出來,可此刻,她不能在這裏久留。
虞知聆和雲祉一前一後行禮告別,沿着青階往下走,每經過一家,便有人從軒窗內探出頭來看,朝她和雲祉打招呼,鬼是不用休息的。
她在阿容的記憶裏見過不少人,也能叫出不少人的名諱。
虞知聆并未久留,一路步履匆匆,直到走到一間三間房舍并立的小院前,緊閉的大門從外鎖上,門口并未生雜草,院內安靜沉寂,這家無人居住。
雲祉問:“要進去看看嗎?”
虞知聆搖頭:“不了,先救人吧,回來再看。”
她最後看了眼那小院,阿容和應塵在這間小院裏成了婚,快速滑過的記憶中,大多都是在這間小院,不大的家中住了恩愛的兩人,共同孕育了一個新生命。
虞知聆收回目光,頭也不回朝村外走。
雲祉低聲道:“有些事情我們回去再說,但幽晝身邊還有個女子,應當是他信任的得力助手,那女子修為只是化神境,我斬斷了她一只手,她……”
他沉默了瞬,目光在一旁的虞知聆臉上徘徊。
虞知聆邊走邊說:“她的穿衣打扮和我過去很像,是嗎?”
雲祉回答說:“芙蓉色的衣裳,眉心的海棠花钿,豔麗的妝容,你們長得其實很不像,但裝扮……我第一眼見到她,便覺得像過去十年的你。”
虞知聆面色平靜,颔首道:“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我不說,想必你也能猜出來了,你當年有沒有懷疑過我?”
雲祉唇瓣翕動幾瞬,卻并未說話,一言不發的模樣向虞知聆傳遞了他的答案。
怎麽可能沒有懷疑過呢?
與虞知聆親近的人,怕是都會很快認出她的不對勁,在這個有着奪舍禁術的中州,他們也都只會懷疑是奪舍,想方設法找到證據。
而證據始終找不出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嘗試,神器甚至也用上了,包括虞知聆記得自己所有的事情,被奪舍之人是沒有原主記憶的,奪舍不可能行得通,那該如何驗證呢?
“當時你說,你要潛心修行,早日飛升,讓我們都不要去打擾你,我那幾年也只和你見過兩三面,後來你又忽然說要閉關。”
虞知聆聽到這些話竟然可以平靜以對:“你覺得我是閉關嗎?”
雲祉搖頭:“不是,你閉關的……那個人,那個人閉關的那三年,或許并未真的閉關修煉,只是尋個借口辦其它的事情,可你又突然出現……”
虞知聆是忽然出現的,出現在閉關的洞穴裏。
所以……是奪舍嗎,還是其它?
說到這裏,虞知聆想起了和雲祉第一次見面,就在四殺境內。
她笑盈盈問:“幾月前四殺境,我當時表現得與過去十年截然不同,你為何不懷疑我奪舍了這具身子?”
雲祉搖頭:“你和小五一模一樣,我那時覺得你是因為忘記那些痛苦記憶才變回來的。”
兩人都停了下來,虞知聆負手而立,歪着腦袋等他的回答。
雲祉說:“虞小五即使什麽都不記得,心境依然是澄澈的,你看我的眼裏沒有惡意,你雖然對我陌生,卻也并不抗拒我的靠近,你就是虞小五。”
而過去十年的人,非常抗拒虞小五身邊的人接近她,或許是怕露餡,或許是單純厭惡人修,前者居多。
虞知聆仰頭感慨一句:“虞小五身邊的朋友可真多啊。”
雲祉并未聽出她話中的含義,笑着說道:“因為虞小五就是個很好的人,她很仗義,也很心善,幫了很多人,所以我們都願意靠近她,願意和她做朋友。”
虞知聆聳聳肩,慢悠悠往下走:“其實我也很好的。”
雲祉回道:“對啊,虞小五一直都很好。”
虞知聆嘟囔道:“你真的很木頭。”
雲祉笑了笑,聲音溫和并未生氣:“你以前總說我木頭,抱歉,這些年了我還是沒長進。”
他真的很有教養,雲家從小對他的管教嚴格,他這人天生脾氣也好,溫潤如玉,世家公子像是為雲祉量身打造的形容詞。
虞知聆偷偷瞄他一眼,哼了兩聲沒說話。
***
邬照檐捂住心口咳嗽,一咳便是一灘血。
他撐刀起身,艱難看向遠處,那黑衣少年渾身是血,還能站起身接着打。
明明骨頭都露出來了,人身堅持不住,化為妖相再次沖上去,死命纏着那人。
墨燭再一次被擊飛出去,邬照檐飛身上前接住他,他按住要接着打的墨燭:“別打了,想辦法離開,他想耗死我們!”
