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補償你好不好?……

第80章 第 80 章 我補償你好不好?……

墨燭在院裏, 虞知聆盤腿坐在榻上,聽到外面的動靜,他應當在燒柴。

玉牌被他拿走了, 虞知聆如今和歲霁聯系不上, 但她一晚沒有和歲霁彙合,他應當也猜出來出了狀況。

虞知聆抱着膝蓋坐了會兒, 院裏的動靜還沒消失,他依舊在這裏, 應當是要堵她。

緩了會兒,虞知聆站起身穿上衣裳拉開了房門, 墨燭正坐在院角, 她聞到番薯的香。

“墨燭。”尋了個地方在他身旁坐下,虞知聆看到少年挺拔的側臉,他并未看過來,只是用靈力驅散了朝她吹來的煙霧。

“跟我說說話嘛。”

虞知聆抱住他的胳膊,往他身邊湊了湊,墨燭沒有躲閃,依舊坐在她身側。

他要了一晚的雙生婚契, 虞知聆始終沒給, 他格外固執,她也異常執拗,最後兩人不歡而散,再這般下去怕是又要起争執了, 墨燭主動起身穿衣離開。

他沒走, 只是在院裏為她準備膳食,順便堵着她而已。

虞知聆說:“墨燭,別和我鬧別扭了好不好?”

墨燭燒柴的手一頓, 偏頭看過來。

“師尊覺得我在和您鬧別扭?”

要雙生婚契,以及堵着不讓她離開,都是在鬧別扭?

虞知聆立馬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舉起雙手:“我的錯,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墨燭撈出番薯拍了拍灰,看也不看遞過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虞知聆讷讷接過,小心撕開番薯皮,餘光始終端詳一旁的墨燭。

他看起來很淡定,跟旁的時候沒什麽區別,看不出來生氣,也看不出來沒生氣。

“你吃一口?”虞知聆将番薯遞到他唇邊,有意哄他:“我們一會兒聊一聊?”

墨燭側開臉躲過番薯,沉聲道:“弟子不餓,師尊吃吧。”

虞知聆只能收回手,低下頭應了聲:“好。”

柴火燃燒發出噼啪聲,兩人的臉被篝火烤得微紅,虞知聆不動聲色朝他坐近了些,肩膀挨着彼此,她小心将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果然察覺到墨燭身體放松。

餘光中,他緊繃的唇角也松了些。

弟子是個好哄的,只需要師尊主動靠近,給他一些安全感,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虞知聆輕聲喊:“墨燭。”

“嗯,弟子在。”墨燭回應她,偏頭看過來,視野一暈,虞知聆仰頭覆住他的唇。

他愣了瞬,但迅速反應過來,捧住她的側臉回吻過去,唇舌交纏間,他嘗到了番薯的甜膩香,以及他們彼此混合的體香。

虞知聆攀上他的肩膀,借着墨燭的力道翻身坐在他懷裏,番薯被墨燭接過放在了一旁的木椅上,他扣住她的腰身吻她,熱烈又主動。

她一點的主動就能讓他欣喜若狂。

親了許久,久到她有些麻木了,虞知聆偏頭躲開他的吻,捧住他的臉親吻他清俊的眉眼,一下一下,格外細致。

墨燭心裏憋了一晚的火氣和不安被這持續了一刻鐘的吻澆滅。

虞知聆埋首在他頸窩間,他們面對面相擁,身子間嚴絲合縫相貼。

師尊嬌聲嗔道:“墨燭,我腿根都腫了,回屋幫我看看可以嗎?”

墨燭聽出來她的意思,他們沒做到最後一步,但別的可沒少嘗試。

少年耳根迅速紅透,緋意一路蔓延到衣領內,墨燭的淡然被她盡數擊碎。

“抱,抱歉。”骨節分明的手扣在她的腰後,墨燭親親她的側臉,啞聲道:“以後會注意的,抱歉。”

虞知聆柔聲蠱惑他:“不要以後,現在就回屋,就做到最後好不好?”

