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騰蛇一族奉若神賜的逆鱗

第65章 第 65 章 騰蛇一族奉若神賜的逆鱗

“小五。”

虞知聆正要下山, 被一人叫住。

梅瓊歌自遠處走來,懷裏抱了個東西,瞧見虞知聆後滿眼都是笑。

“四師姐!”

虞知聆興奮招手, 樂呵呵的模樣瞧着便歡喜。

梅瓊歌走到她身旁, “你自己下山?”

虞知聆指了指青階下的弟子們:“帶了弟子去,你們在山上, 附近的地界我親自去搜。”

梅瓊歌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沉思了瞬, 握住她的手:“小五,我知曉你憂心, 近來妖族的事情有師兄師姐處理, 別太憂心。”

一提及墨燭的事情,虞知聆便想到昨晚用膳之時,燕山青與她提過的事情。

“新任妖王近來有離開妖域嗎?”

梅瓊歌搖頭:“并未,妖域和王室較近,我派人盯着呢,并無動靜,他定然是知曉墨燭在穎山宗, 過去中州派去找墨燭的人, 或許便有他的手下,近來不會讓墨燭下山,你放心出去,盡量早些回來, 不要在外面過夜。”

虞知聆颔首應下:“知曉, 我今日先從內往外搜,山下排查。”

梅瓊歌輕嘆,示意虞知聆微微彎腰。

虞知聆不明所以, 但還是照做,梅瓊歌取出根玉簪,找準她發髻中的位置簪進去。

“四師姐?”

“當年的鲛珠碎了吧,第二顆鲛珠挂在腰間,我托人又去買了新的,剛好回來,昨夜我趕制了一番,這次便是飛升的劫雷都劈不碎,小五,你簪上看看。”

虞知聆直起身,摸了摸發髻上的鲛珠,溫暖柔潤的觸感讓她心裏一軟:“多謝四師姐。”

梅瓊歌神色複雜,擡手撫摸她的側臉,輕聲說道:“怕黑怎麽也不說?”

虞知聆初時愣了下,待反應過來,便猜到是雲祉說的。

雲祉這人心很細,她的異樣,他怕是早已看在了眼裏,猜出來她怕黑,将這件事告訴了穎山宗。

“……沒事的。”虞知聆垂首低聲回應,摸摸發髻上的珠釵,“現在不怕了。”

梅瓊歌站在山頭目送她離開,今日便是專程為她送一趟鲛珠,這顆鲛珠由她趕制了許久,如今絕不會碎裂。

虞知聆帶着弟子們下山,走到山底擡頭向上看,梅瓊歌就站在山頂看她,目光溫和柔軟。

兩人對視,虞知聆沖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梅瓊歌收回目光,提起的心總也放不下,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也并未回頭,只淡聲問道:“你想跟去?”

墨燭道:“并未,我知道會給師尊添麻煩。”

“那你來送她做什麽,她晚上就回來了。”

“只是想看看她,想清楚,我們之間的差距。”

梅瓊歌詫異側首:“什麽意思?”

山下的人影早已消失,墨燭卻還看着那處幽深的林路,輕聲道:“如果我足夠強大,她便不需要獨自帶領弟子前去。”

梅瓊歌嘀咕道:“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別太浮躁了,你才多大啊,修為已經化神中境了吧,慢慢來。”

她拍了拍墨燭的肩膀,盡力開解:“別多想,我知道你對你師尊的心意,她喜歡的話,我們不會阻攔,修為不重要。”

梅瓊歌離開了,徒留墨燭一人在原地。

修為不重要嗎?

不,很重要。

墨燭長睫微垂,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攥緊,目光下移,落在腰間的小蛇吊墜上,瑩潤的玉石透出微弱的光,她送的東西都挺別致,也很可愛。

如果按照這個修行速度,他再修行一段時間,很快便能大乘境,就像是伏召說的那樣,他像是修行過一遍了,忽然再來一次,修行便如有神助了。

那他上一輩子,修到了何等境地,最後有沒有殺了幽晝和那個替代了虞知聆的女魔修?