墨燭擦去唇角的血,瞳仁早已化為赤金色的豎瞳。
“他是大乘滿境的修為,可這具身子不對勁,我方才沒感覺到他的心跳。”
遠處的青年施施然道:“怎麽了,還打嗎,不如痛快點去死。”
墨燭推開邬照檐,冷着臉再次瞬移上前:“該死的一直都是你,幽晝。”
幽晝嗔道:“怎麽還直呼本尊名諱呢,早知道剛才不告訴你了。”
遠處大朵濃雲飄來,幽晝攔下墨燭的一道殺招,擡頭看了眼濃雲:“你竟然要渡雷劫了……與本尊打了幾天,修為倒是見漲啊。”
邬照檐上前幫忙,幽晝應付兩人也不輕松,一個大乘初境的仙尊,一個血肉堅硬的騰蛇。
可相比邬照檐和墨燭,幽晝簡直詭異,他就好像永遠殺不死。
而邬照檐和墨燭會受傷,會疼,會死。
打了三日,體力已經嚴重消耗,墨燭清楚知道自己要渡劫了,在渡劫的時候,幽晝一定會殺了他。
邬照檐咬牙撐住:“墨燭,你先去渡劫,我能撐住!”
幽晝笑道:“一個都走不了,離了虞知聆,中州什麽都不算。”
“你還挺欣賞我啊。”
輕飄飄的女聲自身後傳來。
幽晝神色一僵,正要飛身躲閃,胸腔被一柄長劍穿胸而過。
虞知聆自身後握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人拽了過來狠狠甩在石山之上。
幽晝嘔出口黑血,還未來得及防禦,面前青影一閃而過,虞知聆瞬移至他面前。
披散的頭發被人拽起,她拉住他的頭往堅硬的巨石上砸了數十下,黑血沿着額頭滑落。
幽晝還在笑:“你來了啊,我等你好久了,你終于來了啊!”
虞知聆按着他的腦袋重重砸在堅石之上,拉起來又撞下去,直到将人砸得滿臉是血。
“既然想見我,為何不以真身來?”
幽晝眼前一片血,大笑道:“你能找到本尊的真身,你去找啊!”
“你不是想殺本尊嗎,多弄幾個身子讓你殺啊!”
虞知聆站起身,将他踩在泥沙之中,碾碎他的骨頭。
“好啊,那我便一根根抽出你的骨頭,你有幾個魂魄可以做分身啊,你還有幾條命啊,你就躲在陰溝裏,等我将你的分體全部殺幹淨。”
幽晝在大笑,瘋狂大笑。
虞知聆冷着臉踩碎他的一根骨頭。
邬照檐喉口梗塞,望着遠處的青衣人影。
“那是虞……虞小五?”
那怎麽會是虞小五呢?
抓着頭發将人的腦袋砸得滿頭是血,面無表情踩碎人的一根根骨頭,甚至眼底還有愉悅的笑,這已經不是複仇,幹脆利落殺了不好嗎?
身旁傳來一聲笑聲。
邬照檐驚恐看去:“墨燭,你笑什麽,她這是在幹什麽啊!”
墨燭雲淡風輕,拿出錦帕擦了擦面上的血,頭也不擡道:“殺人啊。”
“殺人也不能虐殺啊,她在碎他的骨頭,她在折磨他啊!”
墨燭動作一頓,微擡眼皮,與驚怒的邬照檐對視:“她愛怎麽殺就怎麽殺,她想殺誰就殺誰,殺人還得有個規矩?”