墨燭沉默了,虞知聆攀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下滑,越過少年黑衣上的刺繡,在腰封處打轉,想要解開他的腰封之時,墨燭開了口。

“師尊,您想趁我情動打暈我,是嗎?”

虞知聆扣在他腰封的手頓住。

渾身血液一涼,只是剎那,她又連忙挂上笑:“你怎麽這麽想我?”

墨燭其實想說,她實在是不會演,心思特別好猜。

他不說話,可目光膠着在她的臉上,虞知聆也漸漸收起了笑,扣在他腰封上的手被他攥住,墨燭目光垂下。

他忽然冷不丁問了一句:“手指還能變回來嗎?”

虞知聆以為他會跟她吵架,沒想到他問了這麽一句話,初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手。”墨燭淡聲問。

虞知聆目光下垂,落在自己的手上,他寬大的掌和她的手形成鮮明對比,她的手指纖細,皮膚也比他白些,可掌心的劍繭卻比他厚,這雙手比墨燭的手還要糙些。

他練劍只有十餘年,可虞知聆确實實打實練了接近兩百年。

右手食指關節處凹陷,拇指也隐隐有變形的趨勢,他問的是這個。

虞知聆指尖微蜷,低聲道:“沒事的,劍修都這樣,這樣握劍才能更契合。”

她不知他為何要問這句話,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墨燭放她離開。

墨燭擡眸看她,從她的角度,虞知聆長睫半阖,蓋住眼底的情緒,毛茸茸的腦袋耷拉下來,無精打采的模樣有些可愛,她平時實在不像是個中州仙尊,但打架時候又威嚴畢露。

“劍對師尊來說重要嗎?”

虞知聆怔然,雖然搞不懂他的意思,但還是讷讷點頭:“……重要。”

“為何重要?”

“因為……劍在我手中,我用這柄劍護住了我身後的人,它随我一起保護了很多人。”

墨燭用另一只空下來的手撫上她的側臉,輕吻虞知聆的唇角,低聲道:“師尊用這柄劍保護了很多人,我們都很感激師尊,但同時,也希望師尊明白,您不是自己一個人。”

“為什麽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去呢,狼群尚知群居更有利于活下去,配合捕獵成功率高,我們騰蛇一族雖然子嗣稀少,但整個族群始終在一起,無論妖族遷往哪裏居住,騰蛇都住在一起。”

虞知聆抓緊他的衣領:“我……我只是怕你們出事……”

“可我們也怕師尊出事。”墨燭沉聲打斷她的話,指腹薄繭按在她的側臉輕輕摩挲,“師尊,我給您一日時間,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出現在您面前,無論您要下山離開,還是留下來也好,我都不會再阻攔。”

虞知聆想了很多法子讓墨燭放她離開,她需要去魔淵,她也不想他們知曉這件事。

唯獨沒想到,墨燭會這般果斷,在她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他反而放手了。

墨燭的吻和他的人一樣,張揚又極具沖擊力,虞知聆在院中和他接吻的那半個時辰,他好像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吻了,要将所有的愛都給她。

最後,雙唇分開,額頭相抵,墨燭擦去她唇上的水漬,眸色暗淡,沉聲道:“師尊,如您所願,選擇權給您。”

直到他走後,虞知聆仍舊緩不過神。

他将玉牌還了回來,她準備好的乾坤袋也交給了她,聽春崖空無一人,墨燭離開去了其他地方。

虞知聆撥通了玉牌,那邊接得很快。

“你被發現了嗎?”歲霁直截了當問:“我在四殺境外等了你許久,你始終未來,恰逢四殺境又波動了,雲祉前來,我便先藏了起來。”

虞知聆坐在石桌旁,望向桌上并排的兩個番薯。

“歲霁,你再給我一日時間。”

歲霁那邊沉默了會兒,無聲的僵持過後,他開口:“好。”

玉牌被挂斷,他也并未多問,沒有催她盡快趕來四殺境。

虞知聆走出自己的小院,墨燭說給她選擇的機會,他今日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無論她是要離開還是留在這裏,他都不會阻攔。

她沿着山路往下走,一層層臺階走過,沿途偶爾遇見弟子們,會熱絡跟她打招呼,虞知聆從不會對弟子冷臉,即使心裏再亂,面上的笑也依舊溫柔。

直到她發覺,自己來到了一間竹林。

林中有動靜,虞知聆站在林外,隐匿在陰影處,看到小路盡頭逐漸出現一抹紅影,身姿高挑,烏發僅用玉簪半挽。

他身旁還跟了個人,展朔詢問:“師尊,這南倚竹是您種了百年的,這次為何忽然砍了?”

