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雲山萬重
雲山萬重
傅景瑞低頭看着她,已經明白弟弟為什麽要迷戀一個工作十小時摸魚三小時的女人。她生氣的樣子實在是太漂亮了,現在滿眼狐疑,想逃跑又手軟腳軟站不起來,睜着濕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時候,也有種很怪的迷人。
感覺她馬上就要用手包砸我的腦袋,這感覺。
海雲山腦子嗡嗡的,在他出場露臉之後達到了混亂的巅峰,又叫了一聲:“傅總…”
傅景瑞不想解釋太多,他一時半會也沒想好,要是搶了弟弟暗戀的女人,他肯定要非常生氣,又不好意思找人哭訴,只有默默生悶氣,越發沉默寡言不搭理大哥了。要是按照原計劃,安排她在傅景霖過生日當天,帶着玫瑰去向傅總表白,弟弟固然會歡天喜地……可這明明是我先到手的,指望笨蛋兄弟自己努力,別說三個月、三年了,她二婚都未必能輪到他約會。
伸手攏了攏她散亂的發絲,抹去滑落到下颌線的晶瑩淚珠,輕輕付過她臉上細膩的紅暈,憤怒的紅暈:“不許哭,誰欺負你了嗎?”
海雲山只覺得脖頸上冷飕飕的,陰風陣陣:“他欺負我,他還騙我。傅總,我……”
傅景瑞笑了笑,他真覺得這很有趣,包括她這樣可憐巴巴的掉眼淚示弱,也很美麗有趣:“何醉再也不會騙你了。”
他的手擦過她第二次落下來的淚珠:“別哭了。”
海雲山是真怕死,剛剛渾渾噩噩的隐約聽見他說有人喜歡自己,而自己還不知道。平時真看不出你是這種人,我真是白喜歡了:“我不知道您喜歡我。”
原來你也不是什麽好餅!
傅景瑞只覺得她像一座假裝平靜的火山,在明亮的眼中,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忍耐着憤怒。黝黑濃密的睫毛下,不只有江南煙雨,也有一種別樣的冷靜。收回手示意管家帶她去梳妝打扮,他得好好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辦。“戎羯逼我兮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雲山萬重兮歸路遐,疾風千裏兮揚塵沙。”
……
管家攙着她走進盥洗室裏,又把她的手包遞給她:“您的包。海小姐手臂還疼嗎?”
鏡子裏的美女狼狽不堪,頭發亂七八糟,臉上淚痕交錯。
海雲山的潦草的抹去淚痕,重新壓了壓粉底,驚怒交加讓她的臉色看起來還不錯。重新梳順頭發,挽起長發。他屋裏的地面很幹淨,跌坐在地上裙子也是幹幹淨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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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機呢?”包裏防狼噴霧和手機都消失了。
管家:“您有什麽需要?先生不希望有人記錄這裏發生的一切。”
“哦。”海雲山心裏盤旋着兩個字:要死要死要死!我的錢還沒花掉啊,辛辛苦苦在單位摸魚賺的三倍加班費,馬上就攢夠八十萬的首付了,誰也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一筆錢。早知如此,不如去花天酒地。
管家:“我建議您休息一會,享用下午茶。”
海雲山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上班摸魚時看的強制愛和囚禁小說在心頭翻滾,跳過那些撕扯和不可描述以及挨揍受傷的劇情不提,當前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健康的全身而退。
別的任何事都不重要。
如果……如果傅總是自己不看的那種把女主打骨折的變态角色,那再想辦法一換一。那種小說是看完文案就删除,看着怪疼的。
之後的時間裏就沒有再見到‘傅總’,會客室裏的客人來來回回好幾撥,互相保持安靜。
這不算被人限制自由,可是她也沒敢說自己想要離開。
只是在想,男朋友死不死的不要緊,他出意外死了沒關系,但傅總真的會……嗎?
公司裏八卦他很多事,他的沉迷工作,強悍的律師團隊,還有帥氣的女秘書。可是從來沒有說他黑白兩道都有關系。
全公司都以為他累到性冷淡!!
穿着黑色西裝裙的女傭送來放着一小塊蛋糕的白色浮雕盤子:“您的白天鵝蛋糕。莓果巧克力夾心。這是茶飲清單,海小姐想喝什麽?”
海雲山已經打定主意靜觀其變,點了自己喜歡的:“意式濃縮,謝謝。”
女傭格外多的打量她,又拿來咖啡,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到晚餐時依然如此。
管家:“給您準備了一份晚餐,班尼迪克蛋,魚子醬和烤蔬菜,有什麽特殊需要嗎?”