他的雷雲也在此刻徹底聚成。
墨燭轉身走向遠處,他也該去渡他的雷劫了。
邬照檐呼吸急促,垂下的手拿不穩刀,遠處的青影倒映在眸中,他看她面無表情踩碎一根根骨頭,看那張冷淡的臉上盡是寒霜,聽到身旁有人走來。
來者問他:“你可知道拂春仙尊怎麽死的?”
邬照檐并未說話,他張了嘴,可他發不出聲音。
雲祉自然也看見了,邬照檐以為雲祉這樣正直的人定是要沖上前阻攔,從一個人殺人的手法,是可以看出這個人的心境的,在他們看來,不管是虞小五還是濯玉,性格截然不同,但心境一如既往。
心向大道,心明澄澈。
雲祉自顧自接話:“拂春仙尊被打碎了渾身的骨頭,因被種下了魔種,雪地裏熬了三天不敢咽氣,等到小五趕來親自碎了她的魂。”
“照檐,很多事情我們未曾經歷,不能站在制高點去評判旁人的行為,如果當年死的是小五,你會怎麽做?”
“如果是虞小五被人碎了骨,種下魔種,你會如何做?”
邬照檐打了三日,形容狼狽,明明是進來找雲祉的,瞧着卻比雲祉還要糟糕。
他唇瓣哆嗦,卻怎麽都說不出話。
雲祉垂首搖頭:“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有何不對?”
碎了他的骨,碾碎他的魂,又有何不可?
十幾裏之外,雷聲炸開,驚雷延綿幾十裏,傳到他們這處。
雷雲遮蔽了日頭,昏暗蒼穹之下,電光照亮了他們的臉,邬照檐忽然想到雲祉曾經說過的話。
——照檐,我們都不是少年時候了,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雲祉望向遠處的虞知聆,問邬照檐:“你可知他們為何要将我抓來靈幽道?”
邬照檐不敢看虞知聆,在雷聲之中,他嗓音沙啞:“為了除去我們三個,放出魔淵裏的魔族。”
“不止。”雲祉負手而立,聲音平靜:“我在即将醒來之時,隐約聽到他們的話。”
——雲家家主的身份在中州少些麻煩,靠近虞知聆也更方便。
邬照檐迅速反應過來:“他們要取代你的身份?”
“嗯,就像過去取代小五那樣。”
話說到這裏,再結合之前墨燭和幽晝的對話,邬照檐早已明白。
“我們十年前的懷疑都是對的……過去十年,真的不是她……”
怎麽可能會是呢,虞小五即使變成濯玉,也絕不會傷害身旁之人的感情。
邬照檐的刀叮當落地,高大的身子佝偻,雙手顫抖擋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卻沿着指縫滑落。
“我……我沒認出來……我為什麽沒認出來……那她在哪裏,她在哪裏啊……”
雲祉按住他的肩膀,手指收緊,輕輕拍了拍他:“不要後悔過去,沒辦法改變,我們現在有了線索,幽晝确實有取代他人身份的方法,或許是旁的奪舍之術,又或許可以将一個人易容成另一個人,并且奪取記憶迷惑我們。”
“以及……這一次靈幽道,沒有這麽簡單,他們不僅為了殺我,還有別的目的。”
邬照檐偏了偏頭,朝向石山之前。
幽晝瘋狂大笑,仗着這只是他的分身,即使被虞知聆碎了骨頭,也還在挑釁她。
“你和你師尊一樣蠢!她為了三危山用出兩次風霜斬,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有多少次機會,你們軟肋太多,我将燕山青他們任何一人抓過來,你便不得不用第三次風霜斬!”
虞知聆面無表情踩碎了他的胸骨,骨骼咔嚓的聲音讓人膽顫,遠處一道接着一道的劫雷也并未分散她的半分注意力。
“虞知聆,軟肋太多,你遲早會死的!為何要有情,為何不随你那祖父家去修無情道,你全被你師兄師姐他們給拖累了!”
虞知聆踩上他的脖頸,看着已成一灘爛泥的肉身。
“我爹呢?”
“你問本尊?你既然知道你爹了,必然去找了驚鴻村,你不知道嗎!”
