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性感

第十七章 性感

天氣終于有了轉涼的跡象。

昨天Q市迎來了九月裏的第一場雨,今天的雲霧還未完全散去,隐匿住正午本來招搖刺眼的陽光,只剩下一片灰色死氣沉沉地壓在城市的上面。

一輛灰色的越野泊在公路邊。

一個穿着深灰色連帽衛衣,戴着棒球帽的高大青年倚在車旁。

偶爾有人因為這優越的外形駐足,能注意到青年的右耳穿了兩個耳洞,銀色的耳釘分別釘在耳骨處與耳垂處。但左耳處沒有。

顧時雨點燃一支煙。

擡眸時,視野裏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他踱步走來。

此人眉眼淩厲,盡管着一身寬松的便服,也能依稀感覺到他身姿筆挺。但他眼角細細的皺紋,已然看得出歲月的痕跡。

見顧時雨同他對視,中年男子朝他招手:“等了多久了?”

顧時雨颔首,給他遞了只煙:“有一會兒了。”

“哎喲,真是孝順,”男子笑道,“沒辦法,你叔為人民服務,任勞任怨。”

“嗯嗯。”顧時雨敷衍地點點頭。

他和蔣郁嵘叔侄關系二十二年,大概有一半原因都因為這叔的厚臉皮,和對厭世小時雨的不離不棄。

俗話說,不進一家門,不是一家人。

他倆的共同之處,大概就是對于自己認同的人一定會死纏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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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郁嵘年長,倒比顧時雨活潑跳脫些。

人開朗,作為他爸的朋友,在長輩中倒是難得的性格。不同于其餘人愛說教的性格,他反而愛開些小年輕們的玩笑。

顧時雨難以想象他如何跟沉悶的父親打交道,也難以想象一個看起來不太正經的人怎麽偏偏選了警察這樣一個嚴肅的職位。

蔣郁嵘吐出一口煙圈,道:“上次你送我那的杜秦博怎麽樣了?”

顧時雨答:“現在被學校開除了。”

“哇,”蔣郁嵘驚嘆道,“真是夠狠的你們學校。”

顧時雨似乎是想起來什麽,輕笑道:“狠的倒不是學校。”

最開始學校對于杜秦博的看法一直有待保留,畢竟為了這一件“小事”就予以開除好像大題小作。

沈輕帆極力向上呈遞申訴,加上其他教授老師們的支持,那邊的人終究是抵不住壓力,只好勒令其退學。

但沈輕帆也被某些人記恨上了,這周的班會課全校發出一則通知:師生關系不得過于親近。

至于在警告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謂的,大概就是用這種方式,來試圖挽回一下自己的顏面。

“是你那個老師?”蔣郁嵘揚眉,饒有興趣道。

“嗯。”

蔣郁嵘深吸一口,在煙霧裏微眯起眼,道:“以前我們也遇到過這類事情,但是像你那個老師一樣,斬草除根的還真不多。一般周圍人都會央求‘給他個機會吧’,學校也會為了自己的名聲,‘建議’雙方和解。”

顧時雨篤定道:“他不是會和解的人。”

畢竟之前顧時雨給過杜秦博警告,盡管方式不太好看,但那人仍然不知悔改,甚至想怪罪其餘人。

“的确,”蔣郁嵘應聲道。“對于知錯就改的人來說,和解是一次得之不易的洗心革面;但對于有些人來說,這卻是可以變本加厲的機會。”

這就是為何在充滿希望與未來的校園裏,滋生出的邪惡才更讓人絕望。

可怕的不止邪惡本身。而是人們常常給予不知悔改者“還能改”的期望,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指責受害者的‘咄咄逼人’。

殊不知這口口聲聲維護的寬宏大量,為下一個不可挽回的罪孽埋下伏筆。

最後兩敗俱傷。

受害者因為沒有得到正義的庇護大失所望,加害人在劫後餘生裏暗自僥幸。

一支煙的時間結束,叔侄倆掐滅煙頭,紛紛上車。

蔣郁嵘遞給顧時雨一個文件袋:“你要的鄒雁杳資料,我能透露的就在這裏,其他也幫不了你,再多就算是濫用私權了。而且鄒雁杳也不是在Q市失蹤的,所以我這裏的信息很少。”

“好。”顧時雨接過。

在這期間他從別的地方拼湊了點信息過來,了解到鄒雁杳是在遠嫁到D市後失蹤的。幸虧她是Q市本地人,鄒家的人也一直沒放棄過尋找,這邊的警局才有些她的線索。

蔣郁嵘瞅了眼他左手中指的銀色素環,“你對你這老師,還挺上心。”

顧時雨“嗯”了一聲,踩下油門。

當初要鄒雁杳資料的時候,顧時雨就跟蔣郁嵘說明白了,畢竟這叔接受度高。

盡管蔣郁嵘對沒有偏見,不代表顧媽顧爸沒有,他了解到的那個家庭,極其傳統。

他忍不住提醒道:“不過你家裏人知道嗎?”

“我早出櫃了。”

“啊?”

