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愛
是愛
新的一周開始了,拉文克勞們一向和格蘭芬多們相處得很好,可現在他們突然對哈利全都冷淡起來,秋覺得有些尴尬,因為她跟哈利關系不錯。
今晚在長桌上第一百次聽到四年級的同學幸災樂禍的談論哈利在草藥課上被跳跳球莖抽到了臉時,她終于忍不住了,搖了搖洛伊的手臂。
“你對這件事怎麽看?”
“沒怎麽看,”洛伊正在吃洛林乳蛋餅,她不在意的說,“哈利每年都會成為焦點,我已經習慣了。”
“可是其他人認為哈利盜取了你勇士的光榮,”秋嘆了口氣,“就連弗立維教授也不開心了,這可是我們學院的榮譽呀…”
“沒錯,他肯定施展了詭計,哄騙火焰杯接收了他的名字,”瑪麗埃塔怒氣沖沖的說,“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為自己賺取更多的名聲。”
“并不是,”洛伊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叉子,嚴肅的說道,“歷史上參加三強争霸賽的選手都是最優秀的學生,但他們有一半都死于各種意外事故,所以鄧布利多和魔法部才限制參賽年齡,我不認為哈利會拿自己的生命冒險,你認為他平時是個很喜歡出風頭的男孩兒嗎?”
“不然呢?他經常出風頭!”
洛伊懶得解釋了,她跟哈利只是點頭之交,說得太多會讓秋起疑,于是她開始猛吃面前那盤尼斯沙拉。
她沒有試圖幫哈利解圍,因為她是上帝視角,而正常人都會對哈利有所揣測,她不能做得太過火,而且這也是哈利的必經之路,既然他注定要面對伏地魔,那麽一些磨砺便無可避免。
鄧布利多并沒有反對她的計劃,就算沒有她透露未來的事,鄧布利多也打算讓哈利參賽,而他最近一直神出鬼沒的,她猜他一定是離開了城堡,去尋找那幾個隐秘的魂器。
有鄧布利多在,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
晚飯後,因為五年級以上的同學可以在走廊上待到九點,洛伊離開了休息室,迅速穿過走廊來到城堡八樓畫着傻巴拿巴試圖教巨怪跳芭蕾舞的巨幅挂毯前,對面是一段白牆。
一個被蟲蛀的巨怪停止了痛打芭蕾舞教師,扭頭注視着她,洛伊集中注意力,走到窗戶處向後轉,到另一端一人高的花瓶處再折回,一共走了三次,她在心裏默念:我需要進入老巴蒂養病的房間…讓我進去…
等她第三次轉身時,牆上出現了一扇非常光滑的門,洛伊握住銅把手,拉開了門,走進一間寬敞的屋子,天花板上懸挂着一頂枝形吊燈,看上去就像醫療翼一樣。
老巴蒂躺在一張鋪着潔白亞麻被單的病床上,旁邊的桌子上還放着魔藥瓶和沒怎麽動過的晚餐,而龐弗雷夫人正在附身觀察他的情況。
“怎麽樣了?龐弗雷夫人。”洛伊看到老巴蒂醒了,急忙往病床邊走去,而守在門口的穆迪立刻關上了大門。
“最近可能都需要卧床,就算能夠下地行走,也要使用拐杖,”龐弗雷夫人生氣的說,“昏迷咒直接打在克勞奇先生的胸口上,他怎麽受得了?畢竟年紀也不小了,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不吃不喝,吵着要見鄧布利多…不過也有好消息,他的奪魂咒已經解除了。”
洛伊點了點頭,“謝謝您,龐弗雷夫人,您先去休息吧,我會勸克勞奇先生吃飯的,讓我和他談談。”
龐弗雷夫人用疑惑的目光審視着她,但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指着魔藥瓶告訴她,今晚必須盯着老巴蒂喝藥,便起身離去了。
看來鄧布利多已經事先交代過她,洛伊偶爾會來照看老巴蒂。
等龐弗雷夫人的身影消失後,洛伊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穆迪拄着拐杖守在門口,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洛伊沒讓他離開,實際上她打算用今天的對話給他吃一顆定心丸,省得他懷疑她會跟老巴蒂密謀什麽。
老巴蒂的眼睛動了動,聲音僵硬的說,“我要見鄧布利多。”
“抱歉,克勞奇先生,鄧布利多目前不在城堡裏,”洛伊的語氣很平靜,“我知道您找他是打算向他坦白一些事情,不過倒也不用着急,畢竟我已經把你想告訴他的真相轉達給他了。”
“是你!”老巴蒂驚駭地瞪着她,“是你讓鄧布利多把我留在城堡裏的!”
“沒錯,是我,”洛伊耐心的說,“鄧布利多已經知道了這些事,而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摧毀伏地魔的不死之身,我想這也是您迫切的心願,不是嗎?這的确很可怕,一位法力高強的魔法部官員,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就中了伏地魔的奪魂咒,哪怕他只有一個臨時的肉身,這簡直防不勝防,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您最終沒有因為強行掙脫奪魂咒而造成精神損傷。”
老巴蒂心中警鈴大作,他眼睛突然外凸,惡狠狠地喊道,“你一定知道那個逆子在哪裏!”