海雲山試探性的說:“傅總要是忙的話我就先走了,反正明天要去上班。”
管家的語氣沒變,彬彬有禮的說:“先生請您留下來,不要客氣。”
海雲山輕輕的嘆了口氣。
等到晚上九點鐘,消失了一段時間的管家又出現在小客廳裏:“海小姐。請跟我來。”
管家帶她上到二樓,真正屬于傅總的卧室裏,雖然傅總每個月就回來住一兩天,如果發現了這個驚喜,一定會感到很驚喜。
極簡風格的卧室,空曠的大卧室裏只有一張法式複古鐵藝大床,床頭櫃上擺着一塊精美的隕鐵雕刻的玄武,雪白的床品,漆黑的窗簾,表面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品,也沒有任何氣味。
整個地面上鋪着無縫隙的地毯。
海雲山站在窗邊,白色的真絲旗袍上出現一些坐着導致的褶皺,局促的瞥了一眼裝模作樣的管家:“傅總什麽時候來?”
管家:“海小姐,耐心一點。”等先生想好是金屋藏嬌,還是把事情告訴他弟弟,那時候就有人來了。傅總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大概還在等周一上班時偶遇,例會上你的發言。
這別墅內沒有用以軟禁或S游戲M的房屋,每一間屋子都以安全和防禦為主,只适合在室內上鎖,在外面無法上鎖,窗子也是一樣,二層樓的高度很容易翻窗逃走,盥洗室、衣帽間、卧室裏到處都是開合絲滑無聲的窗子,這間屋子樓下的玫瑰花房用的防彈玻璃,當時設計的是萬一失火時消防系統失靈、門鎖卡死,還能從三個窗戶分別離開。
他拿出一條大牌絲巾,還有一個呼叫鈴:“您應該早點休息。”
海雲山坐在床邊上,神色有些複雜:“你們…真把何醉給殺了?”
就這麽簡單嗎?太恐怖了。
管家示意手裏的真絲絲巾,把聲音放的更柔和一些:“先生想單獨和你說說話。”
他不想被人偷聽,可是也不想被你砸。
傅先生一向小心謹慎,對萬事萬物都想控制住變數,這一下午都在糾結該怎麽辦。因為你暴起打人的性感樣子着迷,又害怕會被你打——他異常富有,但和普通人一樣,敲一下也會腦震蕩。
海雲山呆呆的看着他,裝作一點都沒猜出來的樣子。
管家只好說清楚:“先生希望能暫時束縛您的手,以免發生沖突。”
管家把她的手腕用這條價值一萬多的真絲絲巾綁在一起,然後系在床頭正上方,鐵藝的曲線确保還有一定的活動空間,并不影響左右轉身。白色的旗袍依然很美麗的裹在身上,一顆扣子都沒亂,展開薄薄的駝絨毯子,蓋在她身上:“像何醉那樣的人,在入室盜竊時被保镖失手打傷,是很常見的。”
屋裏還留了一盞昏暗的壁燈,在這空曠的大屋裏躺着,靜靜等待着,誰能在這種環境下睡着?
半輩子看過的恐怖片和血腥cut片都湧入腦海,越琢磨越恐怖,反正除了A片之外,女主被捆起來基本上就要開始噴血漿,下一秒就應該有個殺人狂提刀進屋。
絲巾綁的不是很緊,并不勒手,但她的手略胖,手腕纖細,卡在骨頭上就是抽不出來。
突然感覺有一只手撫摸自己的臉,猛地驚醒過來:“誰?”
傅景瑞帶着一杯酒過來欣賞她,看了足有十分鐘,難以想象她怎麽能睡的這麽香:“睡得真香。”
海雲山摘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請他上來一起睡嗎?
那還用我說,人家也不準備客氣。
“我…我昨晚上沒怎麽睡。”
傅景瑞又露出那種意味深長的平靜神情,他過來之前對着鏡子看了看,和弟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除了傅景霖更消瘦一點,身高,丹鳳眼,黑眼圈都一樣,沒有近距離接觸過的人無法發現二人之間的差異。“我可以吻你嗎?”
海雲山差點說你還裝什麽啊只要別殺我怎麽樣都行,小命要緊。
在公司裏裝的一本正經,同乘電梯時我想搭讪看你一臉嚴肅沒敢,結果就這。
可是又說不出口,垂着眼眸點了點頭:“您什麽時候注意到我的?”
傅景瑞聽明白了言外之意,心說:弟弟你真是從小就拖拖拉拉,耽誤大事。
附身親吻她幹燥的嘴唇,她正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和她纖長的身體一樣,完全被他籠罩住。一個漫長的帶着白蘭地香氣的親吻,直到她幹燥起皮的嘴唇上重新染上水光,窒息和突如其來的舌吻讓她臉上染上薄紅:“對我(弟弟)有什麽印象?”