顧時雨從容道:“十五歲的時候,在家裏看gay片打飛機,被爸媽撞上了。”

蔣郁嵘平生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作為警察的聽覺。

甚至還被口水嗆到:“那他們......什麽反應?”

“不知道。”

其實第一次被發現的時候,情景很難堪。他去洗手間整理好後,他爸氣得語無倫次,直接往他左臉上刮了一巴掌,打得他整個頭嗡嗡作響,分不清楚是麻痹和痛覺哪個先傳到感知區域。

那個時候他剛去打了耳骨洞,左耳闊那只似乎被刮得錯位了幾毫米,連着左半個頭皮骨都傳來絲絲痛感。在客廳跪完,又挨了幾個巴掌後,他爸終于消氣了,但又好像沒消,他最後索性閉上眼,讓顧時雨滾。他記得他媽在旁邊全程沒有說話,只是忍不住發抖,好像哭了,沒有和他對視。

但他當時頭腦一片空白,父母陌生的眼神讓他感到無措。

因為他從那個眼神裏讀出來,他爸媽那一刻真不想認他這個兒子。

扯下那兩顆耳釘的時候,半幹涸的血與肉黏糊在一起。他疼得龇牙咧嘴,手上的水不知道是冷汗還是眼淚,一直打滑,費了好大力氣才取下來。

自那之後家裏人沒再提起過這事,

像一顆被掩埋的地雷,盡管被引爆的次數只有一次,三人卻因此皮破肉爛。

車輛遇到紅燈停止,連發動機的聲音都不再有,氣氛死沉,不斷移動的只有前方斑馬線上匆匆的行人。

“那.....你們進度怎麽樣了?”蔣郁嵘見他情緒不對勁,急忙轉移話題。

“他讓我滾。”顧時雨的聲音極淡。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蔣郁嵘的良心備受譴責,再怎麽說也是個受傷的小少年,安慰的話正到嘴邊。

那人卻說:“他罵人的時候,真的很性感。”

“滾。”

接受度再高,也架不住這詭異的情形。

蔣郁嵘沒忍住吐了句國粹:“媽的,今天中午你請。”

十字路口的紅燈倒計時結束,顧時雨啓動發動機。

猛然間!

幾個穿着校服的學生竄進視野,在斑馬線上一路狂奔。

“卧槽!”

顧時雨眼疾手快腳踩急剎,奈何慣性使得整個身體急速前傾。高聳的鼻梁差點和方向盤來個無情的親密接觸。

他正想罵人。

旁邊的蔣郁嵘就已持續輸出:“卧槽了現在的高中生是不是活膩歪了,中二病犯了?一個個的,不好好研究怎麽念書,天天研究怎麽作死。”

某這三個字像石頭一樣砸在顧時雨的心窩。

他頓住要按車窗開關的手,轉頭問蔣郁嵘:“你怎麽知道是高中生?”

蔣郁嵘答:“那不Q中的校服麽?”

“Q中不也有初中麽?”

蔣郁嵘一頭霧水,“你糾結這個幹嘛?”

顧時雨打了圈方向盤,得出結論:“你對高中生有偏見。”

“啊?”

“今天中午你請。”

“啊?”

灰色越野一路疾馳,熟悉地停泊在“失眠Q大”的店門。

“失眠Q大”中午場的生意不如晚上的好,今天還是工作日,除了這叔侄倆趁着午休時間偷閑,餐廳裏的人寥寥無幾,顧時雨也懶得找包廂坐,就在大廳裏就近落座。

*

踏進餐廳門的時候,沈輕帆有種似曾相識不詳的預感。

還沒等他具體感受感受,聞春祺已經在他前面停下了腳步,并配上一句國粹:“卧槽。”

聞春祺身旁的解繁雲,也微微地愣怔住。

“怎麽了?”沈輕帆上前問道。

聞春祺和解繁雲雙雙想阻止,結果已經遲了。

随即而來的,是坐在不遠處的顧時雨起身,笑容開朗,迎面而來:“沈老師~好巧~”

他對面坐的不知是誰,聞言回頭看向他。表情中先是透露出一點好奇,接着就是一絲恍然大悟浮現在臉上。

沈輕帆狠狠忍住拔腿就跑的沖動。

自從上次和顧時雨在化妝間裏大吵一架後,這人終于收斂了一點。

但也真只有那麽一點。

這人從近距離騷擾的物理攻擊,換成遠距離的法術攻擊。

這直接讓沈輕帆從可以直接對當事人發火,到只能自己憋一肚子氣。

總不能在跟學生交談到一半,說:“我先去扇個人再來。”

雖然他想,但他的素質不允許。

“一起吧?”想扇的人,已經走到跟前盛情邀請。

“對啊,一起吧?”

說話的人正是對他感到好奇的那個中年男子。

那人盛情道:“既然是熟人,不如一起坐?這小子剛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可汗大點兵似的一頓狂點,我們就兩個人,吃也吃不完,要是不嫌棄的話......”

“不用了,謝謝。”解繁雲冷聲拒絕道。

“你怎麽來了?”顧時雨的語氣不善。

聞春祺橫在他哥前面,仰起頭一臉不爽道:“你幹嘛?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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