“我知道,”洛伊說,“別叫他逆子,別人以為你對兒子無情,我可不這麽認為,你和你妻子裏應外合,把他從阿茲卡班偷換出來,又為了阻止他繼續尋找伏地魔的下落,你不得不對他施了奪魂咒,把他控制在家裏,可是把兒子變成一個聽話的提線木偶,又有什麽意思呢?全靠對兒子的愛死撐,你一定很累吧,也很想念妻子吧?”
老巴蒂一向是個鐵血硬漢的做派,官風也是說一不二,但此刻,他用手捂着臉,可怎麽也擋不住蜂擁而出的淚水從指縫間流出。
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因為一個小姑娘的三言兩語而情緒崩潰,可能是身體太虛弱的原因吧…
也可能是這些年,守着一個無法對別人傾訴的秘密,他真的太累了…
他也想念妻子…
穆迪不知不覺走到了房間另一頭,背對着老巴蒂,但他耳朵悄悄豎了起來,仔細聽着兩人的對話。
“我想你也知道,否認對我沒用,”洛伊靜靜的說,看着老巴蒂流淚,“我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克勞奇父子的人,僅次于你的妻子。”
“為什麽?”老巴蒂仍然沒有放下手,他嗓音沙啞地問。
“因為,”洛伊湊近了他,緩緩的、輕柔的說,“我愛你的兒子,我想了解他,所以會像翻譯如尼文那樣嚴謹地分析他的一言一行,他的經歷、父母、家庭,作為他的父親,即使所有人都誤解你,包括你兒子,但我不會,我和你妻子的觀點一致,我想,表面柔弱內裏堅強不屈的克勞奇夫人,恐怕從來沒有後悔嫁給你吧?她理解你,所以你願意為她和你們的兒子違背一切底線,他們是你幸福家庭圖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老巴蒂無言以對,他下嘴唇顫抖着,無聲的淚水一直在流。
“‘我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洛伊輕輕地嘆了口氣,模仿着兩人當年在審判室裏的對話,“‘你不是我的兒子!我沒有兒子!’”
“每次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心裏都會湧起強烈的憤怒與痛苦,因為‘你不是我的孩子’也是我聽過的最可怕的話,這也是我母親經常挂在嘴邊的話,一旦我做錯了什麽事,她就會歇斯底裏的尖叫,嘲諷我也好意思叫她媽媽?我記得有一次,我母親為了一件我已經忘了是什麽的小錯誤,在飯桌上冷冷地說,‘今天吃完飯你就滾出去,這是我的房子,我沒有你這樣的孩子。’”
洛伊推開了穆迪遞過來的手帕,沒有給自己擦不知不覺流下的淚水,而是繼續說道,“那天的晚餐我沒有吃好,一直在哭,因為滿心都是一種惶恐和絕望:我媽媽不要我了,我沒有母親了,我一直不知道我的父親在哪裏,所以我甚至連個歸處也沒有,吃完這頓飯,我就要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一樣,上街流浪了。”
“當然,我做不到像你兒子憎恨你那樣憎恨我母親,畢竟她沒有把我送進監獄,我懦弱,沒能像巴蒂那樣叛逆,但我真的非常難過,那些話我一直無法忘記,它們深深紮根在我心裏,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完全親密無間地去依戀母親了,我對她的認知要建立在無盡的理解和原諒上了,我不相信她會無條件的愛我,因為我察覺到了她潛意識下的心聲。”
“當我滿足她期待的時候,我才是她的孩子,我犯錯的時候,我讓她失望的時候,我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她只想把我趕走,就像我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需要被迫不及待甩掉的累贅,如果我不拼盡全力成為她眼中優秀的孩子,滿足她越來越多的期待和要求,那她便不想和我扯上任何關系,她寧願她從未生下我。”
“我一直認為,這是父母能給子女的最大傷害與痛苦之一,我有這樣的經歷,我能明白他的感受,所以,我更明白你和我母親的不同,你對他有沒有愛,我看得清清楚楚。”
片刻後,穆迪回過神來,強硬地把她按在椅子上擦眼淚,這次洛伊沒有拒絕,只是看着仍然用手捂着眼睛的老巴蒂。
“因為不會或者說不善于表達愛,你常常顯得蹩腳而功利,導致進退失據、狼狽不堪:盡管你愛你的兒子,但卻從來不知道正确面對他的方式,你是悲慘且矛盾的,在你一絲不茍的外表下,隐藏的卻是不健全的性格,而在偏執和自利的驅動下,你慣于采取一種情緒化而又走極端的方式來應對遇到的危機,斷絕父子關系的話脫口而出,導致你與他緊張的父子關系再也沒了轉圜餘地,你太急于保住名譽仕途,口口聲聲都迫不及待甩掉兒子這個污點,但你心底還是放不下對兒子和妻子的感情,因此又忍不住和妻子一起把他從阿茲卡班換回來,但由于先前你已經把話說絕,所以你不得不面對一個滿懷怨恨、決心要把邪路走到底的兒子,而你這個蹩腳的父親,面對不再乖巧的兒子,你茫然無措,再也放不下身為父親的尊嚴和他懇談了,你既沒能做點什麽來彌補父子關系,也沒能還清過去在教育兒子方面欠下的債、規勸他改邪歸正,哪怕陪他坐下來看一場世界杯也好——你采取了一個最火上澆油的方式:對他使用奪魂咒,把他藏在家裏。”
“說到這裏,我已無力再去苛責你了,從你每一次錯誤的決定可以看出來,你早就證明了你是如何失敗與蹩腳的父親了,在你的兒子努力成為你期待中的那個好孩子時,你沒有把驕傲和愛意傳達給他,在他犯下大錯時,你又如同甩掉燙手山芋一樣急不可耐地當衆和他割席,甚至沒有表現一點苦澀與疼惜,那麽,現在,你還能找到什麽方式敲開他的心扉呢?”
