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貪戀
第十五章 貪戀
如果要問,顧時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沈輕帆的,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記得在真正意識到這件事情後的恍然大悟。
原來從見到那個人的第一眼起,他就從來沒讨厭過他。
課間的走廊人來人往,隐隐約約還能聽見幾個人在讨論關于杜秦博的事兒,而把他送進去的人正悠閑地倚在辦公室門外。
上節課因為有專業課,顧時雨就沒來“輔修”這門漢語言文學。下了課正想繼續粘着沈輕帆,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裏面已經有人搶占先機,在和他的沈老師談話了。
他掏出手機,調整了個站姿,開始刷那個id名為“日上三竿我獨眠”的微博主頁。
比起微商味十足的微信朋友圈,這裏面終于有了活人使用的痕跡。
雖然沒有博主本人的照片,卻放了很多雜七雜八,零零碎碎充滿生活的內容, 。
電影劇照,旅游随拍,随筆,轉發的尋人啓事......
顧時雨的指尖摩梭在一張藍黃色調的照片上。
陳舊的藍色天空,泛黃的瀑布水傾盆而下,炸開一片白茫茫的水霧,試圖将栅欄上那形單影只的背影吞噬。
那是阿根廷瀑布,王家衛的《春光乍洩》。
沈輕帆無意中提起過,王家衛是他喜歡的導演,但是他曾作出觀影邀請的時候,顧時雨沒有答應。所以他們沒有一起看過王家衛的片子,只有在沈輕帆走後,他才一部一部把王家衛的片子翻出來看。
每一部他都看了很多遍,他記得裏面的經典臺詞,記得經典臺詞出現是幾分幾秒,但他依然沒看能明白影片的意義。
他往下面繼續滑動,接連幾條都是轉發相同格式相同內容的微博。
但他還沒來得及仔細閱讀,就被辦公室裏兩人的動靜轉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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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女聲激動道:“但是憑什麽我們就要被處分啊,這本來就不公平啊,不能舉報嗎?不是說學校會為學生争取權益嗎?”
顧時雨聽出來,這聲音有點耳熟,還有處分?那裏面的人應該就是前兩天謠言的受害者許達觀了。
處分下發是在顧時雨拿到證據報警前,上層不就已經分青紅皂白甩給這對師生破壞學校名聲的罪名,予以警告處分。
随後是一道模糊但清冽的男聲:“舉報之後呢?你考慮過後果嗎?”
沈輕帆的。
幸虧這豆腐渣工程的偷工減料,隔着門板也能聽到他倆對話。
許達觀不甘道:“可是為什麽一定要他犯下更多的罪行,學校才會懲罰他呢?明明就是那個人全部的錯誤,為什麽又不能從一開始就制止他?卻要讓維護正義的人和受害者受罰,這到底是誰規定的制度?給我們處分的人就是不明辨是非,如果借此機會能把那些德不配位的人拉下來,不是會更好嗎?”
沈輕帆似是嘆了一口氣,道:“這就是現在的規則,不會絕對維護正義,所以在無意中會偏袒惡行。
如果沒有能力去改變規則,那我們只能遵守。至于你剛剛說的,把處分我們的人拉下臺,第一,不僅是我現在沒有這個能力,你也沒有,你現階段要做的,只能是在這些灰色的條框中堅守自己;
第二,規則使然,即使你把那個不明是非的人拉下來,下一個上位者,依然也是如此。”
想要改變世界的人太多,最後雄心壯志的下場,往往是連自己都嘲諷的不切實際。
它給予你生存的條件,那麽 你也必須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許達觀帶着哭腔:“但是,我還是覺得很委屈,他只會被拉進去關個幾天,又被放出來。根本沒有什麽威懾可言,可是有這麽多女生,都是因為他而無故成為了受害者。我們又有什麽錯呢?難道只是因為我那天回學校的時間超過了九點鐘嗎?”