相無雪笑着道:“小五想要個秋千,這竹子堅韌,顏色漂亮,雕出來好看。”

展朔小聲問:“就只是做個秋千?其它的竹子也不錯啊。”

相無雪扛着一根粗壯的竹子,走路如履平地,神情并未有半分不舍。

“小五得要最好的,這竹子就是最好的。”

虞小五住的地方得是最好的聽春崖,虞小五穿的衣裳得是最好的蠶絲,虞小五的一個珠花都得是最好的鲛珠。

虞小五還有最好的師兄師姐和師尊。

虞知聆目送相無雪和展朔背着竹子離開,她的修為遠在兩人之上,他們是無法察覺到她來過的。

她又離開這裏,接着往山門走,經過了寧蘅蕪的山峰,站在高處往下看,瞧見寧蘅蕪在院裏忙活。

寧蘅蕪雖然性子冷淡,還是個無敵的妹控,沾上虞小五的事情便沒辦法控制她自己的情緒,可她醫術出衆,每年都會在穎山界內舉行義診,是個很好的醫修。

她正在曬草藥,伏召又端了一籮筐的果子和吃食跑來騷擾她,那只高傲的太虛赤犀在她的面前像只鹌鹑,很快被寧蘅蕪趕了出去。

寧蘅蕪将伏召送的果子和吃食仔細收了起來,就放在院角的涼亭內。

虞知聆這幾日沒少跑她那裏,伏召送的東西都進了她的肚子,寧蘅蕪只會為她留下這些吃食,等她來了便都拿出來,讓她可勁吃個夠。

她看了會兒,當寧蘅蕪回屋後,虞知聆離開了她的院子。

她又去了隔壁的山峰,是梅瓊歌的小院。

這位人皇之女生活奢侈,頗為愛美,小院也格外華麗,而她一身金色華服懶洋洋躺在院裏的躺椅上。

梅瓊歌的身旁放了個小桌,桌上是各種金箔和玉石,她的手很巧,自己戴的許多飾品都是她買來金料做出來的,此刻她正在往一支打好形狀的金釵上裝點金箔。

虞知聆坐在房檐上,聽她在院裏嘀咕:“不行,有點太閃了,小五不喜歡這種。”

梅瓊歌是個有錢的,眼見這支金釵不符合師妹的審美,一把用靈力燒了個幹淨。

虞知聆見她在乾坤袋裏翻翻找找,最後掏出了個木盒,打開後,裏面是一小塊淺紅的玉石。

梅瓊歌舉起來在光下照了照,點頭稱贊:“不錯,玉質澄澈,給小五做對璎珞耳墜吧。”

這種一小塊便價值連城的寶物,到她手裏只有給師妹做對耳墜的用處。

虞知聆看她忙活了很久,仔細打磨玉石,磨出自己想要的形狀後,拿起刻刀小心雕紋,認認真真坐了一個時辰,才剛做好一只耳墜。

趕在梅瓊歌發現她之前,虞知聆再次離開,這次她已經快到山底了。

進入穎山界內,往上走個百丈高,便是穎山宗的執教殿,也是燕山青最常待的地方。

但是不同于小院,虞知聆無法站在高處看到裏面,而執教殿的大門緊閉。

她只要進去,燕山青便知曉她來了。

虞知聆索性在外面找了個石頭坐下,她隐藏在角落,下颌抵在膝蓋上,無意識看着地面的螞蟻搬家,或許是該下雨了。

坐了很久,眼看天色近暮,今日快要過去了,她也只有這一日。

虞知聆站起身,回頭望向執教殿,裏面隐隐傳來燈光,她知道燕山青就在裏面。

最終還是沒有那個勇氣進去,虞知聆轉身,朝着背離執教殿的方向走去。

“虞小五。”

冷淡的聲音傳來。

虞知聆腳步頓住,回身看過去。

燕山青負手而立站在殿門前,垂首望向臺下的她。

虞知聆紅唇微抿,忙站直身子:“大師兄。”

燕山青問:“為何不進來?”