***

“仙尊,穎山界內分為五十六城池,三百四十七村鎮,人口共九百萬。”

虞知聆站在芥子舟的甲板上,等弟子将地圖鋪好後,她俯身蹲下拿起毫筆。

“這一帶人口繁多,并未有未知的地界,首先排查的不是村莊和城池,有荒山、河域以及無人居住的荒地,這些地方……”

幾個弟子蹲在她身邊,一個接着一個圈出來。

“冥妄山兇險,鮮少有人;靈擇地裏有個沼澤,因有妖獸出沒,也未有人去過;還有孤游塢,東南境那處無人……”

不多時,便圈出了三十幾處地方,如果真的有魔魑存在,這裏應當是最有可能的地方,無人之處即使養出魔魑,也不容易被察覺。

虞知聆看了眼芥子舟上的弟子,并未帶太多人,都是些年輕子弟的佼佼者,她親自帶隊。

“不分隊,你們跟着我走,萬事聽我吩咐。”

弟子們齊聲應下:“是,仙尊。”

虞知聆定的計劃是以穎山宗為中心,從內往外擴散,先着重搜尋這些标出來的地界,她親自帶領這些弟子前去,便是為了訓練他們對付魔魑的能力。

系統的功德值監測停在3850點,馬上便是四千功德值,她的任務似乎也快完成了。

虞知聆趴在甲板的護欄上,吹面刮來的冷風微涼,冷意讓她清醒了許多。

她回頭看向坐在甲板上的弟子們,明明船艙很大,弟子們卻盡數在甲板上坐着,并未回到船艙內,她沒進去,他們也不進。

察覺到仙尊看來的目光後,弟子們有些膽大的沖她笑笑,有些膽子小些的,便悄悄低頭,并不是害怕,而是羞赧。

虞知聆在中州有絕對的話語權,穎山的弟子們更是将她奉做神明般的存在,見到便不敢直視,生怕自己的目光冒犯到她。

她看着這些弟子,原書裏一筆帶過的,是他們所有人鮮活的生命。

虞知聆鼻尖微酸,阻止穎山宗滅門的任務一直沒有進展,之前沒見過魔魑,她心下恐慌未知,如今知曉中州有魔魑存在,反而更加慌亂。

成千上萬的魔魑,或許便是導致原書中穎山宗滅門的元兇,可如今無量界已經打開了,任務才只完成了一半,難道……

無量界也抵擋不了魔魑?

虞知聆閉上眼,回身撐在護欄上,捏捏眉心,忽然有些想念小徒弟了,他若是在身邊,一定能猜到她在想什麽,再想辦法哄她。

芥子舟不過兩刻鐘便到了冥妄山。

這是處荒山,山林枝葉濃密,因常年不見光,這裏陰生植株茂密,瘴氣濃郁,可視距離不過十幾步遠。

虞知聆腰間和發髻上的鲛珠越暗之處便越是亮堂,她站在瘴氣外,便能感受到裏面的血氣,心下反而有種塵埃落定感。

比起未知,猜測得到驗證後,便沒有那般慌了,證明她猜的是對的,幽晝在很多年前便打着在中州養魔魑的主意了,穎山滅門很可能是因為這東西。

找到根本,那麽拔除便可以解決問題。

虞知聆沉聲道:“裏面有魔魑,小心,這東西不斬首便死不了,用我教你們的陣法,三人結成一對,分區擊殺。”

“是。”

弟子們握緊手中的武器,迅速結伴。

“我先進去,你們等我傳喚,注意陣型。”

虞知聆率先走進瘴氣當中,她聞到刺鼻血氣,越往深走這股血氣便越是濃郁,瘴氣也同樣如此,在外圍尚且是白霧,走到深處,便成了濃重的魔氣。

魔魑是靠魔氣存活的,虞知聆身上鲛珠大亮,為她照亮了前路。

她站在高處,垂首冷眼看向下方湖水中浸泡的魔魑,感受到外圍的人氣,它們中已經有魔魑蘇醒了。

虞知聆揮手斬殺,估摸了一下數量,拿出玉牌:“進來,大約兩三萬只,不能近戰,結陣應付。”

“是,仙尊。”

玉牌另一側的弟子們齊聲應答。

很快身後傳來匆匆腳步聲,弟子們結陣趕來,血肉氣息濃烈,魔魑們迅速蘇醒。

虞知聆率先劈劍,橫劍而出,一劍斬殺數千魔魑。

“結陣!”

“是!”

弟子們迅速分開,雙手結印,一個個陣法篆印浮現在虛空,随後被毫不留情打出,将從湖中湧出的魔魑即刻擊殺。

虞知聆瞬移掠上湖面,深入魔魑群中,上萬魔魑争先恐後朝她湧去,瞬間便淹沒了她。

冰冷的魔氣和肮髒的血兜頭砸來,虞知聆目之所及盡是暗紅血眸,手中逐青嗡嗡,殺意凜然,她橫劍揮出殺招。

劍光揮出剎那間,魔魑的咆哮聲落進耳中,她的眼前忽然一暗。

似乎很久以前,也是這樣。

成千上萬的魔魑,比她見過的所有魔魑群要多,一個接一個沖上來撕咬她。

随後,畫面一轉,黑不見五指的虛妄中,她跪在地上,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低聲的呢喃。

“我出不去了,如果可以……能為我留盞燈嗎……”

***

墨燭睜開眼,平息周身波動的威壓。

無回劍在他周身繞來飛去,激動到劍身嗡鳴,它主子實在是太強了,強到沒邊,境界進展快到舉世無雙!