沈輕帆說:“他的懲罰不止這些。”
“嗯?”許達觀沒明白他的意思。
沈輕帆說:“我現在已經以诽謗的罪名起訴他了,并已經向學校提出開除該生的申請。
現在我正在說服其他老師教授和我一起上報。雖然不能保證絕對的正義,但是我會盡我所能,讓他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至少給受害者一個公道的交待。”
“沈老師.....”許達觀的聲音弱了下來。
沈輕帆繼續說:“如果是擔心他會爆料出那些照片,你不用擔心,因為我前兩天找到過一部分照片,都是沒有露臉的,只是一些身體部位罷了。如果他指出,照片中具體的受害者,那只會給他自己帶來更嚴重給的處罰。”
“沒關系,”許達觀道,“只要能讓他受到應得的罪行,爆料出照片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就是氣不過作惡者繼續逍遙法外罷了。那些所謂的,他們花高價買的私密照,不就只是每個女生都會有的身體部位嗎?我有什麽好怕他的,我的身體不髒,我不怕被看,髒的是他們的心,他們的靈魂,予以其中的寓意。”
沈輕帆安慰地笑了,道:“你能這樣想,我覺得很棒。如果你有足夠的勇氣,面對這世界上的惡意,那你就會擁有同樣對等的能力保護更多的正義。
許達觀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鬥志昂揚起來,“我才不怕他們呢,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居多的,雖然自己受到了部分傷害,但是我得到了好多人的幫助。我很慶幸沈老師您可以幫助我們,如果不是你,杜秦博估計到現在都還在得瑟。”
沈輕帆說:“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麽,也是另外一個人向我施出援手,而且你們在面對困難的時候,比我現象中的成熟冷靜許多。”
許達觀自豪道:“那是,他們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年代了,難道我們會因為造黃謠和私密照就被擊垮嗎?連windows系統都更新好幾代了,他們也不升級升級腦子。”
沈輕帆被她逗笑,“可以,”,随即轉移話題,“你們能這樣想就是最好的,這事暫且先過去了,你接下來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哦對!”許達觀一拍腦門道,“我還要準備話劇節呢!”
沈輕帆提醒她:“你的指導老師可是我,要是組織不好,我是會拿你興師問罪的,畢竟我也算是一個有噱頭的老師。”
許達觀語氣輕快,道:“Q大最年輕的教授~”
出門的時候,她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門口又站着那個體格壓人,小麥膚色的人。
不過這次不一樣,上次那人直接無視她進了辦公室,而這次那個人卻把她攔住了。
許達觀問他:“幹嘛?”
她的語氣并不好,因為這人天天粘着沈老師,沈老師又不喜歡他,連沈老師都不喜歡的人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沈老師剛剛說的你那個話劇,我也要參加。”
理所當然的語氣。
“不,”許達觀想要沒想就拒絕了,然後嫌棄道:“還有,你特別喜歡偷聽別人說話嗎?”
“這門,太薄了。我不想聽也沒辦法。”顧時雨臉不紅心不跳,還不忘在後面補充道:“剛剛沈老師說的,幫他的那個人,就是我。所以如果有點兒情商的人,都會答應別人的要求。”
許達觀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要走後門當男主?雖然外觀可以,但你一個面癱,哪個觀衆樂意看你。”
顧時雨說:“誰說我要當男主,只要能天天有理由待在那兒就行了,別安排些太麻煩的事情。”
許達觀思考了兩秒,用一種稀奇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松口道:“好吧,那你就來劇組打打雜。”反正也不需要為了這個“關系戶”為了劇本做太多的改變。
許達觀走後,顧時雨正要進門,和出來的沈輕帆撞了個正着。
顧時雨笑着道:“沈老師您越發主動了。”
沈輕帆扶額道:“你在我面前的出勤率,真是比我們班上有些學生還要高。”
顧時雨道:“不親自盯着你,我有點不放心。”
沈輕帆給顧時雨甩了個臉,“別像看犯人一樣。”順道鎖上了辦公室的門。
關上門之前,顧時雨往裏面掃了一眼,他問:“這辦公室只有你一個人在用?”好幾次他來的時候都沒有人。
沈輕帆說,“之前還有另外一個,許達觀他們班的輔導員,今天因為對杜秦博的事情坐視不管被辭退了。”
“那今天開始只有你一個人用了。”顧時雨道。
沈輕帆回答:“嗯。”
于是顧時雨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沉思,沈輕帆見他沒說話瞥他一眼,正覺得奇怪,暮地想起上次在辦公室發生的事情。
“明天我就去向上面申請,安排另一個同事過來。”打斷某人想入非非的沉思後,他快步向前走去。
顧時雨笑嘻嘻地跟上來。
二人走入拐角處,沈輕帆差點和一個橫沖直撞跑過來的人撞個滿懷,顧時雨及時把他樓過來。
沈輕帆被迫悶在他懷裏,額頭正好碰到那人的嘴唇。正巧剛剛顧時雨還在說話,兩具身體急促近距離接觸時,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沈輕帆的臉瞬時染上一層脂紅,急忙與那人拉開距離。
而顧時雨還在回味唇上的餘溫,甚至在四目相對時,貪戀地舔了一下嘴唇。
沈輕帆別過臉去。
落日熔金,長廊裏的餘晖肆意蔓延,灼得他白皙的皮膚通紅,試圖掩蓋原本生出的顏色。
顧時雨見他長睫微微煽動,笑着道:“你今天晚飯想吃什麽?”