海雲山低聲說:“傅總是天才,很努力,還很帥。大家都這麽看。”
并且議論說傅總單身這麽多年,和所有人一起996,這已經不是性取向問題了。
想走捷徑的男男女女都表示遺憾,問題是我不想走捷徑啊,我只是覺得他挺帥的。
傅景瑞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他一度也懷疑弟弟斷情絕欲:“你應該嘗嘗這杯酒。”
他拿起放在床頭的酒杯,海雲山歪了歪頭。
杯底最後的酒被他自己傾入口中,示意她過來品嘗。
海雲山安靜的看着他,臉龐在昏黃暗淡如燭火的壁燈下格外美麗,也有幾分晦暗不明。
傅景瑞捧着她圓潤的臉龐,薄唇又一次貼了上去,烈酒在嘴唇之間流轉,順着糾纏在一起的舌頭,葡萄和橡木的香氣彌漫開來,幾滴從縫隙中溜走的美酒灑落在脖頸上,順着鎖骨一路向下。
吞咽的聲音在朦胧夜色中顯得尤其明顯,和手铐撞擊床頭的聲音一樣。
傅景瑞的手放在毯子上,美人的眼簾低垂,眼神中似乎有幾分朦胧失焦,已經準備好心甘情願的享受接下來的美好夜晚,這樣一個夜晚也能讓他安然入睡。替弟弟問了一句:“你對我有好感嗎?”
“……有的。”如果此時此刻假裝自己暗戀他很久,或許會讓氛圍變得更加暧昧。
可悲的是海雲山在剛進公司的頭一年時,确實暗戀過傅總,然後因為高攀不起和工作量太大,以及爬到夠格參加例會的小透明時,他身上那種神秘感消失,看起來更憔悴不那麽帥了,只剩下再努力五年十年也不夠格單獨約見表白。
暗戀就是這樣,愛的時候很愛,忘了之後也不留痕跡,只有一點尴尬。
傅景瑞低聲問:“失望了?”
海雲山沒法回答這個問題,低聲說:“能不能解開,我不會跑的。”
“你會。只要有機會。”傅景瑞輕輕撫摸她繃緊的腹部,柔軟顫動的心口,裝作漫不經心的點評:“這很可愛。我喜歡你對何醉的态度。”我弟弟喜歡你平時溫和開朗的樣子,他不懂,這一面才是最美的。
他漸漸困意上湧,摟着弟弟暗戀的美人,在一種不道德的滿足感中入睡,并非常希望她不要打擾自己難得浮現的困意。
海雲山當然一言不發。
到了天色微明時也睡着了。
周六結束,時間來到周日,一個理所應當的休息日。
傅景瑞對美好的深度睡眠感到無法置信,難道睡眠質量也能傳染?
海雲山在半睡半醒中慢悠悠扯着真絲絲巾,扯到變形拉長,終于掙出來一只手。一把抓住身邊人,她睡蒙了,還以為是幾天前的男友在自己身邊,要雙手摟着他的脖子把他抓回來。
“啊?”
傅景瑞立刻下床走到安全距離,幽幽的問:“海小姐,你忘了昨天發生什麽?。”
他的眼神落在床頭的隕鐵玄武上,真希望她不會抓起這東西砸自己。
沒有?那很好。
海雲山坐了起來,捧着手腕,在睡夢中似乎已經較勁了一段時間,手腕上有幾道紅色的勒痕。
“我記得你吻我。”
“嗯。”
管家進來帶來了幾件連衣裙以供選擇,都是白色的,帶着淡金色的繡花或織入金線,和她昨天的衣服同樣風格:“現在是早上五點,先生希望你在半個小時後去花房共進早餐。”
玻璃花房裏擺着一張圓桌,玫瑰和月季在花房內外盛開。
蝦餃,虎皮鳳爪,煎培根,法式蛋奶吐司、幾種蔬菜沙拉和水果拼盤豐盛的堆在桌子上。
油亮的藤質靠背椅放在這裏,在攀爬到花房頂端,遮天蔽日的龜背竹下方。
海雲山等他進來,攏了攏頭發:“傅總,明天周一,我應該去上班了。還有一份文件沒弄好。”
傅景瑞的目光環繞她的新裙子,以及披在肩頭的長發,最後落在她有一絲絲發紅的右手腕上,本來是你情我願的一件事,怎麽弄的好像有誰對她動粗?況且不能讓她離開這裏,她太熱情了,如果回去上班見到弟弟,在電梯偶遇時上去一吻他,嬌嬌軟軟的叫一聲傅總,老弟的血壓直接爆表。
“食不言寝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