墨燭并未有半分激動,眼皮微擡,淡聲道:“你怎麽又來了?”

伏召微微眯眼:“你修為真的不對勁,修士一次次劫雷練的不僅是身體,更是神魂,你神魂似乎也挺強大的,不像是一個十七歲少年該有的境界,你……就好像修煉過一遍,經歷過一次次劫雷鍛體了。”

墨燭沒說話,收回目光理了理袍服上散落的枯葉。

伏召來到他身前,邊靠近邊打量:“你好奇怪。”

墨燭站起身:“讓開。”

伏召追上去:“欸,你跟我傳授點經驗呗,你怎麽追上虞——濯玉仙尊的,她怎麽那麽喜歡你?”

墨燭腳步一頓,偏頭看過來:“師尊很喜歡我?”

伏召以為他在炫耀,咬牙切齒道:“廢話啊,不喜歡的話,看你的眼神能那般軟和嗎,她對你跟對我可是兩種态度,小爺明明長得也不錯。”

墨燭唇角微彎,嗤笑道:“你想追寧長老?”

伏召眼眸一亮,喜滋滋湊上前:“兄弟,你有計劃嗎?”

墨燭扭頭就走:“沒有,我不知道寧長老喜歡什麽人,總之你不像。”

“墨燭,你敢耍我!小爺我長得玉樹臨風俊逸非凡怎麽就不喜歡了!”

伏召絮絮叨叨在後面追着罵,墨燭只當聽不見,現在天将黑,算算時間,也到了虞知聆回來的時辰了。

想到馬上便能見到她,腳步也輕快了許多,他步子很大,将伏召甩在身後,沒理會他在後方破防大罵。

墨燭剛從後山回到聽春崖,便撞上拾階而上的虞知聆。

她身上青衫染了血和污泥,今晨離開之時束好的發髻散亂,唯有一張臉仍舊清麗,瞧見他之後,眼眸彎了彎。

“師尊。”墨燭念了一日的人總算是回了身邊,他幾步下去,替她順了順淩亂的發,“累不累?要沐浴嗎,我去準備?”

虞知聆小臉一垮:“好累,好累啊,背我回去。”

小霸王成功爬上了徒弟的背,将他身上潔淨的衣裳也弄髒了,她戳戳他的側臉,明知故問道:“你衣服髒了。”

墨燭笑着說:“沒關系,弟子衣裳多。”

虞知聆抱住他的脖頸,側臉枕在他的肩頭,細聲道:“我給你買衣服,我有錢。”

墨燭道:“弟子也有錢,弟子不花師尊的錢。”

“這是什麽,男人的尊嚴?”

“是,師尊說得對,師尊需要什麽嗎,我賺錢給師尊買?”

徒弟交了份滿分答卷,虞知聆笑嘻嘻捏捏他的耳垂,看他瑩白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

“墨燭,走慢一點呗。”虞知聆枕在他的肩頭,面朝他說道:“要不你背着我去後山走走好嗎?”

墨燭停了下來,偏頭與她對視:“發生什麽事了嗎?”

虞知聆依舊在笑,沒心沒肺道:“沒事啊,我想你背我走走嘛。”

墨燭從不會拒絕她的要求,聞言颔首:“好。”

他将她往背上托了托,抱着人往來路走去,感受到她的呼吸落在耳根,吹在側臉,暖暖的,又軟軟的。

虞知聆看着他的側臉,一手在他的側臉上游走,戳戳他的臉頰,碰碰他高挺的鼻頭,在他要偏頭咬她的手指之時,她又連忙收回來。

“不碰了不碰了。”虞知聆忙笑着求饒,将罪惡的爪子收起:“我就摸摸你嘛,兇兇的。”

墨燭偏頭啄了口她的鼻尖:“這不叫兇,是喜歡。”

虞知聆耳根滾燙,揉揉自己的鼻尖,低聲嘟囔:“怎麽總親我,親不夠嗎?”