“我知道,你其實一直都看得見那個在嚴苛的父親要求下努力掙紮着拿了12個證書的兒子,你産生過驕傲,他也是你內心深處深深愧悔的對象,你從來沒有像口頭上說的那樣認為‘你再也不是我的兒子’,實際上,你比你兒子以為的要更愛他,可你并沒有真的走進他心裏、給你的兒子帶來一絲溫暖的父愛,而現在,徒勞的後悔、驕傲和愛又有什麽意義和作用呢?沒有說出口的愛,那還算愛嗎?”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老巴蒂含含糊糊的說,他的手就像被眼淚粘在了臉上,枕頭都被打濕了,“是我的兒子告訴你的嗎?”
“我連他越獄的事都知道,還有什麽能瞞過我的呢?而且你覺得,你兒子可能會認為你愛他嗎?他怎麽可能和我說這些話,”洛伊搖了搖頭,“除了分析你們的言行之外,我還是預言家,我能預見未來,也看得到你們的過去。”
“那我的兒子——”
“他很好,只是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他的下落,”洛伊說,“鄧布利多知道這件事,巴蒂不會做什麽的,我會看着他。”
“我知道他在城堡裏,”老巴蒂終于放下手,他疲憊的說,“你跟我說這些,恐怕是來做說客的吧?說吧,你和鄧布利多打算讓我做什麽?如果可以,我一定配合。”
“我需要你拉福吉下馬。”
“可我已經名譽受損,手中沒有實權——”
“這個學年結束的時候,伏地魔會現身,我希望你把握這個機會,和鄧布利多聯手,到時候再放出風聲,你的支持率一定會回來,福吉不是你的對手。”
“可我解除了奪魂咒,黑魔頭和那個看守我的食死徒一定會警惕起來,”老巴蒂的目光十分銳利,看上去又有幾分曾經那個殺伐果斷的法律執行司司長的影子了,“這件事需要掃尾,你們怎麽安排的?并且失蹤一位高級官員,恐怕魔法部那邊也會追查到底。”
“不會,現在所有人都被三強争霸賽吸引了注意力,魔法部應該會暫時隐瞞這件事,福吉的作風我很了解,”洛伊冷靜的說,“伏地魔的确會懷疑,但他想不到你在霍格沃茨,因為斯內普教授服用了有你頭發的複方湯劑,假裝在回魔法部的路上失蹤了,畢竟你已經開始反抗奪魂咒,他一直有所察覺,我猜他會認為你可能在外流浪,等巴蒂那邊接到伏地魔的指示,我們再把這件事圓過去。”
“你知道我想成為部長,說說吧,你不僅幫我奪權,還打算解開我們父子的心結,你想讓我拿什麽來交換呢?”老巴蒂不停的猜測道,“魔法部的支持?當然可以,一旦我上臺——”
“不止于此,”洛伊嚴肅的盯着他,說道,“等一切塵埃落定,你兒子一定會翻案,我想把他魔法部卧底的身份坐實,所以,我要你承諾我——”
她一字一句的說,“給他想要的自由,不要再對他有任何期待,他已經平白虛度了十三年的光陰,讓他做他想做的事吧,只要不是壞事,都随他。”
老巴蒂沉默了很久,終是點了點頭。
“你是怎麽說服我兒子的?我問了他十幾年,他一直不知悔改。”
洛伊微微偏了偏頭,轉向站在一旁因為他們的對話而神色莫名的穆迪,見她看過來,穆迪立刻回神,滿是傷痕的面孔扭曲了一瞬,露出一個讨好般的笑容。
在他屏住呼吸的等待中,洛伊輕聲的說,“是愛。”
“就像你妻子那般,無怨無悔的愛。”