虞知聆讷讷回應:“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這是穎山宗的執教殿。”

虞知聆反應過來了,一個大宗門的執教殿,殿外是有無數陣法的,這些陣法不攔虞知聆,只是燕山青沒有阻攔而已,在她靠近執教殿的時候,他就已經知曉了。

等了許久也不見人進來,燕山青怕是也無心處理公務。

虞知聆低下頭,活像是犯了錯般:“大師兄,我只是來看看你,擔心打擾你公務,我還是先走吧。”

燕山青叫住她:“小五。”

他的聲音沉了幾分,虞知聆敏銳覺察出不對勁。

燕山青站在三層高的臺階上看她,他當了多年掌門,沉臉看人之時眉目陰沉。

“你是我養大的。”

所以她情緒不對,他其實一早便看出來了。

從送禮物的時候,幾個師兄師姐便知曉她不對勁,燕山青托了邬照檐去詢問歲霁,是否跟虞知聆說了些什麽。

虞知聆忙擡起頭:“大師兄。”

燕山青回身進屋,冷聲道:“進來。”

他今日一早便在這裏辦公,燕山青雖是穎山宗掌門,但所要處理的事情不僅只有穎山宗內,囊括整個穎山,包括哪處城鎮出現了邪祟,哪裏發生了離奇的命案,都需要呈上來由他過目。

殿內只開了一盞燈,有些昏暗,虞知聆搓了搓胳膊,“大師兄,你怎麽不多點幾盞燈,這樣會把眼睛熬壞的。”

修士可沒有近視這一說,可虞知聆畢竟當現代人習慣了,有些觀念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改變的。

燕山青卻腳步頓了頓,不過一瞬,他又像沒事人一樣。

“喝點茶。”

燕山青收起桌岸上的書冊,将茶水遞過去。

“多謝師兄。”

興許是虞知聆過去沒少騷擾他,掌門辦事的地方還有個軟椅,她一來就主動搬出來,坐在燕山青的對面。

虞知聆捧着茶暖手,只輕抿幾口,餘光試探性看對面正在煮茶的燕山青。

他眸光下斂,面容依舊冷峻,眼角的細紋比幾月前多了些,近來事務繁忙,他整夜整夜睡不着。

虞知聆心裏一酸,溫聲道:“師兄,你得注意身體,該休息休息,該出去散心就出去散散心,遇到心儀的女修了,就主動些,不要總是悶在穎山宗。”

她絮叨交代他,起初像是在閑聊,後來逐漸變了味兒,更像是在叮囑。

好像家人要出一趟很久回不來的遠門,因此叮囑留在家裏的人照顧好自己。

不要累着,不要冷着,要多散散心,要多交朋友,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身邊的人。

“無量界夠穎山用很久,你和師兄師姐們應當不出兩千年就能全部飛升,以後一定會平——”

“小五。”

燕山青打斷了她的話。

新茶煮好了,他刮去茶沫,替虞知聆添上暖茶。

“你剛來穎山宗的時候,不足一月,我當時已經二百三十歲,就連瓊歌也已經一百歲。”

虞知聆猝不及防被打斷,接過他遞來的茶,低聲道:“是,我比你們小很多歲。”

燕山青靠在寬椅中,目光落在虞知聆的臉上。

“師尊那時候事務繁忙,我們四個輪班照顧你,養個孩子不容易,你太小了,讓你躺着,你又總哭,必須得有個人抱,白日黑夜抱着哄着,哭了就喂飯換衣,一點點拉扯大。”

虞知聆握着茶盞的手緊了緊,不知為何,聽見他說這些,心裏的酸意直沖鼻頭。

“你二師姐整日琢磨給你做好吃的靈液,三師兄給你打了木馬和木床,滿屋子的小玩意兒,四師姐有錢,你身上穿的一件小衣裳都夠尋常人家幾年的開銷了,我們盡我們最大的可能養育你,珍愛你。”

“後來你大了些,不到一歲時候已經會走路,師兄師姐就站在路的盡頭,看你朝我們跑過來,含含糊糊喊師兄師姐,我們幾個高興壞了,整日攀比你今天喊誰多?”