“親不夠,師尊。”墨燭背着她往山上走,上山的路不算平坦,他的身子卻始終穩定,并未有累的跡象。

虞知聆忽然低聲道:“墨燭。”

“嗯?”

“你的十八歲生辰,還有幾日吧?”

“嗯,是。”

虞知聆輕聲道:“你還年輕,墨燭。”

少年腳步忽然停下,兩人站在一株橙花樹下,這株樹還是她幼時親手種下的。

他很安靜,她也沒說話,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墨燭并未偏頭看她,眼睫微垂,聲音淡淡:“什麽意思?”

虞知聆摟緊他的脖頸,湊上前去親他的臉,親了幾口後哄道:“沒什麽意思啊,只是說你還年輕呢。”

墨燭扣着她膝彎的手微微用力,虞知聆感受到力道,臉上的笑也漸漸垮下。

“師尊其實真的很不會說謊,從您回來穎山宗的時候,我便知曉您有心事。”

墨燭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寂靜:“穎山附近當真有魔魑,是嗎?”

“……嗯。”

“師尊在鏟除魔魑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沒什麽,沒有。”

“我猜猜,是那些還未發生的事情,是嗎?”

一句話,讓虞知聆強自僞裝出來的淡然盡數瓦解,瞳仁微縮,近乎不可置信般看着墨燭。

“你……”

墨燭仍舊背着她,深深呼吸,空氣中夾雜了橙花香,這股香無論何時都可以平息他心底的動亂。

“師尊看到什麽了,所以您對我們的關系猶豫了,不過一天,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猶豫,還是說看到了什麽,您覺得我們不合适了?”

虞知聆有些慌,從他背上掙紮下來,繞到他身前捧住他的臉:“我沒有,我真的……真的沒有,我不猶豫的,墨燭,你沒做錯什麽的。”

她踮起腳去吻他的唇,輕輕啄啄,溫聲哄他:“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的,墨燭,這段時間我們就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墨燭俯身去吻她的唇,貼着唇瓣啞聲道:“我真的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無論是騰蛇還是中州人修,十六是成年了的,十八成婚的也大有人在,修士之間年紀真的算不上什麽,不想這些好不好?”

他很惶恐,虞知聆見墨燭為數不多慌亂的幾次,好像都是因為她。

她湊進他的懷裏,抱着他的脖頸:“好,不介意的,一點都不介意的,親親好不好?”

墨燭輕輕吻她的唇,知道她在哄他,也知道她瞞了自己什麽。

他扣住她的後腰将人抱起,虞知聆盤住他的腰身,臀底被他托着,平視的高度更方便他們親近。

雙唇分開的時候,彼此額頭相抵,呼吸交纏,虞知聆捏捏他的臉:“不生氣了?”

墨燭失笑,洩憤般咬了一口沒心肝兒的師尊:“本來就不生氣,我害怕。”

“那不怕了好不好?”

“別說這些話了師尊。”墨燭低聲跟她撒嬌:“我們不想其他的事情,慢慢來,一步步來,從親吻開始适應,不求師尊多快給我名分,但能不能,我們給彼此多一些信任?”

虞知聆的指腹輕觸他的長睫,喉口梗塞:“我還不夠信任你?”

墨燭道:“如果信任便不會猶豫,不管什麽阻擋在你我之間,都不會猶豫。”

虞知聆之前從來沒想過這點,原來她顧慮的這些,是不夠信任?

墨燭将人放下,攏着腰身攬進懷裏:“我們得在一起的,師尊。”

虞知聆只當他還在害怕,伸手環抱他的腰身:“別怕了,我錯了。”

擁抱的姿勢讓她看不到墨燭的臉,少年的神色晦暗不明,面無表情,只有扣在她腰後的手收緊,手背根根青筋遒勁。

墨燭低聲呢喃:“我們得在一起的,師尊答應過,不會離開的。”

虞知聆所能做的,只有哄他:“我答應過的,墨燭,我答應你。”

***

血從腰腹間滴落在地,濺在泥沙之中,開出朵朵雪花。

墨燭冷着臉将藥灑在腰腹間,纏上一圈圈繃帶,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縱橫交錯滿是傷疤。

處理好傷口,他穿上破爛的黑衣,撿起無回劍接着趕路。

記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恍恍惚惚,重傷到難以動彈的時候,便停下來為自己療會兒傷。

只要還有一口氣走路,他便會一直向前,追着一個目标。

墨燭坐在山頭,垂首望向崖底,一人腳步蹒跚,走路跌跌撞撞,忽然間,來者察覺到什麽,驀地仰頭看過來。

迎接他的是一柄破空的利刃。

墨燭縱身躍下懸崖,單手橫劍劈下,劍光卷起滿地石塊黃沙洶湧砸去,幽晝避之不及,被橫劍打在心口之處,重重撞飛出去。

随之而來的是墨燭的第二劍,劍氣肅殺,離弦般迸射。

幽晝翻身躍起,唇上沾染了濃黑的血,瞧着邪佞至極。

“三年了,你追了我三年了,這三年你身上的傷好過嗎?”