“我有說過要和你一起吃嗎?”沈輕帆反問。
“沒有,”顧時雨說,“但是你前兩天也樣試圖拒絕我,最後還是跟我共進晚餐了。”
嗯,所以今天也是如此。
“多吃點,”顧時雨不住地往碗裏給沈輕帆夾菜,“你太瘦了,剛剛抱你的時候......”
沈輕帆冷漠打斷道:“食不言,寝不語。”
一頓人在曹營心在漢的晚飯結束後,沈輕帆晚上還有一節課,需要回學校。
顧時雨覺得今天真是巧極了,他立馬雙眼閃爍道:“我開車,我們一起回學校。”
沈輕帆拗不過他,坐上了那輛與車主外表狂放神似的奔馳越野。
汽車啓動的一瞬間,他竟然覺得有幾分神奇。
居然坐上了自己學生的車,關鍵是這學生曾經還明目張膽對他動過心思,現在還依舊。
車窗外的路況不斷變化,他無意間瞥到方向盤上顧時雨搭着的那只左手。
骨感修長的中指上環着一枚銀色的素環,但尺寸似乎是有些小了,緊緊地勒着皮肉。他盯得有些出神。
“到了。”顧時雨提醒他。
在意識到沈輕帆在看自己的左手時,他的桃花眼上染上一層笑意,瞳孔顏色因淺,眼裏瞬間漾着如桃花盛開的情景。
沈輕帆則手忙腳亂地解開安全帶。
“在看這個?”
顧時雨試圖把左手湊到他跟前,結果沈輕帆已經匆匆拉開車門。
他也跟着随後下車。就見沈輕帆正愣怔在原地。
“怎麽了?”他随着沈輕帆的目光望過去。
許達觀等人與他們面面相觑。
“卧槽,他開得大G欸。”其中有一個女生小聲道。
“但是他很混賬啊,再有錢也沒用。”另一個女生回答道。
顧時雨心想,這許達觀到底是在她們面前怎麽說自己的。
許達觀僵硬地在尴尬的半空中舉起一只手,扯出一個笑容,“嗨,沈老師好。”接着其他女生也相繼同他問好。
沈輕帆雖然愣怔了一小會兒,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拿出為人師表的慈祥,“同學們好。”
接着他便快速穿出了這小小的人群,雖然和顧時雨沒做什麽,但他不知為何總是有點兒心虛。
而顧時雨還沒來得及跟上沈輕帆,許達觀則把他拉住:“你的任務我已經想好了。”
顧時雨的眼球卻被那個已經遠去的身影勾了去,他煩躁道:“什麽?”
“分了一個跑龍套的角色給你。”許達觀想,反正這麽大的個子,也正好,不演白不演。
“好。”他甩開許達觀的手,大步流星。
在走了兩步的距離後,他聽到後面人在說。
“他叫什麽啊?”
“不知道。”
“大G男吧,他開的那車不是大G麽?反正說名字我們也記不住。”
......
顧時雨在追上沈輕帆,面帶微笑的同時捏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