“再後來,你三歲入明心道,多少年了,中州這幾千年來明心道修士不足五十人,你立道心那天,整個穎山為此歡呼,我們辦了三日的宴席。”

“你七歲那年……”

燕山青聲音溫和,回憶起過去,他的神情總是溫柔的。

虞知聆的頭卻越來越低,手裏的茶由滾燙到一點點涼透。

“你五十歲那年,奪得群英魁首,我們知道你是為了雲祉才參賽的,可後來你說,當第一的感覺真好,你虞知聆就要最好的,連續蟬聯三屆群英魁首,我們都很歡喜,你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

虞知聆的手已經在發抖了,眼前逐漸模糊。

“你一百一十歲那年,師尊死了,你變了。”

溫柔的敘舊結束,虞知聆眼眶裏的一滴淚落下,濺進茶盞中,打碎了平靜的水面。

“你一百七十歲那年,去了四殺境,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便是當時放你去了四殺境。”

虞知聆還是沒開口,只有顫抖的身子洩露了她的情緒。

兩人安靜許久,直到燕山青問她:“你今年一百八十歲了,師兄師姐守了你這麽多年,你死了,師兄師姐也完了,我們這輩子都放不下。”

“虞小五,你還要去嗎?”

虞知聆忽然跪下:“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師兄!”

她伏地崩潰大哭,聲嘶力竭,嚎哭聲似困獸,滿頭烏發從肩頭落下鋪在地上,瘋了似地道歉,一遍又一遍。

“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她坦然赴死,自以為是為了他們犧牲,為了他們好,卻從未想過,若她再次去赴死,燕山青他們又該怎麽辦?

失而複得,又再次失去,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足以擊垮他們。

養了一百來年的師妹,他們将所有心血傾注給她,只希望她當虞小五就好,可她偏要去當這個濯玉仙尊,将鏟除隐患的責任全部加給自己。

她在外面待了那麽久不進來,燕山青怎麽會看不出來?

有過一次慘痛的經歷,後來一點風吹草動,便足以讓他們提心吊膽了。

燕山青半跪在她身前,将伏地的虞知聆拉起來,他并未哭,可眼底紅潤,神色複雜。

粗粝的手擦去虞知聆的眼淚,他沉聲道:“你果然打算走,是嗎?”

虞知聆還在哭,啜泣道:“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啊,我想你們活着,他一日不死,你們一日不安生,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燕山青用衣袖為她擦淚,可她的淚卻擦不幹。

“小五,兩月前成風刀靈蘇醒,逐青劍靈也因此醒來之時,你知道師兄師姐們是什麽感受嗎?”

虞知聆眼前的視線模糊,眼眶裏蓄滿了淚水,一顆顆淚珠沿着蒼白的臉墜下。

她搖着頭,無聲告訴他答案。

燕山青說:“我當時給了自己十幾個巴掌,我恨不得從山上跳下去摔死自己,是我沒認出來你,是我不堅定當初的懷疑,是我沒照顧好你,讓你孤零零死在了四殺境。”

“你二師姐吐了血,急火攻心昏了一整夜,三師兄渾渾噩噩往回走,從山路上跌了下去,哭了半晌,我傳信給你四師姐,她在玉牌那邊嚎哭,當機立斷往穎山趕。”

“所以十年後,你還要再次走過去的老路,讓師兄師姐們因為愧疚,徹底活不下去?”