墨燭一言不發,冷臉再次揮劍,似有無數劍影在舞動,他與幽晝迅速纏鬥在一起。

幽晝狼狽得不成樣子,身上的傷口骨頭連着血。

“墨燭,你就那麽在乎她?她不過就是救過你一命,你們在一起才多久啊,穎山宗與你才認識多久啊,他們只是在利用你!”

墨燭像是聽不見,神情陰郁,連續三年的追殺讓他活成了個殺戮武器。

身上的傷口在流血,右手在不久前的打鬥中斷了手骨,他便用左手去打。

不說話,也不回應,不管幽晝說什麽,他都完全不在乎,只要見面便是打,被他逃了便是追。

他們打了兩日。

墨燭的腿斷了一條,撐着斷腿追殺幽晝。

幽晝已經重傷,咬牙罵道:“他們只是在利用你為虞知聆報仇,穎山宗只是在利用你!”

“你傻嗎,你是傻子嗎,你為什麽要為了一個只跟你相處過幾日,并未保護過你的宗門,追殺本尊到這種地步!”

“你說話啊,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模樣滄桑,醜陋,消瘦,你還像過去那個墨燭嗎,你還是騰蛇王室的皇子嗎,你——呃!”

墨燭側身飛快繞到他身後,一劍捅穿他的心口。

幽晝搖搖晃晃,試圖撐住身子,最終卻還是跪倒在地,擡手捂住滲血的心口。

墨燭握着劍柄轉動,長劍在幽晝心房內攪動,将那顆跳動的魔心硬生生碾碎。

幽晝忽然笑出來,擡眸看他,磕磕絆絆道:“你真是……可憐死了,一輩子都在被人利用……”

“她的屍身……就在魔淵,你有本事……去尋啊……”

“你不知道吧……虞知聆曾經為了救你,用了自己近乎半成的修為……所以她重傷後進去魔淵,根本上不來……是你害了她,是你害了她啊……”

墨燭抽出劍,看幽晝倒地,紅色熒光從他的身體內懸浮而出,他伸出手緊攥于掌心,收緊五指捏碎。

萬籁俱寂,夜風冷冽刺骨,刮過山崗像是惡鬼嚎哭。

墨燭歪了歪頭,茫然問:“死……死了嗎?”

近乎三年沒有說過話,乍一開口,聲音喑啞到好似喉口被堵了什麽東西,含糊不清。

無回劍身往下滲血,一滴一滴的黑血沿着劍尖落下,本命劍哀嚎,回應主人。

“死了。”

墨燭的指尖緩緩收緊,看着那具屍身。

“這是……我殺他的第二次……他沒有分身了……”

“無回……他死了……”

無回在嚎哭,劍鳴聲在寂靜黑夜冷冽駭人。

墨燭轉身,拖着重傷的身子,走路一瘸一拐,一步一蹒跚。

路過的湖水倒映出他的臉,往日挺拔的少年郎瘦成一把柴,下颌青茬參差,雙眸凹陷,側臉和露在外面的肌膚上盡是陳年傷疤,哪還有過去半分清絕?

他走向黑暗,這條走了很久很久的路,依舊沒有到頭。

“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啊……”

這一次,又要殺幾年呢?

墨燭睜開眼,呼吸冰冷。

腹部灼燙刺痛,原先正身端坐的少年身子塌陷,冷白的面上酡紅,汗水沿着側臉落下。

身子發燙,但心裏卻冷到刺骨。

——“她的屍身……就在魔淵……”

——“是你害了她,是你害了她啊……”

十年之前,他醒來後第一個見到的人便是她,她的臉色虛弱,抱着他痛哭,訴說自己來遲了。

她用了半數修為救了他。

墨燭擡手觸碰自己的心口,掌心下是跳動的心髒,這顆騰蛇之心曾經快被活剝出來,可如今它再次跳動,因為她。

她救過他不止一次,他欠她的也不止這些。

墨燭取出匕首,鋒利的刀刃映出少年冷冽的眸子。

他能還給她的,是他的所有。

他的心,他的愛。

和騰蛇一族奉若神賜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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