虞知聆踩碎他的脖頸,白花花的骨頭露出來,他呼吸困難,臉色漲紅。
“我爹呢?”
劇烈的疼痛下,幽晝近乎在嘶吼:“死了!就埋在你娘墳旁,你去找啊!”
他以為虞知聆會難過,雙親皆亡,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痛苦的模樣。
可事實上,她出奇的平靜。
她居高臨下睥睨他,仿佛他是蝼蟻,是刍狗。
“死了?”
幽晝咧嘴笑起來:“你怎麽不哭啊,魔淵裏你聽到後可是哭得可難受了,本尊只是細說了你爹,你娘,你師尊,你阿娘家滿門,你徒弟滿門怎麽死的,你都跪在地上哭了!你哭啊,虞知聆你哭啊!”
虞知聆踩上他的臉。
“哦,那你去死吧。”
邬照檐和雲祉不約而同收回目光。
骨頭碎裂,這具分身被踩成一灘爛泥,深陷進蠻沙之中。
紅光從屍身內漂浮,想要逃竄,虞知聆冷着臉擡手攥住。
一點點,生生捏碎,碎到成為一粒粒細沙般再也拼不起來。
只是一具分身,即使有本體的七成實力,可大乘在渡劫面前也是天與地的區別,或許對上邬照檐和墨燭,幽晝尚能應付。
可在虞知聆面前,絕對的實力壓制下,他反抗不了,在見到虞知聆的剎那間便知道自己這分身留不住了。
虞知聆看着泥沙裏一灘血肉模糊的身軀,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殺人,殺人的方式格外殘忍。
可卻沒有害怕,沒有猶豫,沒有愧疚和難過,相反,她平靜到可怕。
她甚至,隐隐生出一絲愉悅。
雲祉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魔尊非尋常魔族,他是極北魔域無光之處誕生的天魔胎,血脈純正強大,他的血可以煉制魔種,他的三魂可以制出分身,所以……”
虞知聆頭也沒擡,在沙子上将鞋底的血蹭幹淨,淡聲接話:“他有三條命。”
雲祉遲疑颔首:“是,我只是聽說,如今看來他應該還有一個分身和一個本體。”
虞知聆直接開口:“不,他只剩最後一個本體存在。”
“你怎麽知道的?”
虞知聆擡眸與他對視,一道接着一道落下的雷光照亮兩人。
“這是我殺他的第二次,十年前四殺境內,我一定殺過他。”
雲祉眉頭微擰:“小五,你不是不記得了?”
虞知聆仰頭望向遠處,雷劫下是她的徒弟,她惦記着他,迫不及待趕來救他,親手殺了這具魔身。
嗡鳴的雷聲中,雲祉聽到她的呢喃。
“如果我沒有殺過他,我絕對不可能自戕。”
濯玉的自戕,一定是發生在确定自己報了仇之後,大仇得報,而她卻被困在魔淵,周圍全是魔族。
應該還發生了什麽,導致濯玉心境徹底崩塌,并未想着如何活下來回到師兄師姐身邊,而是用風霜斬碎了自己的魂。
可明明用任何一種法子都可以殺了自己,她為何要用風霜斬?
偏偏是風霜斬,明心道至法,拂春仙尊死亡的元兇。
或許對那時候的她來說,死比活着更難。
***
化神的劫雷來得太過突然,墨燭此前并未有要過劫雷的征兆。
他什麽都沒準備,拖着疲累的身子生抗劫雷,被劈到難以站立,吐出一口淤血。
或許在所有人看來,都只覺得他是和幽晝打了太久,才激發修為渡劫的。
事實上,他自己知道,這劫雷很奇怪,他剛到元嬰滿境沒多久,不可能短短一月便捱第二次劫雷。
他的修行速度太快,已經到了詭異的速度。
最後一道劫雷醞釀已久遲遲落下,他躺在深坑之中,呼吸微弱,露出來的地方全是血。
墨燭的視線模糊,有些看不清眼前,無回劍震動起來,他知道有東西在靠近他。
他撐着劍搖搖晃晃站起身,仰起頭,看向深坑之上站立的人。
只一眼,他的瞳仁驟縮。
“小阿燭,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