虞知聆撲上前抱住他,眼淚全落在他身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燕山青閉上眼,壓抑許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

他擡起手,輕又柔地摸了摸虞知聆的頭,拍拍她的脊背。

“小五,不要為了我們去死,為了我們活下來吧。”

圓月挂上,晚星墜了漫天。

虞知聆從執教殿出來後,挨個去了幾個師兄師姐的小院裏。

她抱住寧蘅蕪,相無雪和梅瓊歌,在他們詫異卻又會回抱安撫之時,低聲對他們道歉。

“師兄,師姐,對不起。”

“小五,沒關系的。”

無論她做了多錯的事情,他們都會說,沒關系。

只要虞小五還在身邊就好。

虞知聆回了聽春崖,她推開院門,院裏站了個少年。

她撞進他清淡又漆黑的眸子。

兩人相顧無言,明明沒說話,卻又好像說了無盡的話。

許久後,墨燭主動朝她走來,擡手輕撫虞知聆哭紅的眼尾:“師尊沒走。”

虞知聆悶悶道:“如果我真的走了呢?”

墨燭很誠實:“師尊走不了,我在山下守着呢。”

虞知聆笑了出來,擡起頭微微眯眼:“你故意詐我的,你不是說選擇權交給我嗎,那你去山下蹲我幹什麽?”

墨燭輕啄了口她的眼尾,柔聲道:“騙師尊的,這叫以退為進。”

虞知聆問他:“你知道我會去看師兄師姐?”

“您會,您舍不得的。”墨燭捧住虞知聆的臉,溫柔輕吻:“師尊昨日便是去見了四位長老後才走的,今日也是如此,您情緒這般異常,只要見面了,師伯們一定會發覺不對。”

所以虞知聆根本沒敢見寧蘅蕪,相無雪和梅瓊歌,她本來也沒打算見燕山青,可是被意外發現了。

也正是燕山青發現了她,虞知聆才轟然醒悟,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卻要赴十年前的老路,她怎麽可以這樣?

虞知聆将腦袋埋進他的懷裏,在他身後擰了把墨燭的腰身:“你個蛇崽子,還會算計師尊了。”

墨燭輕輕蹭蹭她的頸窩,啞聲道:“我們有矛盾,它影響你我的感情,可我不想跟師尊吵架,總得想個旁的法子解決這件事。”

所以他選擇賭一把,賭虞知聆會去見燕山青他們,賭燕山青他們會看出來她的不對勁,賭她會因為他們的話醒悟。

希望她明白,濯玉仙尊不重要,虞小五才更重要。

為他們死不可以,為他們活着才是對的。

虞知聆悶聲道:“你真聰明,我想開了。”

墨燭揉揉她的發,問道:“師尊想開什麽了?”

虞知聆回答:“你說得對,我不該自己一個人去犧牲,十年前的慘案再來一次,他們承受不了,我會逼瘋他們的。”

“還有呢?”

“還有,我還是會去魔淵。”

墨燭的手頓住,身子一瞬間僵住,面色冷下。

虞知聆從他的懷裏出來,迎着他冷淡的眼神,笑盈盈道:“可是這一次,我不是一個人。”

她朝他伸出手:“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不僅我們,還有我的這些朋友們。”

在回聽春崖的路上,她給雲祉,邬照檐,柳歸筝,甚至是鐘離泱,以及遠在千裏之外的江家都傳了信,請他們和她一起前往魔淵。

而他們給的回答一模一樣。

——好。

墨燭看着她,那雙眼永遠盛滿光,多年前是這樣,多年後還是如此。

他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也看到自己擡起的手,握住了她伸來的手。

“嗯,好。”

墨燭從不反對她去保護這些人,她選擇一條活路,他會為她欣喜。

她選擇一條死路,他也絕不阻攔,只要她允許他一起,給他同她一起死去的權利。

虞知聆踮腳摟住他的脖頸,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們吵架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很難過?”

墨燭圈住她的腰身,鼻尖與她相抵,輕輕蹭了蹭:“嗯,難過。”

虞知聆吐氣如蘭,“我補償你好不好?”

“怎麽補償?”

“給你雙生婚契,我們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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